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诚话头一转,突然道:“谢谢你这些年对小旭的照顾。”
方子晨筷子停了下来,冷笑一声:“谢我?你是以什么身份说的这话?赵哥儿跟你什么关系,轮得到你这么说。”
李志诚拨弄着手里的茶杯:“你可能不知道,赵伯伯和我父亲曾是旧时同窗,我们两家感情很好,我和小旭€€€€€€€€€€€€”他看向方子晨,突然笑了笑,神色自若,呷了口茶后靠在椅背上:“我们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吧!他若是没出事儿,现在应是我的夫郎。”
方子晨眼神陡然变得凛冽。
李承志道:“小旭从小就听话乖巧,小小一个黏人的紧,每次见了我都会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长大了要嫁给我呢!”
方子晨定定看了他一会,接着缓慢地深喘一口气,也笑了起来:
“都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再且说了,小时候没见过什么世面,于是那些尖嘴猴腮,鼠目獐头,歪瓜裂枣,道貌岸然的都觉得好,现在长大了,见过世面有了更好的了,谁还记得小时候说过些什么呢!”
李志诚:“€€€€€€€€€€€€”
“也是,”李承志紧捏着茶杯,道:“他现在跟小时候确实是不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不过他倒是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方子晨拳头有点痒了。
这话几个意思?
意思就是赵哥儿这些年一直记着你,这才能第一时间认出你?
李承志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是不是喜欢赵哥儿?还是有什么目的?不然干什么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一直在极力挑拨他跟赵哥儿的关系。
方子晨真是厌恶死这人了,当下说话也不打算客气。
“赵哥儿记忆力确实是好,想当初我们还住在小河村的时候,村里有一条狗特黏他,后来我们住镇上去,隔了许久再回去,他都还认得出那狗呢!你不住村里可能不知道,其实村里的土狗长得都差不多一样,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认出来的,真是服了他了。”
隔着几年一条狗都能忍得出来,何况一个人呢!
他要是认不出你来,你怕是连一条狗都不如了。
李志诚心里塞得紧。
这餐饭吃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餐饭只把他吃的肺都要炸了。
方子晨从酒楼里出来,晃悠悠的往赵府走。
李志诚给他提鞋都不配,他自是不会觉得赵哥儿会做出扔了西瓜捡芝麻这种事儿,李志诚特意这节骨眼来找他,八成就是想破他道心。
若是他不那么自信,听了这般话,定是要怀疑赵哥儿,然后上演家庭伦理剧,赵哥儿气他的不信任,会收拾包袱带着儿砸回娘家,然后又是一出你追我赶的戏,他幼小的心灵会受到伤害,全副身心都放在追夫郎的事儿上,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春闱。
考不上状元,他就当不了官,当不了官,他就没有工资拿€€€€€€€€€€€€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简直太歹毒了。
李志诚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啊!
这笔账记下了。
方子晨问候了一下李志诚的生殖器,气呼呼的回了赵府,进了青竹院刚坐下,赵嵩寻了过来,同他说了些话,大意便是让他放宽心态,好好考,不要紧张。
方子晨一点都不紧张,歇到床上了,还想同赵哥儿深入交流一番,不过被赵哥儿推开了。
“别闹,你明儿还要早起。”
看赵哥儿很是坚决,似乎说什么都不同意,方子晨有些郁闷:“那好吧。”
春闱依旧是三场,一场三天,之后可以短暂的休息一天,时间安排上还算有人性,若是一连待号房里九天,怕是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早上早早的方子晨就被赵哥儿叫起来了,冬季夜长昼短,这会大概也就凌晨三点,外头还黑黝黝的,方子晨魂魄离家出走了一样,卷着棉被呆愣愣的坐在床上。
赵哥儿去外头吩咐丫鬟弄些热水来,回头一看,方子晨竟是又躺下去了。
赵哥儿叹了口气,喊了他两声,方子晨嘟囔着:“我再睡会儿。”
赵哥儿又喊了几下,方子晨一动不动,赵哥儿定定看他一会,忽而贴着他耳朵,凉凉的说:“你是想让我拿木棍来叫你吗?”
方子晨一个鲤鱼打挺,立马起了。
赵哥儿捂着嘴笑了起来。
丫鬟端来热水,赵哥儿帮着方子晨把头发束起来。
方子晨好些年没剪头发了,他虽是觉得短发好打理,也比较习惯,但穿着古装,搭着一头短发,就像穿西装配解放鞋,怎么看怎么怪,如今一紫色琉璃玉冠,一身长衫,同款紫色带束着腰身,身姿挺拔,高大匀称,配上一张人模狗样的脸,当真是帅得流油,俊得冒烟。
方子晨来到门外,意外的看见两孩子蹲在外头。
“你们怎么来了?起这么快的。”真是让他这老父亲汗颜。
“父亲父亲。”乖仔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包子给他:“父亲,给你,西包包。”
小风拿了两红鸡蛋出来。
方子晨一一手下,每人亲了一下:“回房再睡儿吧!”
“嗯!”乖仔噘着嘴也亲了方子晨一下:“乖仔给父亲能量,父亲考试不要紧张,紧张多,会脑几一片空白,然后就会大小便失禁,再然后,就丢人现眼咯~父亲千万不要紧张哟!”
