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镜头 第50章

“我会提前送她去深圳。”

然后喻呈抿紧嘴唇,不说话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发紧,蓄力似的。脸上的笑变成了一种无意义的、空洞的空白。

直到此刻潭淅勉才发现,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喻呈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他进退自如的法门就在于他不会为了分离而感到痛苦,他像一个没有痛感的病人,等待喻呈教会他痛苦,他在期待喻呈的反应,去倒逼他的反应。

然而这次又失败了。他没有体会到等量的疼痛。

他兴致缺缺,重新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刚过新街口,往仙林方向。

这车在往喻呈家开,并不是自己临时租住的公寓。

等到了仙林佳苑,他也不问,极顺从地上楼,喻呈在他前面,臀部挺翘,走路极快,像踏着欲望。开门后,他看到喻呈顺手把门反锁。

潭淅勉刚微妙地抬了下眉,人就红着眼睛扑上来,将他按在墙上亲,手已经迫不及待在解他的皮带。一个是因为真挺久没见的,另一个大约是有点带脾气,好像是想一次把之前欠的、后面做不上的,都给做了。

西裤价格不菲,面料垂顺,拉下拉链后顺着大腿可以轻易地褪下去,潭淅勉后撤一步从布料里跨出来,露出小腿上黑色的正装袜和袜夹。

喻呈觉得自己的性p很怪,一看到这个立刻就不行。想被人踩着,想被袜夹上银色的金属夹片抽疼皮肤,想要他给他的烙印,光是想想就觉得要高潮。

可潭淅勉用掌根推开喻呈再次来索吻的脸:“喻老师,这么凶啊。”

他又游刃有余。

只消他的一个指令,喻呈自己的节奏都不作数了。

潭淅勉好玩似地扩开他的嘴角,目睹喻呈的眼神由难堪缓慢变得痴迷,最后把手指伸进他的嘴里玩他湿糯糯的舌头,感受坚硬的牙齿在指节上磨出的碎痛。

在被他搅出的yin靡的口水声中,他突然想c他的嘴。

这人活一般。但就是因为知道他会剐疼他。今天才特别想c他的嘴。

他走去床边,按着人的头颅往下跪,将人的长袖顺着扯过头顶,他耐心地抚摸他乱糟糟的头发,抚摸他容易泛红的耳垂,以及和锁骨连接的薄薄一片胸肌,感受他皮肤上渗出的细密的汗。

喻呈被这种耐心冲昏了头,他发热,融化,皱缩,五脏六腑都舒服地在颤。他抬起潮湿的眼睑,在模糊的光晕里看潭淅勉英俊的脸,和眼睛里那种很冷淡又格外吸引他的东西。

他在潭淅勉的**中,失神地想,三个月见不到这人简直要疯。

两个月后,潭淅勉飞摩洛哥,再坐车去阿尤恩。还是喻呈主动请缨开车送机。这时他心情已经平复不少,可以接受此刻的分别。

天气阴,一开空调挡风玻璃上薄薄一层雾。车上广播在播中/国突破技术瓶颈,成功送新型卫星上天的新闻。喻呈偷偷瞥了潭淅勉一眼,将广播声音调小。

“没事。”面对对方的敏感,潭淅勉毫不在意地笑笑,“这里面也有老潭一份功是吧?”

“他之前说,以后我才会明白他那么拼命的意义。之前觉得世界和平,岁月静好,感觉不到,这几年波云诡谲的,懂点儿了。他只是在赶时间。”

喻呈把广播音量重新调大,换了话题:“说到这个,阿尤恩的局势是不是也不太稳定。”

又问:“那边阿拉伯人更多?”

“好像是吧。”

“所以算伊斯兰教地区?”

“但好像也有基督教。”

喻呈开玩笑:“那你有没有带一本《古兰经》,再带一本《圣经》傍身?关键时候掏出经书投降应该有用。”

潭淅勉笑起来,想自己又不是喻呈,出门要带很多书。

“这也太沉了。”

“实在不行,带本通用的《道德经》也可以。”

在潭淅勉匪夷所思的眼神里,喻呈的笑意更明显了:“你知不知道,在西方,《道德经》的销量是超过圣经的存在。”

“受教了,喻老师。”潭淅勉觉得很好玩,“你怎么总是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点。”

