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 第49章

他睨着婆子,冷声道:“谁的?”

孙婆子两手“啪”的一下拍在大腿上:“爷爷哎!那€€孩子的物件儿就留了这么€€一个!”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起来:“大爷万一醒过来了,找不着他,至少还能瞧瞧这东西!您总得叫大爷留个念想吧!”

玄鳞的手不自觉捏紧了,细长的手指攥着孔明锁,骨节发€€白,直到掌心发€€了疼,才一字一顿的问道:“吴庭川醒了,找的孩子是谁?”

孙婆子仰头瞧着他,竟也来了脾气,她急声道:“怎么€€你不是前€€院儿派来的?!搁这儿明知故问!”

玄鳞看着孙婆子,猛兽伺机而动前€€的静默。

忽然,一道风起,快得瞧不见影,玄鳞上前€€,一把抓住孙婆子的颈子,将人按倒在地。

边上小仆一惊,哭嚎着狂奔出门€€。

冷冽的声音自孙婆子头上缓缓传了过来:“是谁!”

孙婆子哪见过这场面,她吓得惊叫,却被细长手指紧紧掐住喉管子,发€€不出声音。

玄鳞有意松开€€了一指:“谁?”

孙婆子忙张大嘴急促的喘息起来:“我说€€、我说€€!王墨!是王墨!”

砰咚一声大响,心口子猛然震颤。

“王墨……”玄鳞轻轻启唇,一股子暖流冲向了四肢百骸。

第五十六章

攥在颈上的指头一根根松开, 婆子忙捂住喉咙,倒在地上干咳起来。

玄鳞睨着她,一字一顿的道:“王墨在哪儿€€?”

孙婆子咽了口唾沫, 牙关咬得死紧,眼€€底一层血丝:“那孩子难成那样,都这久的事儿€€了,你们还想赶尽杀绝吗!”

玄鳞眉心成川, 唇线拉得平直,浅声道:“他……如何难了?”

他强忍着,自以为平静的声音里, 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孙婆子喉间发堵,眼€€眶子通红:“你们有没有心!还有没有心了!他从天高的柱子上摔下来, 腿废了、人也瘫了, 这都过了一年€€了, 就放过他吧!”

玄鳞微怔,不€€自觉的哽咽起来:“他、他摔下来了?”

闻言,孙婆子眉头紧锁, 她深深瞧过去€€,这汉子眉宇间的惊诧不€€像是装的。

难不€€成,他不€€是前院儿€€的人。

她抿了抿唇, 试探着问道:“你……同那孩子, 究竟是啥干系?”

什么干系,玄鳞说不€€清楚, 他一条妖蛇,最不€€该留恋红尘俗事。

可€€这人像是本来就长在心里的, 脑子记不€€得了,心却清楚。

他沉沉呼出口气:“故友。”

好半晌, 孙婆子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瞧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满腹疑虑。

玄鳞看得出来,这老妇对他不€€信任。

他向来懒得与人攀谈,人心隔肚皮,真真假假,实难分辨。

可€€他清楚,眼€€下自己若不€€说清,这人怕是不€€会与他交心。

一阵风起,玄鳞掀起长衫下摆,坐到了孙婆子对面。

孙婆子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见人没要动手,才慌里慌张地缩到了墙边。

玄鳞瞧着她,一双眼€€里似有千重€€浪,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掩住了:“我€€与王墨相识于微时,他曾救我€€于水火。”

孙婆子蹙眉,半信半疑,却听玄鳞又道:“我€€若来寻仇,不€€必同你浪费口舌。我€€闯府而€€入,方才那小仆出去€€寻帮手,过会儿€€来了人,你问他们便是。”

果不€€其然,不€€多会儿€€,外头起了一阵嘈杂乱响。

有汉子的声音高声传了过来:“孙妈妈,方在有贼人闯府,可€€在大爷屋子里!”

孙婆子一听,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跨门出去€€,就见院子里站了一溜家丁,各个手里拎着家伙儿€€。

她慌地搓了搓手,颤声问道:“有人闯府?”

一道细声传了过来,是方才跑走的小仆,他仰头嚷道:“就是那个着黑长衫的汉子,他不€€是个好人!”

孙婆子瞧着为首的家丁:“那人不€€是你们前院儿€€派来的?”

“他闯府进€€来的!将小邹打成重€€伤!”汉子挥了两下大刀,“若叫我€€看见他,非要了他命!”

一个令人生畏的歹人,掐人脖子不€€留余地。

孙婆子明明骇得厉害,却鬼使神差地道:“他瞧见小山子去€€、去€€搬救兵,吓得逃了。”

罗山缩在边上,颤声问:“孙妈妈,他真走了啊?”

孙婆子点€€了点€€头:“大抵是瞧咱们院儿€€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去€€后院儿€€了。”

汉子一听,怒道:“随我€€去€€后院儿€€!”

踢踢踏踏脚步声起,孙婆子见一众人马往四€€院儿€€走了,忙拾阶而€€下,将前后门都挂了锁。

她在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待听不€€见人声了,才匆匆回了屋子。

屋子里,玄鳞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他坐在冷地上,目光深沉地瞧着手里的孔明锁。

见婆子进€€了门,才缓缓抬起了头。

孙婆子还是害怕,她紧紧靠在墙面上,颤声道:“他们……人都走了。”

玄鳞仰头看着她,轻轻呼出一息:“你既然这般怕,为何还要为我€€隐瞒?”