方子晨:“€€€€€€€€€€€€”
赵哥儿:“€€€€€€€€€€€€”
赵哥儿直接给了他屁股两下。
真是越大越不会说话。
他回头瞪了方子晨一下:“都怪你。”
方子晨:“€€€€€€€€€€€€”
怎么又怪他了,他是这么说话的吗?
他若是这么说话的话,早被人打死了。
真是冤得紧。
赵哥儿让小风牵乖仔回去睡,自己送方子晨到大门,赵家几兄弟都过来了,方子晨觉得有点感动,但也觉得不至于如此,他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这搞得像送他去屠宰场一样,赵嵩又拍着他肩膀,叮嘱他,让他千万不要紧张。
方子晨只觉他这老丈人太小瞧他了。
紧张?
他大大小小的考试和竞赛,加起来没有一千也得有五百,考试于他而言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吃饭喝水会紧张吗?他又没有毛病。
方子晨上了马车走了。
知道他晕这玩意儿,马夫都不敢赶得太快,四点到礼部贡院外,方子晨扶着车下来了。
这会已经排了队,检查依旧很严苛,乡试时把守的官役就二十几人,如今粗粗一瞧,好家伙,那数儿,快赶上香飘飘奶茶,要饶地球一圈了。
真是一入贡院深似海。
赵哥儿送走方子晨,又回房歇了会,天亮时才带着两孩子回了广福街,他忙着铺子的事儿,第二天赵云越寻了过来,同他说李欣怡没了。
赵哥儿有一瞬间的怔愣,只觉突然:“怎么没了?”
赵云越耸耸肩,淡声道:“淹死的,就前儿个,不是刚出年吗,李志诚邀了些同僚做客,他们带着家眷来,李欣怡带人在后院玩捉迷藏€€€€€€€€€€€€”
李家乃京城世家大族,后院宽敞得紧,玩时她没让丫鬟跟着,后头找人的孩子把其他几小伙伴都寻出来了,就是没找着李欣怡,那孩子怎么找都找不见她,不耐再玩了,喊她出来,可接连喊了几声,也没听见李欣怡应答,丫鬟觉得不对劲,慌张的找了起来。
寻着人时,李欣怡已经沉在小池子里。
这小水池里头养了好几条下头小官敬献的锦鲤,李原喜欢得紧,时不时的就要来看一眼,下人精心护着,池面上并未怎么结冰,往往只结了一薄层,便被下人凿开了。
李欣怡穿的厚,棉衣一沾了水,便就重了。
赵云越见赵哥儿神色有些不对,似乎很惊,解释道:“这事儿常见,大家族的后院里,龌龊事儿可不少,寻常九个孩子八个死,这八个里头大多都是不慎淹死的,李志诚那家伙后院不少人,能赶在郑晓燕前头生下庶子的,多不是善茬。”
赵哥儿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听人说哭晕了七八次。”赵云越说。
赵哥儿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赵哥儿中午就带着两孩子守在礼部的贡院外头了。
接了方子晨,回家给他做了几个爱吃的菜,方子晨美滋滋的,吃完了,才指着外头两老婆子:“她们又是你爹送过来的?”
赵哥儿点点头:“嗯!”
在号房里整整三天没得洗澡,方子晨吃了饭就就急吼吼的想泡个澡,他回找衣裳,赵哥儿随后跟了进来。
刚吃饭,正屋里关着门窗,飘的都是菜香,方子晨未察觉到不对,这会赵哥儿一靠近,方子晨就闻到了。
他之前天天的和中药,如今也还没断,对这股要人命的味儿实在是熟得不行。
“你身子不舒服吗?”
第308章
赵哥儿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很快的反应过来,他撇开视线:“嗯!有点咳嗽。”
方子晨有些担心:“那没事儿吧!”
“没事。”赵哥儿笑着,帮他把衣裳找出来:“喝点药就好了,没什么大碍,快去洗吧,不然水该凉了。”
晚上赵哥儿同他说了李欣怡的事,方子晨也没说什么,后院女子争风吃醋,孩子多是牺牲品,古大丫她儿子不就是落水死的。
虽说大家族的孩子,多是一出生就站巅峰上,但也是一弄不好就得英年早逝了,皇家尤甚。
春闱后两场时,又下了场小雪,大抵是怕他们这些国之栋梁冻死,考场里头放了好些火盆,但有些身子孱弱的考生还是被抬了出去,几家医馆闻着味儿,开始派着学徒过来招生意。
方子晨娇弱得紧,赵哥儿都怕他被抬出来,方子晨为了状元,为了给他儿砸当个官二代,简直是拼了老命,根本不畏严寒酷暑,直到春闱过去,照旧生龙活虎。
春闱结果要六天之后才会出来,考上的,便殿试,考不上的,便是打哪来回哪去。
方子晨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
黎艺盛也晓得他有几斤几两,这会见着他寻过来,还有些惊:“不在家准备准备?殿试也不容易呢!”
“早已准备好了。”方子晨把黎艺盛拉到院子里,见着左右没人了,掩着嘴:“兄弟,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黎艺盛:“什么忙?”
方子晨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声。
黎艺盛立马拍着胸膛,道:“没问题,这事儿包我身上,为了兄弟,老子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方子晨:“够义气。”
“必须的啊!”黎艺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