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抱怨道:“疼死我了……下回轻点……”
这掐得他都垂死梦中惊坐起了,他婉拒了赵云的搀扶,自己扶着身前小案也算坐住了。
“……可要暂留此地休整两日?”
赵云皱眉低声问道。
“不必,”荀晏答道,“前线应当战事已起,待此间事了再说。”
那军医终究是被拽了过来,他知此行艰难,自然没带老师,那军医看上去也是愁眉苦脸,老生常谈的叨叨了起来。
“禀赋不足,素体虚弱,兼久病失养,劳欲过度,气血两虚……”
那老医工没叨上几句就被荀晏轰了出去,他想了想总感觉自己好像又忘了什么。
“把杨秋提来。”
他说道。
见过了杨秋,他一反待此地李姓军阀的无情,反而好言拉拢,有意无意的许诺了一些什么,对方也是被他带偏,本就有些立场摇摆不定,如今干脆屁股一歪恨不得喊一句主君。
等他离去后,荀晏面上笑意淡去,他胡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将有些放凉了的药汤一饮而尽,陡然便有些烦躁了起来。
他已截断联军退路,如今却得看曹昂能否抗住,也要看吕布是否会如期而至,联军想要速战速决,他也想要速战速决,对面拖不起,他也拖不起。
他跑的太深,与前线的联系基本丧失,如今只有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走下去。
他琢磨着在杨李二家缴获的一批物资,干脆将荀缉唤到了身边来。
“令骑士一人配三匹战马,只取口粮袭击下一个据点。”
关中联军多有游牧民族的习性,又分散扎营,反而给了他逐一击破的机会,他不需要后勤补给,只需打下敌人的据点作为补充,其中最需注意的是得快,决不能给人跑出去求援的机会。
这是以战养战。
荀缉利落的应是,正欲离去,身旁的长辈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袖子。
“伯纠,”荀晏唤道,声音却是软了下来,“这几日你待在我身边。”
荀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脱口问道:“中丞还有何要事?”
那青年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拉着他的袖子低声含糊其辞的说道:“这几日有些旧疾反复……你留在我身边,莫要让旁人知晓我的状况……”
他麾下并非全是亲信,段煨部众、杨秋以及各种降将,战时主将病了,不仅是打击军心,只怕更是压不住这些人。
荀缉皱起了眉,他反手扶住了自家叔祖,近看才看到他鬓角的虚汗,一瞬间实在难掩担忧之色。
他这长辈实则很不喜叫人担心,如今会直言恐怕也是自己也摸不准自己撑不撑得住。
“叔祖且放心。”
他抚慰道。
第190章
渭水旁,杀喊声震天。
这场厮杀已然持续了数日,到处都是刀剑与死去的战马,连飞扬的尘土似乎都染上了血色。
一支箭矢就这样穿过重重人群,直直射到了曹昂面前,因太远无力的落在了他的跟前。
身旁侍从惊而变色,连忙将主帅护在了后方。
那几骑欲突袭的敌将见势不妙,直接退却,身旁步卒一时之间竟难以阻拦,只能任由他们逃脱。
“将军!此处危险,还请先回后方!”
有人喊道。
“吾父尚且身先士卒,我岂能就此退却!”曹昂不理,他又问道,“可有荀君消息?”
身旁主簿有些为难的摇头,曹昂面上不显,心中却难以抑制的有些焦虑了起来,荀君行踪不清,吕布更是迟迟未至,若是继续如此,就怕这大好战机就要生生拖成了劣势。
又有数十骑呼声震天,直往曹昂麾盖而来,杨修也按捺不住了,他本欲劝说曹昂后退,却惊闻一片呼声。
远方似是寂静了一瞬,那面挂着吕字的军旗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这片混乱的战场上,打头的那队轻骑行动整齐,未与曹昂有过沟通便如一把尖刃直入了战场,所过之处皆难阻挡其势。
曹昂难抑振奋的向前一步,匆忙令人传令与吕军配合,共击关中联军。
吕布之威名,虽是战败与曹操之手,却亦是天下闻名的名将,敌军见之几乎闻风丧胆,在二者联击之下几乎节节败退,唯有其中几支主将同样彪悍骁勇,不露弱势。
在战场上撒欢的跑了一大圈,将主战场暂且交给了高顺,吕布收割了一波人头,慢悠悠的才去见曹昂。
曹昂在惊喜过后也品出了一些不对味,他压住了自己的心情。
果然,吕布来到他面前后先是看了一圈他身边的人,最后才将视线放在了曹昂身上,神色中仍是有些不以为然。
曹昂对于吕布不陌生,徐州时他也常年从军,他深知这位曾与父亲互为死敌的名将性情桀骜不驯,几乎难以为人下,看来如今多年过去,此人仍是不改其性。
吕布随意拱手,“多年不见,汝父安好?”