“这些年逼自己多一点好奇心,到处去看看,和人聊天讲话。”喻呈说,“小舅舅跟我说,我得一个人先去做一些事情,认识一些人,如果还是觉得……觉得非得是你,那就可以再试试。”

潭淅勉默了一瞬。

车内暖气开得足,喻呈手心有点出汗,但还是故作轻松地接了一句,想让人也别尴尬:“所以我就来试了嘛。”

临到终点,潭淅勉解开安全带,终于开口:“我觉得谈恋爱是讲缘分的。”

“我觉得我们好像总差一点缘分。八年前我是什么都不想,所以接不住,现在是想得太多,还是接不住。”

这话谁听了都该沮丧吧,但潭淅勉看到喻呈消化了一会,再转过来的时候好像被他关于这段关系的解构醍醐灌顶,甚至是有些愉悦地说道:“没关系。不用你伸手去接。我会主动给你打电话。虽然我不太喜欢打电话,但可以给你打。”

琐碎的,没逻辑的,没人要的承诺,喻呈一句一句说,然后把车窗降下来透气,外面湿冷的空气把面孔刮出痛意。

这人怎么不懂放弃。潭淅勉目光定在人身上,但又没有真的在看,好像变成一种动作,想把这幅安详面孔撕下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毫无怨言,但撕开一层,还是眼睛亮亮的喻呈。潭淅勉毫无办法。

到目的地,下车,潭淅勉大衣及膝,推住箱子立在人行道上,拍了下车玻璃:“落客区只能停三分钟。走吧。”

指令落进耳朵里变成动作,喻呈恍恍惚惚地点火,点了一半,又熄灭,干脆从车上跳下来,在汹涌的人潮里无所顾忌地拥抱了他。

挺奇怪的,这举动让潭淅勉的心脏觉出一点微小的疼痛了,不是在他预想的喻呈流眼泪或者歇斯底里的时候,而是在他笑着说话的时候。

“潭淅勉,人是会变的。”喻呈笃定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一句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今天不喜欢,不代表明天不喜欢,缘分也一定会变。”

第64章 “想问你要不要在一起”

喻呈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是有缘分的,不然也不会时隔七年在南京相遇,还是他为他拍了回国后的第一套写真。

可是2020年初的一件事动摇了他的想法。

起初爆发在武汉,然后迅速蔓延至全国。

短短两个月,大家戴上口罩,居家,等待医学上对这种病毒的进一步研究和定性。

潭淅勉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正在西撒哈拉拍摄,黄沙戈壁,高温之下,空气漾起骇人的褶皱。一起床就喝一瓶水还不够,做什么也要分秒必争的,得在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来临前完成拍摄。

休息的间隙,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向导阿布德,用手拢着屏幕避开日光,拿着视频与报道给他看:“嘿,Pedro,这好像是你们中/国的事。”

这几天常常连不上网,就他们本地人的手机似乎有什么特殊buff,倒是冲浪聊天自如。潭淅勉倾了上半身,叼着烟凑过去看,一天一次的发布会,越看眉间越深,把烟取下来了。

喻呈刚开车从外面采购回来,买了肉蛋奶蔬菜还有速食,先给父母送了一份,又回自己家,还在玄关换鞋,手机响了,显示来电人潭淅勉。

这人极少主动来电,喻呈连忙摘下口罩接起来,雀跃地开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边先抢白。

“还好吗?”

跨国电话失真,喻呈辨不清语气,瞬间怔了下:“好着呀。”

“你每天都给我发一堆微信,走到有信号的地方,裤兜里震得腿都麻,这么多话,就正事不讲?”

喻呈明白了,有点不好意思:“怕你干着急,潭宁栩那我打电话问了,我们这边没那么严重,都没事。”

“真的?”

“真的!”

微不可察地停顿,兀自藏去一些细节,比如日日喷三遍的酒精,稀缺的口罩,售罄的药店……最后又自省:“下次我不发这么多条,尽量把话攒着合在一起,按一条发。”

谁在说这个。潭淅勉想,真是傻子。

“喻呈,还有个消息。”

听语气就直觉不是好事,喻呈在电话那端缓慢地“嗯”了声,好似在做心理准备。

“因为这个事,影响进度,我们拍摄周期估计要延长。”

“延多久?”

