为夫体弱多病 第70章

可他放下碗眼神还不自觉往桌上瞟的神情一个也瞒不过,汉子大声笑道:“想吃就再盛一碗,你那点饭量还没我早上吃得多,身体怎么会好?要想养病,先得能吃!”

他劝得质朴而真情实感,容棠有些意动,立马就转过头亮晶晶地瞥向宿怀€€,后者见状止不住地笑,主动拿了他的碗又去厨房为他盛了半碗饭出来:“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容棠又快快乐乐地开始干饭。

用过午餐,汉子洗碗,宿怀€€便向青年提出要买茶叶。

对方有些惊惶,莫名还带着点受宠若惊,拿出一小罐茶叶来就说要送给他们。

宿怀€€接过打开闻了闻,又递回去笑着道:“多谢美意,只是我家中人口实在太多,不好吃独食,您家这茶这么清甜,带回去之后若是不给各个院子里分上一些€€€€”

他顿了顿,表情带着点苦恼,道:“大家族里的闲言碎语,有时候可能比一整个村子上都多,我是外人,若做的不得体,实在太容易被诟病。”

容棠都快对他这张口就来的瞎话和演技免疫了,在一边消着食散步,意料当中地看见青年皱了皱脸,又从屋里抱出两大罐茶叶给宿怀€€。

他似乎还想再压下价,可那汉子洗了碗过来,听见缘由,很是豪爽:“就按正常价卖,我家茶本来就是十里八香炒得最好的,你要卖便宜了别人该没饭吃了。”

青年皱皱眉,踱过去小声道:“可他们人很好。”

“人很好也没关系。”汉子接过茶叶,递给宿怀€€,“正是因为人好,才不会愿意你吃亏,放心吧。”

宿怀€€接了那两只罐子,笑着点了点头安对方的心,掏出银子给他们。

走之前宿怀€€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大哥有没有想过搬去城里?”

汉子一怔,疑惑道:“为何要搬去城里?我们在村子里,有茶田有亲人,过的很自在。”

宿怀€€笑了笑,抬手指向远处农田和山林,又回身摇摇指向一个方向,问:“那边河水连着江,徽州发过大水对吗?”

汉子脸色一僵,宿怀€€说:“庆正二年,天降大雨,徽州就被淹过,我略懂一点天象,从去岁开始星辰潮汐就动荡,大哥若是不急于这一季收成,不若带着夫郎去地势高的地方过一个夏天。”

对方将信将疑,脸色不定,宿怀€€道:“如果是我看错了,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若是我真的有那参透星象的本事,能救一个是一个。退一步来说,就算我说的是假话,大哥只不过休息一段时间,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他说完带着容棠离开,容棠从听见他跟对方聊天说的话开始就怔愣在原地半晌没吭声,这时候喉结轻滚了滚,仍旧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却问:“他们哪有钱去城里定居呢?”

宿怀€€浅笑道:“方才那郎君给我递小罐茶叶的时候,我趁势往里面塞了两张银票。”

容棠一惊,没料到他竟然还有这本事。

车队仍旧等在来时那棵榆树边,午后的阳光略有些刺眼,宿怀€€路过一座野池塘,顺手从里面折了一柄叶片宽大的荷叶递给容棠挡太阳。

容棠心下震颤,久久未说话,结果到最后反而是宿怀€€忍不住,快要沿着小道上坡的时候拉停他,腰腹一弯钻到了容棠头顶的荷叶下,坦诚道:“棠棠想说什么?”

容棠:“……”

想说你好像崩人设了。

他抿了抿唇,却问:“今年真的会有洪水吗?”

宿怀€€弯眸笑开,反问:“棠棠也知道不是吗,不然何必中途改道,又为什么望着那处茶庄发呆?”

容棠感觉自己心思全被他看透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又指了指天:“大雨和洪水。”

容棠知道,是因为他看过原著,又确实在这方世界里待过两辈子,反复见证过这四年间的每一段历史。

可宿怀€€为什么会知道?

他又不是天道男主,谁会给他偏爱,让他知道这些东西呢?

宿怀€€闻言顿了顿,晶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容棠,片刻之后才又钻出荷叶外,牵着容棠往来路走。

“棠棠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宿怀€€道,“你说你从来没傻过,我说我没上过学也不多么真实。”

他说:“姨父家有私塾先生,家里表兄弟们上学的时候,我虽不能跟他们一起坐在书桌前听课,但我那位表妹。”宿怀€€顿了顿,轻笑了一声,“李盼烟,棠棠哥哥在松荆巷见过的。”

容棠皱了眉,他想起来当时去李府找宿怀€€时,这人正跪坐在李盼烟身边替她研墨的场景。

他怕宿怀€€觉得耻辱。

宿怀€€却笑:“我不觉得难堪,相反我还很感谢她,让我失去父母之后仍然可以念完四书五经,仍然可以饱读群书。”

李长甫西席请的一般,家里儿女大半也都没什么长进,可他却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藏书阁里收藏的书放出去不知羡煞多少平民学子。

宿怀€€在蜀地待了九年,李府藏书阁内的书他几乎倒背如流。

他笑道:“多看几本水经注和大事年表,就会发现旱灾、洪灾,甚至虫灾、瘟疫,乃至战争€€€€”

“全都是有规律的。”宿怀€€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天地间。

容棠愣了半晌,蓦然反应过来,不自觉地心疼,转眸看向他。

可宿怀€€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看不出一点破绽,甚至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缓慢又耐心地给容棠讲解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今年会发大水,又是从何得出的结论。

容棠却不自觉在想,他是为什么要去看这些书籍。

但好像宿怀€€自己就给了他答案:乃至战争。

他当时年纪太小了,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自己的天就塌了。

所有的亲人全部死掉,李长甫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人能给他准确的解答,所以他只能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寻去探究,去找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接受事实的理由。

然后他发现这些事其实本身就有规律。

他比自己的父皇聪明太多倍了。

容棠嘴唇有些干涩,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然后反手牵住宿怀€€的手。

宿怀€€微讶,眸中透露出喜色,将刚刚的话题扔到了天边,自然而然地又贴近容棠一点。

容棠问他:“为何要提醒他们?”

