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垂在温朝颜色浅淡的唇上,干燥柔软的触感仿佛仍留存在自己的嘴角,虞砚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在深沉的夜色中滚落到温朝微凉的指尖。
作者有话说:
哼哼,谁心动但不承认
第39章
虞砚忽然觉得喉间发痒,局促地将视线从温朝的唇角撕开,却又不敢鲁莽抽回手,怕摔着温朝,左右为难地纠结片刻,不抱希望地低声试探温朝:“你……你醒了?”
他有点怕温朝真是醒着、知道是自己将他抱回床上的,但又不希望温朝全然无所知,这是一种矛盾着的奇怪心态,虞砚自己也不愿意去探究是为什么。
温朝仿佛呛水般低闷地咳了几声,被眼皮覆盖的眼珠动了动,是要醒过来的迹象,虞砚下意识屏住呼吸,心里紧张起来,僵住了身体不敢完全站直,保持着半抱着温朝的姿势没有动。
“你怎么过来了?”温朝的声音喑哑,含着浓浓的倦意,但他的理智尚处于朦胧与清醒的交界线上,没有要等虞砚回答的意思,虚虚搭在虞砚手腕上的手指往上滑了一段距离,手掌撑在虞砚小臂上借力撑起身体,“给我倒杯水。”
“……哦。”虞砚一时无言,讷讷地应声,随着肌肤接触的面积增大,对方身上的温度更加真切地渡到他身上,他一个激灵,连忙撤回手站起身,掩饰性地往外走了几步认真寻找水杯。
两个人谁也没先一步去开卧室里的灯,虞砚摸黑倒水,温朝也就顺着摸黑从他手里接过玻璃杯。
空气的流动在寂静的夜里变得缓慢,酝酿出一段若有若无的暗昧氛围。
“你怎么过来的?”温朝问。
“……翻墙。”虞砚觉得有点尴尬。
“那你怎么回去?”温朝知道虞砚平时会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听到他翻墙过来也愣了愣。
虞砚沉默了两秒,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斟酌道:“也……翻回去?”
温朝慢吞吞地将水杯放回虞砚手里,舔了舔被水分润泽后的唇,轻咳一声:“算了,就在这睡吧。”
“外面庭院是有监控的。”温朝补充了句。
虞砚:“…………”
那岂不是他怎么翻过阳台来到温朝房间外面的露台、又把温朝抱回房间都能被监控室值班的安保人员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能删一点吗?”虞砚不抱希望地问,“比如,十几秒,也有可能是半分钟的片段?”
温朝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含蓄指的是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浓重的困意都被冲散了一半。他佯作思考,过了几秒才回答虞砚:“得经过层层审批报备,当然,如果有最高权限也可以直接去删了。”
温家宅院的最高权限除了温朝还能有谁?
一边是面子问题,一边是人情交易问题,虞砚又被温朝三言两语带入了两难境地。他正纠结为难,温朝笑着抬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处,“逗你的。你要实在介意、担心有监控拍到你翻阳台过来,过两天跟我去监控室查一下,有就删了。”
“但现在你还是别翻回去了,我担心的是你不小心踩滑摔下去,明天谁跟我去领证?”温朝打了个哈欠,有些费力地自己往旁边挪了些位置,算是明示了。
黑夜里被子交互摩擦的€€€€声落在耳里别有一番让人耳红的意味,虞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床边迟迟没动,纠结了好半晌,不确定地问温朝:“那……不然我睡沙发呢?”
温朝困乏地揉了揉眉心,被他这样一问,也蓦地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自己为什么要让虞砚和自己睡一张床?
他拉了拉被子,盖过胸口,声音懒洋洋的,“随便你。反正上次你也是睡的沙发,柜子里有多的被子和枕头,你应该知道位置的,之前阿姨拿走重新洗晒过了,自己去拿。”
“……”虞砚又站了半分钟,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屋子内昏暗的光线,还不错的夜视能力足够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清楚温朝阖上眼后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淡漠的睡颜。
温朝都不介意,自己有什么好介意的!