“目前说还要2-3个月。”

双双默了一会。

违约金高昂,也不是潭淅勉想回就能回的。

还有没明说的一点是,他很不喜欢被等待,被遥遥无期的等待更为致命,他其实就想说别多费心思了,结果发现喻呈很快重振旗鼓€€€€

“没事。就3个月嘛。你做好你的工作,我在这边做好我能做的。”

说这话的时候以为3个月飞快,也幻想过也许这个病毒的影响会在某一天一觉醒来突然消失,谁也没料到这个人人自危的冬天格外漫长,有些人被迫留在旧年,去不到新年。

听过太多坏消息,或许也有好的,一些从石隙里钻出来的希望,比如随着对病毒的了解,在各方的努力下,防控迅速进入正轨,比如大家捐款、捐物,分享口罩与药物,做力所能及的,一起等待春天的降临。

喻呈也报名成为志愿者队伍中的一员,在社区外帮助维持采样秩序。凌晨一点才做完消毒往家走,天寒地冻,防护服里闷出的汗此时又被风吹冷,冰着脊背。回到家先洗澡,洗完澡往床上一躺,感觉四肢都要散掉。

寂而沉的夜,四周黑暗,他昏沉头痛,想明天怎么样,会更好,还是更坏,想自己很久没有出去拍片,更没有出去旅游,又想潭淅勉,可累得无法思考,算不出时差,最后发了一条朋友圈,是自己穿防护服工作的照片。附文:生日快乐。

放下手机正要睡觉,弹出一条视频邀请,竟然是刚刚在想的人。

点开后,画面先晃动,能看出那边更亮,炽烈的日光从缝隙里钻出来跑进眼睛里,镜头突然一下摆正,好像人肩膀上背着什么信号增强的设备,又看到一双马丁靴,踩着沙砾咯吱向前,方向再往上打,霍然望见广袤黄沙尽头一轮红如血的落日。

潭淅勉的声音不稳,喘息,可见爬得很高,才得以望得足够远。

“我们寿星是不是没睡?”他说,“给你看撒哈拉的日落。等太阳完全消失以后,这里就会非常非常冷了。”

他语气随意,像是自己日日能见的风光顺便同他分享。但对喻呈来说,是之前一直闭塞的情绪突然找到出口。他忍住要流泪的感受,紧盯着那枚将落的宏大的太阳,这个未开灯的房间好像瞬间被点亮了,四面逼仄的墙壁都倒塌,之前那些沉重的、慌乱的都暂抛脑后,他好像一下越过了什么,变轻盈,变滚烫,向热烈的光飞驰而去。

“潭淅勉。”他眼眶热,不知道在画面里明不明显,“你好不好?”

“这边还好。”潭淅勉回答,“摩洛哥可能有病例,他们也不是很注意防护,现在中/国大概是最安全的。不过好在阿尤恩城市太小了,比较闭塞,暂时还没听说有人感染。”

有一丝庆幸,又觉得像风中护着一簇岌岌可危的火烛,盼他平安,又时不我待。

喻呈咬了咬嘴唇:“等你回来,我想跟你说件事。”

语气一郑重,潭淅勉就猜到方向,他笑了一声,只能懂装不懂,四两拨千斤同他开玩笑:“别吓人好不好,你这语气简直像你怀孕了。”

喻呈的耳廓染上红晕:“潭淅勉!”他急迫地纠正:“我想问你要不要在一起。”

说完以后一切都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到撒哈拉的沙砾被风吹落的声音。

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但喻呈想,说都说了,也别管对方需不需要时间,需不需要空间,他反正一直是主动的那个,再想后果没意义,今天的这轮太阳落下去,明天升起来就是新的,上一次表白失败,不代表今天还会失败。

所以喻呈继续说道:“我之前觉得不急,可以等,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些,看了这些,我觉得时间有限,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潭淅勉把镜头转过来,对准自己,他在沙堆上枕着手臂躺着,背景是染上霞光的靛色天空。

面对这个问题,他安静了一会:“我本来没想现在说的,既然你讲到这个€€€€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喻呈心里一悸:“坏的吧。”

如果坏消息说完,好消息仍旧是好消息,那么坏消息就不算太坏。

潭淅勉笑着叹气:“你这人。可不可以先听好的。”

不待喻呈答应,他接着说:“好消息是拍摄进尾声,还有一个月结束,不会再延期了。”

喻呈不敢喜悦,紧接着问:“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由于现在的特殊情况,总公司资金紧张,决定撤回在中/国市场的投入。”他缓慢地说,“我这边结束后,可能就要回美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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