左右皆是色变,曹昂抬手
压下身边人的动作,只笑道:“大人安康,如今能得吕公来助,实为幸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吕布也稍稍收敛了些,但鉴于他对曹氏父子怀揣着巨大的偏见,他对于这黄毛小子仍是没什么好脸色。
“怎不见荀君在此?”他左右张望,“此地何人领兵?”
其实他也无意太过得罪,但陈宫高顺都不在场,没人看着他,他一秃噜嘴就是一口嘲讽,叫着身前几人都一时哑口无言。
“自然是征西将军领兵。”
不远处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那长者在几人护送下至此,下马动作仍然利索,他先拜过曹昂,再对吕布行礼。
吕布话一收,还是草草抬手回礼。
“贾公。”
来人正是贾诩,他总是一副四平八稳,没什么危害性的样子,可偏偏就是这样,连吕布都对他颇有忌惮,实在是他早年干的一些事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贾公可有受伤?事济矣?”
曹昂问道。
贾诩颔首,他此行一为防荆州刘表,二则力求联系那位艺高人胆大深入敌营的荀君……好在事情还算顺利。
“吕将军来得正好,”他慢吞吞说着,一边指挥人将舆图拿近些,“前后夹击,包围歼灭,联军已是瓮中之鳖。”
“……荀清恒在后包抄。”
吕布问道,话出口却是肯定的语气。
关中曹军中,他最熟悉的就是荀晏,而有能力绕到敌军后方去与他进行夹击的,恐怕也只此一人。
“将军得之矣。”
贾诩答道。
吕布大笑。
“妙!实在妙!”
他与此人相识多年,互为敌手对弈多次,但若说一同作战却是少有,未想如今倒有这么个机会。
秃鹫盘旋于上空,冰冷的凝视着下方的战场。
正面的大军迎来了新的助力,后方的幽灵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那支深入后方的奇兵不再四处游走,而是如一把尖刀一般直刺主战场,与前方大军前后夹击。
关中军阀本就被他闹得人心惶惶,如今一战之下几乎就有了溃败之势。
马超执起马槊将一名曹军从马
背上挑落,回望四周,心下不由起了一股悲凉。
他少年得志,父亲部下也皆围绕在他身边,虽闻曹氏大名却仍是不以为然,以为并非明主,更曾暗怀拥关中自立之意,而如今却是大势已去。
败势已无法挽回,他不再挣扎,而是聚集起自己的余部准备突围。
他还有后路,他还可以回凉州,马氏在西州颇有威名,受羌氐爱戴。
在一片混乱中,四处皆是欲逃跑的关中联军,斩杀容易,但要将一个个要逃跑的敌人全部抓住却是难上加难。
后方的荀军扬起旗帜,拦住了后方的去路,竟是有丝毫不给活路的架势。
鲜血染红了渭水旁的土地,等战局进入了后半程,这才有骑士扯着大旗,一边策马一边高呼降将不杀。
关中将领桀骜不驯,所以就打折了他们的骨头,让他们从因天子之名而名义上归属曹氏,变成大败之后作为降将归属。
隔着一片飞扬的尘土,吕布看到了那位荀氏君侯,他们隔着人群对视一眼,那青年人看上去并未上场厮杀过,甚至有闲暇向他微微一笑,随后低声似是与身旁人说了些什么。
下一刻,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一骑配三马,是为追击,这种奢侈的战法也就西北多战马才用得起,但跑得也确实快。
马超只跑了一半便心知不妙,知晓自己大概是被刻意盯上了,不然敌方虽是包围之势,但也难以个个兼顾。
后方的追兵熟练的抛下疲惫的战马,换马继续追击,动作娴熟似是已经这样做过好几次了,一副势必要追到敌人的模样。
“分散跑!”
他大喊道。
这场追击几乎持续了小半日,直至将敌人追到穷途末路。
马超心狠之下只能带部众回身迎敌,他身旁之士被追了半天早是一肚子怨气,一战之下竟是颇有威势,隐隐有压制之势。
倏而他心下一跳,他几乎狼狈的自己从马背上滚下,一根箭矢便直直从他原本的地方射过,没有什么思考的余地,下一支箭又至。
一声细微的撕裂之音,马超回首,看到那支箭就在自己脖颈数寸之地,浅浅扎入了那土地,箭尾还在微微震颤。
随即数人
将他围住,长戟马槊指着他。
他微微起身,看到了远处有一道略显瘦削的身影慢吞吞收起了弓箭。
荀缉微微侧身挡住了身旁将领惊诧的视线,他有些担忧的看向了荀晏,伸手接过了那把弓。
那青年人垂下眼眸,右手在细微的颤抖着,只是被隐在了衣袖之下。
还当真是不比以前,射两箭就感觉力不从心,第二箭更是后继无力,好在准头还是有的。
荀晏有些苦恼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