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筵问的不是能不能复合,不是可不可以重新开始,而是要不要试着在一起,像所有正常的恋爱程序那样,先认识,再追求,最后按捺期待讨要一个答案。
在一起,在一起是怎样的呢,他们会做彼此感情中最在乎的那个,一旦失约就是背叛。
见面不用再找理由,说话不用再端着架子,相拥接吻会成为常事,他有资格提要求而无须惶恐,应筵有名分占据他而不必忡忡……
他和应筵,一个beta和一个alpha。
应筵说:“岑谙,你看着我。”
没有伞面挡光,岑谙不敢看,怕应筵的视线灼热得能把他燃烧,于是握上应筵的手腕要挣开力道。
气息骤近,应筵逼他回答:“你不睁眼我就亲你了,要或不要,你今晚总得给我个答案。”
一场时隔多年的亲吻已经够让他招架不住,胸口被咬得还在发麻,裤/裆可是还湿着,岑谙真怕应筵再在这街上、在这车里头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他睁开眼,眼尾洇湿得像是才从浴室出来,谁不知这是爽惑时的生理泪雾:“我突然又想看看礼物了。”
“你刚才说不想看。”应筵颠了下腿,“何况明天才是你的生日,不如凌晨给更合适。”
岑谙怪罪他:“那你怎么不干脆明天才回来。”
“明天赶不上初雪,我担心承诺失效。”应筵叹了一声,他看得出岑谙眼中的挣扎,不强迫人了,手从岑谙的下颌松落,弯身搂紧人重又埋在岑谙肩上,毛茸茸的一团抱着很舒服,“算了,你要回答不出来的话我再等等吧,这样也好,起码你没明确拒绝,说明我还有机会。”
岑谙挨在应筵身上,他现在整个身躯都是暖烘烘的,包括被应筵捂过的双脚,以前谈那所谓的狗屁恋爱,他从来不知道亲密无间的时候是连做这种事都可以无所顾忌的。
偏移视线就能触上应筵的后颈,岑谙抬起手臂,捻着抑制贴的一角,慢慢地把它撕下来。
腺体是alpha身上一块很重要的组织,通常不会任由人触碰,但应筵只是僵了一下,随即松弛下来,抱着他一动不动。
借着暗光,岑谙看到上面原有的针孔都消失了,只剩下一道两公分左右的愈合创口,应该是之前清除药物手术时留下的。
他用手指戳了戳,问:“还疼吗?”
“不疼了。”应筵说。
岑谙一手捏着抑制贴,一手摊开了掌心捂上应筵的后颈:“不是说易感期时omega的信息素是alpha的本能需求吗,以后怎么办?”
每提及旧日破烂光景中的一个要素,应筵便错觉岑谙要退离他多一步,他更紧地抱住怀中人,说:“那是我满口胡言,现在我不需要了,难受的话你让我抱一下就好,岑谙,你就让我抱一下。”
岑谙问:“这样就能缓解?”
“可以。”应筵低着嗓音,“总好过这些年无休止地想你,在你待过的家里游荡肖想,把重复的长梦做烂也要一遍遍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头……岑谙,我真的改好了,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好吧。”岑谙挪开手,重又把抑制贴给应筵贴回去,推了推身上这人,拉开距离与他对视,“真的只要抱一下就知足了吗?不要接吻,也不要进入.我?”
在岑谙这样平静却露骨的眼神里,应筵的心像被攥了一下,全身的血液在那一霎停止流通。
大脑也宕机许久,正当应筵反复剖析这句话的意思,岑谙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忽而收紧,随后岑谙凑上来,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一下。
“答应你了。”
从嘴角至指尖,应筵久久地承受着麻意,他如做幻梦,道:“岑谙,你再说清楚一点。”
岑谙扒下应筵一条扣在他身上的胳膊:“你问我要不要试着和你在一起,我说我答应了。”
他从兜里摸出一条深绿色的编织手绳,轻巧而仔细地绕到应筵手腕上系好,上面廉价的小刺猬和应筵的高奢腕表挨在一起:“应筵,其实你不厉害,是我主动松口了,你要对我好一点。”
深绿的一道环在应筵手腕上,跟旁边的手表、跟西装的面料看起来都各不相衬,但应筵就是觉得,这一刻起它就成了自己的一缕静脉,比所有能用钱买到的东西都金贵。
手绳样式独特,一眼便能看出跟岑谙的小熊手绳出自同一人之手,他清楚地记得岑谙说过是谁所亲手编织。
大概岑谙还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但用了其它方式弥补他这份缺憾,应筵支棱着手,体内重新流通的血液宛如成了涌向岑谙的江流:“不止好一点,岑谙,我只对你好。”
“错啦,”岑谙晃了晃应筵的手,“还有他。”
如果连这句话都理解不来,应筵得怀疑自己上次去医院清药物是否连脑仁都给清了去。
不待他回神,岑谙从他腿上下来,套上拖鞋,说:“我要回去了,省得小愉跑出来找我。”
刚摸上门把,应筵拉住他的手:“等等。”
应筵倾身从前面副驾拎过来一只袋子塞到他手里:“家里光线够足了吧,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岑谙问:“生日礼物?”