虞砚看着他毫不在意、陷入沉睡的模样,对比自己心里那些纠结和忧虑,忽然又有点不忿,索性不睡沙发、也不摸黑去找第二床被子,准备掀开被子上床就这样躺在温朝身边睡下。
但指尖碰到真丝质地的被面一角,虞砚又不受控制地放轻了动作,一面暗暗唾弃自己,一面小心地在温朝身旁的位置躺下,两个人之间空隔出的位置再多睡一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
不知道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助眠的香薰,虞砚只觉得从被子里悠悠地传来一缕淡淡的香气,不浓也不腻,像是某种果香,但又有着花一样的清浅暖甜气息,让人不知不觉地放下防备、松懈神经,放松自己的身体被柔软的被褥包裹着沉入安眠。
这一晚虞砚睡得异常安稳,甚至连梦都没有做,只在迷糊之间冥冥之中感觉到某种寒意,像是有风凉飕飕地从身旁窜进来,让他无意识地想要堵住这处风口,于是身体自动地挪了位置,直到身体触碰到让他觉得很舒服的温热之后才迷迷糊糊地重新回到睡梦之中。
窗外的光一点点顺着半扇未拉窗帘的窗户透进来,落在眼皮上渗入不适的光,惊扰安睡中的人。
虞砚下意识往被子里埋了埋脸,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细细滑滑的触感格外舒服,又恰好盈盈一抱,嘴唇不经意触碰到的触感也格外细腻,还泛着熟悉好闻的味道,闻起来分外安心,让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试图从中识别出什么信息。
他正要重新回到被打扰的睡梦,就感觉到自己怀里抱着的东西动了动,虞砚脑子里疑惑了几秒,意识还没完全回笼,耳边响起一声戏谑的轻笑,温润轻柔的声音在他头顶揶揄道:“怎么,抱得舒服还舍不得松手吗?”
虞砚:“???”
三秒后,他突然回过神来自己抱着什么。
虞砚:“!!!”
仿佛烫手山芋一般,虞砚鲤鱼打挺地从床上坐起来,想也不想地飞快和温朝之间拉开距离,发懵地和温朝对视,溺进对方眼里漾起的笑意,能感觉到温朝心情似乎还不错:“早上好,未婚夫先生。”
大脑花了好几分钟来消化温朝话里的含义,虞砚终于想起来,他和温朝今天是要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的。
紧接着,他回忆起来更糟糕的东西。
€€€€刚才他睡迷糊了抱着的,无疑是温朝,鼻尖闻到的香味当然也是温朝身上的,那他摸着的和嘴唇碰到的是……
明明两个人之前已经有过更深一步的接触,虞砚还是一个激灵,不敢再往深了想下去,悄悄地拿眼往温朝脸上看,除了一些揶揄的笑意外,没有别的类似于不高兴或者隐而不发的怒意之类的情绪,那自己应该没做别的什么出格的事情。
尽可能理智地分析出这些,虞砚心里松了口气,很快注意到温朝的动作似乎是想撑起身体,但由于不方便而有点艰难地坐起来。没有多想,虞砚直起身半跪在温朝身边,一只手揽在他腰后,一只手握住他胳膊扶他起来。
温朝全然不排斥他的靠近,反倒顺从地倚在他胸口借他的力起身,虞砚正有点纳闷,顺着温朝的视线看向门口发现周筌正站在门口。
望向自己和温朝的眼神,俨然就是长辈看见年轻夫夫抑制不住情感在婚前偷住在一起的模样。虞砚窘迫得脸上控制不住地发热,但周筌很懂眼色地退了出去,干脆把原本来照顾温朝的男佣一起叫走了,只让人把提前熨烫好的两套衬衫放到穿衣架上,走前十分贴心地给两人关好门。
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虞砚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地包揽了温朝今天的早起所有事项,连用热毛巾蘸药给温朝敷腿这一项也没漏掉。
两人一早上都没有过几句交流,温朝不提昨晚睡在一起的事,虞砚也不提。唯有温纯在吃早餐时频频将视线从他们两人脸上来回扫,温朝镇定自若地吃自己的早饭,全然不在意温纯满脸的好奇,虞砚眼神躲闪地埋头苦吃,也避开了温纯。
今天是工作日,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民政局登记结婚的同性情侣不多,流程之顺利超乎了虞砚的想象。
他身上穿的是熨帖得体的白衬衫,头发也有造型师早早给他抓过造型,显得整个人意气风发,而坐在轮椅里的温朝和他穿着相同款式的衣服,胸前也都别着一支红色的羽毛胸针。
他马上就要和温朝结婚了。
€€€€虽然,这是一开始协议里就定好的东西,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不过都是陪温朝演戏,装给外人看的罢了,结婚证也好、照片也好、亲密的互动也好,都是假的。
“走吧,”温朝坐在轮椅里,抬脸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比秋日里的阳光还夺目耀眼,朝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虞砚眨了一下眼,怔怔地弯下身附耳在温朝唇边以示倾听,听到那满是笑意的温柔嗓音故意轻俏道,“先去拍结婚登记照,老公。”
低柔的声音由于昨晚的吹风着凉还有着一丝沙哑,却独有一种风情,裹着阳光一样让他神思恍惚,天地间的所有嘈杂声音都远去,除了温朝的声音,他好像只听得见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可是,即便是没有外人在场,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温朝也会对他温柔纵容,哪怕戏谑揶揄的时候居多,但虞砚也分辨得出来温朝是没有恶意的,那些也都是假的吗?