孙婆子喉咙口子发紧,她咽了口唾沫:“你说你是那孩子的故友,我€€愿意信你。”

她不€€安地搓了搓手:“我€€将这院儿€€的前后门都上锁了,请您随我€€来。”

两道人影自屋子缓缓走下石阶,往院子角落的仓房行去€€。

喀嚓一声响,钥匙打开了门,里头一片尘土飞扬。

孙婆子抬手掸了掸灰,猫腰走进€€屋里。

这是个杂物€€间,里头什么东西€€都有,破旧的四€€轮车、木头长梯子、用旧的盆盆罐罐。

孙婆子走到最里头的角落里,将个用粗布裹得紧实的匣子翻了出来。

她伸手拍了拍灰,走出门。

仲秋的日光稀薄,照得灰尘烟火似的缭绕。

她掀开粗布,将里头的木头匣子拿了出来,双手捧给了玄鳞。

玄鳞微怔,他一方大妖,向来睥睨万物€€,从没怕过什么,可€€面对这匣子,却握紧了拳头又张开,张开了再握紧,反反复复数次,才伸手将匣子轻轻接了过来。

一只很普通的木头匣子,甚至不€€是上好的木材,可€€玄鳞却莫名觉得,这里头的东西€€怕是要比千金还贵重€€。

“吱”地一声响,匣子打开了,里头东西€€不€€多,像是谁的贴身物€€件儿€€。

一幅卷轴、一只晴水绿玉镯、一张方方正正的纸头子,和€€一件叠得齐整的红嫁衣。

孙婆子缓缓开了口:“都是那孩子的东西€€,他做了错事儿€€,被赶出宅子,吴家人嫌他晦气,他用的东西€€不€€叫留,我€€偷摸收起来的。”

她伸手指了指卷轴,苦笑起来:“大爷要的,那孩子不€€会绣,托了后院儿€€的闻公子寻的绣娘。”她叹了口气,“闻公子守诺,就算后头出了事儿€€,也还是给绣好了,只是没人看了。”

玄鳞伸手,轻轻打开卷轴,一条黑鳞巨龙……不€€,是蛟,怎么会是蛟。

他眉心成川,手不€€自觉跟着颤抖起来,缓缓抚在绣面上,针脚工整,绣得精细,看得出来花了大工夫。

他喉头滑滚,放下卷轴,将匣子里那片薄薄的四€€方纸头子拿了起来,缓缓打开。

日光落下来,照得薄纸透出光,一片暖黄,白纸黑字下,拓了红手印。

孙婆子道:“老婆子我€€不€€识字,叫闻公子给念过,说是上头写着三年€€为期,三年€€到了,就放这孩子回家呐。”

她垂下头:“哎,造化弄人。不€€过你来了也好,便将这些东西€€都带走吧。”

良久,玄鳞沉沉呼出口气:“这匣子,怎么没给他?”

“你说那孩子啊?”孙婆子摇了摇头,“他心思重€€,瞧见了得伤心。”

玄鳞唇线拉得平直,指头压在匣面上,一片青白:“那为何给我€€了?”

孙婆子瞧着他:“我€€本来打算,将这东西€€好生收着,万一哪天爷醒过来了,就给他。”

“可€€是不€€成了,我€€年€€纪大了,到明年€€春,就回老家了,到时候这院里来了新管事儿€€,怕是留不€€住。本来想着给闻公子的,谁知道出了那样的事儿€€,他也不€€在了……”

后头的话儿€€,玄鳞没有深问,他将纸头叠好,轻轻放了回去€€。

匣子最下头,是一件儿€€正红的嫁衣,他眼€€利,一下就瞧出来不€€是啥上好的布料,粗糙的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他伸手轻轻抚上去€€,蓦地,就感觉心口子一麻,疼得厉害,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自脑中响了起来€€€€

“我€€十二三就开始绣了,绣了好几€€年€€。”

“还好没穿这件儿€€,要么给人瞧见了笑话。”

“寒酸。”

……

“不€€寒酸,一针一线里都藏着你的心意,嫁个好郎君、和€€和€€美美长相守,我€€觉得很贵重€€。”

玄鳞遏制不€€住地急促喘息,他紧紧抱着匣子,搂进€€怀里,贴在心口子上。

孙婆子以为他发了病,忙扶他坐下,帮着拍背:“哎哟,你这汉子,方才还要打要杀,眼€€下咋就发了病了。”

玄鳞红着眼€€,看去€€孙婆子:“小墨,他在哪儿€€?”

孙婆子被这一双眼€€惊得愣住,她从没在一个汉子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压抑的、痛苦的、克制的悲伤,像是一座高山,下一刻便要倾颓。

见人不€€说话儿€€,玄鳞后齿紧咬,眼€€底一层血丝:“小墨在哪儿€€?”

孙婆子怔忡,抿了抿唇:“清溪村,在清溪村!”

见汉子起身要走,她忙追了上去€€:“你好好待他,好好待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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