马车就在眼前,双福遥遥望见他们,连忙起身招呼随行的车队整装,车夫拍了拍骏马,被驯化的兽正低着头吃草。

宿怀€€笑着,理所当然又心安理得,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小雀跃:“因为我跟你说过,棠棠又忘了,不过没关系,我不怪你。”

他说:“我记得就好。”

第55章

车队又行了三四天,终于慢慢悠悠地进了苏州城。

吴侬软语,莲子飘香。

虞京水棱街上是金玉和脂粉堆叠出来的滔天富贵奢华,江南姑苏城内却是池水和烟雾缭绕出来的婉约柔情。

王秀玉早早就向苏州这边管理庄子的人去了信,容棠不想住到庄子里去,对方便在城内替他买了一间院子,按他要求,与苏州知府的住宅就隔了一条街。

容棠入住的第二天,苏州知府江善兴清晨便来拜访,结果吃了闭门羹。

容棠到新环境,兴奋地一整夜没睡着觉,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拉着宿怀€€出去满苏州城地逛。

他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动不动点开系统空间里地图,忙里偷闲跟系统一点一点划拉,看还有哪里没点亮,哪里可以再去一次,哪里应该完全不带着公务单纯去玩。

容棠一直觉得这任务很简单,等他完成了之后,天道给他一副新身体,自己就一个人潇洒地去游历大江南北。

但每一次都中道崩殂,别说出去玩了,不管盛承厉几天,天道都可能让他吐几口血提升一下危机意识,容棠压根没那个闲工夫到处逛街。

可他出门出得开心,坐上苏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吃饭的时候,隔着窗望向远方湖面画舫上窈窕的舞姿和歌声,再看看楼下顶着草帽卖莲蓬的小贩,维持了一上午的好心情瞬间就散干净了。

楼里有特酿的青梅酒,宿怀€€嗅了嗅味道,破天荒地给容棠倒了一杯。

清甜的酒香味唤回容棠意识,他眨眨眼,有些懵懂地看向宿怀€€,手却没碰那只细窄的酒杯。

宿怀€€道:“不会醉人,你可以喝一点。”

说是一点就绝对不会多,容棠除了三月十八成亲那天喝了点酒,这些日子以来一口也不敢沾,生怕又惹得大反派发疯冷冷诘问。

可宿怀€€亲手给他倒了酒,不喝好像很亏。

容棠犹疑着拿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眼睛还不住地打量宿怀€€,防止他突然变了脸色。

宿怀€€被他看得没办法,失笑问道:“棠棠眼里我是什么人啊?”

容棠想了想:“好凶的人。”

宿怀€€一边眉梢轻挑了挑,眸中勾着玩味:“我何时凶过棠棠?”

容棠默默在心里数:

我去见沈飞翼、我成亲喝酒、容峥去我院子送礼物、我在淞园昏倒……甚至你前段时间还刚关过我啊!

说我记性差,你记性才差得离谱!

容棠越想越冤枉,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转过头喝了超大一口酒。

宿怀€€看得震惊,眸光闪了闪,开始有些不自信地纳闷。

他难道真的对棠棠很凶?

还没等他回忆完,容棠放下酒杯,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又轻声道:“算了,我开玩笑的。”

宿怀€€:“?”

容棠说:“你是个很可爱很善良的小朋友。”

夏日炎炎,艳阳退散云层,河堤杨柳垂落,湖面水波反射出粼粼的光,楼下方言叫卖,楼内吴侬软语清歌弹唱。

宿怀€€看了容棠两瞬,低低地笑了开来:“谢谢夫君夸我哦。”

容棠耳根渐渐就红了,他告诉自己是酒精的缘故,毫无原则地将锅甩给可能还没五度的青梅酒。

江南偏甜口,容棠吃进口中觉得无功无过,但因记着宿怀€€喜好,他专门让店小二推荐了几款甜口的菜肴,午饭用毕还上了两盘糕点。

一盘炸的酥脆的荷花酥,一盘金丝虾球。

容棠一口一个球球,满意地看着宿怀€€捧起一只荷花酥,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发现宿怀€€吃饭真的很优雅,至少比他斯文多了,既不狼吞虎咽,也不会矫揉做作,他就是坐在那里平平常常地吃一份常见的糕点,就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容棠注意到他吃荷花酥的时候,连酥皮都比别人掉的少。

他跟系统感叹不愧是自幼接受过皇家礼仪培训的,系统对他翻了个白眼,愈发不想理自家宿主。

宿怀€€并不说话,吃完了一块荷花酥,瞧见容棠又将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笑意便浮现在脸上,没有再进食,而是问:“棠棠下午还想逛街吗?”

他们逛了一上午,买了些江南时兴的布料和首饰脂粉,打算回去带给王妃做礼物,剩下的便全都是话本跟小零食。

容棠坐在椅子里,见宿怀€€没有继续吃东西的意思,稍显遗憾地垂了垂眼,咽掉口中的金丝虾球,然后摇头:“不想,想回去睡觉。”

宿怀€€相当纵着他,闻言递过去一张帕子,让他擦擦嘴上痕迹,点头道:“那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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