拍摄登记照的房间里快门声不绝于耳,今天结婚登记的人不多,但两人还是排了两分钟的队才轮到,在摄影师的指示下来到对应的红色幕布之前。注意到温朝的身体状况,摄影师让助理找了张椅子坐在温朝身旁,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个人看镜头。
面前黑洞洞的镜头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虞砚忽然紧张得不知道要做什么样的表情,僵硬提起笑容的脸部肌肉都隐隐开始酸痛。
摄影师无奈地放下照相机,笑着叫他:“这位先生,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结婚,所以现在的心情很激动,但是请您尽可能地克服一下,别太紧张,笑得自然一点,不然咱们的照片拍出来就不好看了€€€€伴侣快安抚他一下让他放松点。”
手腕被人轻轻握住,虞砚怔怔地转过头去,撞入温朝眼尾微弯、满含笑意的眼中,他耳边还是像被潮水覆裹住,听不到真切声音,只能通过全神贯注看温朝淡红的唇一张一合来辨别他说了些什么。
“小砚?”温朝注意到他的失神,抬手轻轻抚在他耳侧,放轻声音问他,“怎么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虞砚摇头,勉力向温朝提了提嘴角,“我没经历过,不知道是这样……”
“没关系,别紧张。”温朝的指腹揉在他的耳垂上亲密地捏了捏,安慰他的语气格外温柔。
虞砚看着他,忍不住想,温朝和他并肩一起看向镜头时,露出的笑,那么自然,那么真实,难道仅仅是作戏给外人看的吗?
第40章
他拿着盖章的小红本,看着红底证件照里两个人穿着白衬衫并肩的笑容,总觉得不真实,像是一场诡谲的梦。
温朝举止从容淡定得仿佛只是出来逛街散心,看不出他有多余的情绪浮动。上车后他让洛€€给自己手里的这份结婚证内外拍了一张照片,拍完照,下一秒便随手把自己的那张结婚证递给洛€€收着,“下次我去医院之前,记得提醒我带上,或者把照片提前发给我,我带给老爷子看,他说要亲眼看过了才能心安。”
虞砚看愣了,没来得及不满温朝这么随意,就见洛€€微笑着点头应好,紧接着转向自己:“一会儿要去试礼服、看场地,恐怕今天下午的时间都得在外面奔走,防止不慎遗失,虞先生这本结婚证也暂时交由我保管吧?”
虞砚回过神,连忙把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本递给了洛€€,洛€€细致地将两人的证件连同资料一同放进随身携带的文件袋中。
“教务处的老师和我说过了,”温朝手臂放松地搭在车窗边,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几下,“你们院没有同学会把户口迁去本校,而且学校那边统一办理的时间已经过了,为你一个人破例不是不行,但我估计你不会想这么大费周折。所以€€€€还是把户口先迁到我这,顺带把小淮的一起了,你说呢?”