“嗯,本来可以明天再给,当作去见你的理由。”应筵说,“不过转念又想,好像已经不需要什么理由了。”
雪未停,势头似乎比出门时还猛一些。
岑谙撑开伞出去,刚甩上门,应筵就降下了车窗看他,他听到声响,回身问:“舍不得?”
应筵端坐在门内侧:“还没尝够甜头就得放你回去,你说呢。”
灯光照不进应筵的眼睛里,可说不出为什么,岑谙就是觉得应筵看他时双眼是明亮的。
他微俯下身,冲车里勾了下手指:“你过来一下。”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岑谙的动作太有蛊惑性,应筵便挪了过去。
眼前倏然一暗,他反射性闭眼,岑谙柔软的唇随之落在他眼睑,不过须臾就离开。
“以后眼里只许有我。”岑谙说。
岑谙转身走了,寒风穿街,初雪便落在应筵的眼里。
小区地面铺了薄而细碎的一片白,以至于脚前方堪堪踩上一道斜影时,埋着头走路的岑谙还没反应过来。
伞沿儿戳上一人,岑谙才遽然止步,他抬高伞,对上岑颂的脸,他诧然道:“你下来干嘛?”
岑颂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揣着兜,没撑伞,肩上头发上全是雪。
他冷得哆嗦,上上下下把他哥端量个遍,从脸庞到衣服,然后是手里拎的袋子,最后是光着的脚脖子。
“哥!”他一把夺过岑谙的伞,将人往怀里一揽,拥着他哥匆匆往楼里赶,“车里那人谁啊!”
岑谙问:“你都看到了?”
到楼道里避过了冷风,岑颂松开他,指头从自己的脑袋到肩头比划了下,满脸的急色:“你猜猜我都站多久了!你不给小愉说你回公司拿东西吗?你鞋子不换!车也没开!我撒着尿都能听见你啪嗒啪嗒往外跑!”
“你尿完冲水了吗?”
“我看见你跟那alpha亲嘴儿了!在大街上!亲完了在车里那么久不知道干什么!下车了你还来个临别之吻!”岑颂扒拉着头发,“我搁那站得脚趾头都发麻了,你愣是没看见我!你为个alpha都变痴傻了!”
“你才痴傻,黑乎乎这么大一个杵那里,我以为谁家把废弃的立柜扔出来了。”
“谁家立柜长我这么帅?那alpha到底谁啊你怎么跟他亲嘴儿!在我心里你压根就不是会接吻的人!你笑什么!”