温朝肯主动帮他这个忙虞砚求之不得,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虞淮的监护权还在虞仁庆手里,虞仁庆作为户主自然不可能放过榨干虞砚这棵摇钱树的机会,如果不满足他狮子大开口的要求,就算把虞砚的户口迁出来了,他也不会同意出面给虞淮办理相关手续。
虞砚沉默片刻,交叠在一起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绞了绞,他有些难以启齿地低了低头:“这当然很好,可是……”
他说不出口自己和虞仁庆的事,温朝也不是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耐心地等他片刻后了然道:“如果你需要,我这边可以让人去处理。”
洛€€也适时出声:“有需要的话,虞先生可以随时和我联系,团队会替您找寻到最适合的律师来帮助您,您不用担心其他问题,我的联系方式您也是知道的。”
温朝有专业的法务团队为他打理大大小小的事务,比虞砚自己两眼抓瞎焦头烂额去处理要效率高得多,虞砚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可是这样一来,他又欠了温朝一次人情,这比单纯还钱要难得多,他也寻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能与之对等地回报给温朝。
“没考虑好的话,晚上回去再说。”温朝看出他的纠结,瞄了眼时间,往窗外看了看,“下午得先把礼服定好,订婚礼取消了,直接举行婚礼,小洛请柬还没发出去的,刚好来得及改。”
他转回脸,视线不经意地落到虞砚的手上,顿了顿,问:“你戒指呢?”
“啊,我怕弄丢,收起来了。”虞砚如实回答,被他突然问到,不免有些紧张,“是需要戴戒指做什么吗?”
“倒也没什么大影响。”温朝语气平静,漫不经心地转了转自己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在宅子那边的家里是吗?是的话现在先过去取,时间还来得及。”
“不是,”虞砚意识到似乎这个事并不像温朝嘴上说的那么无关紧要,他默默坐直了身体,手揣进外套兜中,连忙摸出戒指盒,和温朝解释,“我带在身上的。”
“哦,那很好,现在先戴上吧,晚上回去就可以取。”温朝瞥他一眼,“下午只去两个地方,不会有你的同学看见。”
“……我收起来不是因为这个。”虞砚小声解释,不过温朝已经偏开头看向窗外,没有要接着听的打算了。隐隐约约,虞砚察觉到,温朝似乎有些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戴订婚戒指吗?
虞砚有点懵。
或许是温朝提前有通知,两人到工作室的时候只有主设计师和几个助理在,温朝和设计师有交情,见面后被请去会客厅喝茶,虞砚则被助理请去看版式。
虞砚看得眼花缭乱,但又不好推却助理们的热情推荐和介绍,和设计师结束交谈从会客室出来的温朝算是暂时将他从中拯救出来。
“虞先生有喜欢的款式吗?”设计师笑吟吟地看向他,“刚刚让Selina给你看的都是还没对外公开的设计。”
虞砚礼貌地朝她笑笑,回忆了几秒,从助理手中接过册子,翻到其中一款递向设计师,不确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初步想法。
设计师看了一眼,笑道:“看来果然和朝说的一样,你是个单纯可爱的人,眼光也很不错。”
“Chloe,你别逗他了,他还是个学生,很多东西都不懂,”温朝低眉笑了下,借着设计师的手粗略看了眼册子,“既然他喜欢这一套,那就备着,作敬酒服用,婚礼用我指定的那套。”
他一锤定音得太不容置辩,虞砚愣了下,没想起来要反驳。
Chloe耸了耸肩,对虞砚露出个同情的表情,玩笑道:“我还以为朝找了一位和前任截然不同性格的爱人是彻底转变,没想到还是这样强势,小虞先生辛苦了。”
捕捉到话中的某个字眼,虞砚耳尖一动,眼神不自然地飘向温朝,却发现他没听到一般,只是请Chloe的助理去取他定的那一套礼服出来给虞砚试。
相比虞砚自己挑的,这一套无论从设计还是装饰上而言,都华丽许多,虞砚不太喜欢,可他对上温朝的视线时,还是咽下了自己的意见€€€€既然温朝都选定了,他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不论怎么说,温朝的审美都一直很在线,哪怕不是他喜欢的风格也确实很好看。
两人的礼服都是由Chloe亲自设计裁制,先选中样式试穿看效果,再量身定制。温朝行动不便,试穿时叫了虞砚进衣帽间帮忙。
原本算得上宽敞的试衣间容纳两个男人后显得逼仄许多,一呼一吸间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落在自己颈侧的温度。
虞砚蹲下身,替温朝整理袖口,忍了又忍,眼睛盯着温朝的手腕,嘴上尽量显得不刻意地问:“刚刚设计师说……你有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