“生孩子都会了,怎么就不会亲嘴了?”岑谙好笑道,“看到就看到了吧,嚷嚷什么,没见识。”
岑颂嗓子都扯哑了也没见岑谙皱一下眉,他委屈地低头拱了下岑谙的肩膀,当初高考完去见岑谙,瞧见会走会跳还会乖乖喊小叔的岑愉时他都惊了,唯独没从岑谙嘴里挖出过孩子的来历:“我就是担心你被烂人骗了……”
岑谙揉了揉岑颂的头发。
十八岁以前还没独立出来,岑家里就岑颂处处顾着他,按理说男孩儿到一定年龄会顽劣、会叛逆,但岑颂不,这个弟弟,要把攒下来的钱买个很亮的台灯放在他书桌上,要把学校发的学生奶藏他书包里,冬天还要偷偷往他帆布鞋里塞加绒鞋垫。
“乖啦,等关系稳定些,带给你过目好吧?”岑谙推了下岑颂,“走吧,上去。”
岑颂边上楼还边喃喃:“你还穿着我的衣服去跟他亲嘴儿,我都害臊了。”
岑谙这会儿内裤还湿着,做贼心虚道:“你眼睛又不长衣服上,害臊什么。”
一进屋,暖意刹那将两人包围,岑颂舒服地叹了一声,往沙发上一栽:“小愉都困睡着了。”
岑颂不回房里,岑谙不好进浴室,省得被追问为什么又要洗一次澡。
他坐到沙发上拆礼物,岑颂凑过来:“我看看这男的什么品味。”
袋子里有两个盒子,岑谙以为应筵买了两条领带,没成想掀开上面的盒子看到的却是一块腕表。
腕表下面压着张卡片,岑谙抽出来翻到背面,完全是之前在便当盒里看纸条儿的习惯。
卡片落笔空间有限,应筵只寥寥数字€€€€
“无法倒流看你,应承岁岁陪你。”
岑颂没谈过恋爱,惊愣道:“我靠……”
第67章
以免边上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再大呼小叫吵醒里面那个小的,岑谙果断地把东西往袋子里一塞,决定明天回办公室再拆底下的盒子。
把岑颂轰进房间,岑谙抱着袋子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等身躯彻底回温,他褪下外套,进浴室锁上门。
解开睡衣纽扣,胸前的咬痕简直惨不忍睹,beta这个部位原本没这么敏感,大约是生育过的缘故,加上太久没被弄过,应筵在车上来势凶猛,他一下子抵挡不住,在一起第一天就被人摸透了脆弱区。
认命地把濡湿的内裤剥下来洗了,岑谙简单冲了个澡,披上浴袍打算回卧室换一套睡衣。
门缝下没漏光,岑谙放轻动作推门进去,看到抱膝坐在飘窗上守着个时钟助眠灯的岑愉,吓了一跳。
灯光将窗台外侧的浅浅一层积雪染成暖色,唯有缩成一团的小孩儿像是融进了暗区,岑谙慢步过去,撑着窗台俯身,下巴蹭了蹭岑愉的头发:“雪停了吗?”
岑愉点点头:“停了。”
“雪宝宝都睡了,我的宝贝儿怎么还不睡呢。”岑谙在飘窗前蹲下,“是不是晚饭没吃饱,饿了?”
“不是。”岑愉从窗外收回眼,把助眠灯抱到腿上,“我怕我不是第一个给爸爸说生日快乐的人。”
“怎么能不是呢,”岑谙将灯转过来,“这不还差四分钟吗?”
岑愉扔开灯,张手搂到岑谙脖子上,等岑谙托着他屁股站起来,他两腿朝那腰上一挂:“我怕你十二点之前赶不及回来。”
“这不是赶回来了么。”岑谙抱着岑愉回床上,察觉那张脸直往自己肩窝里拱,“又属小狗了是不,嗅到酒味儿没有?”
“我不知道。”岑愉趴在岑谙肩头,“不过我在阳台看见你没开车子就跑出去了,公司那么远呢,我猜你不是回公司了,但小叔不让我下楼。”
他们住的这座单元楼不挨着小区门口,所以岑愉从阳台上窥不见什么,岑谙抱着孩子靠在床头,抚了抚他的背:“你下楼干什么,开车载我回公司吗?”
“我看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大alpha玩了。”岑愉趴在岑谙胸膛上垂着眼睫,“爸爸,你很喜欢他吗?你会不会有了他就不喜欢我了?”
连日来担忧的事情被岑愉的这句话过滤得只剩酸楚,岑谙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怎么会让岑愉产生这样的错觉。
小孩的观念很简单,他们会认为爱是拥抱和偏袒,岑谙就竭尽自己的力气却又无比小心地抱着岑愉,说:“太阳只有一个,小愉也只有一个,没有小愉的话,爸爸的世界就会下雨,别人都当不了我的太阳呢,所以我会把很多很多的爱倾注在你身上,你别害怕。”
岑愉揪着岑谙的浴袍带子玩儿:“那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大alpha呢?”
岑谙沉默了,岑愉还小,他不知该如何向岑愉解释,爱情和亲情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也就他缄默的几秒钟,岑愉停下手中的小动作,抬起头,认真道:“如果这个酒味儿alpha能让你忘掉那个负心汉王叔叔的话,那我就支持你。”
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岑谙笑出声儿,捏了把岑愉皱起来的鼻子:“你这小警犬破错案了,谁跟你说王叔叔是负心汉了,王叔叔很冤好吧,我跟他压根就没什么!”
岑愉惊奇地睁大眼。
“真的,”岑谙说,“你呀,以后破案用心点吧,别电视上演一套你信一套。”
飘窗那边的时钟夜灯忽然嘀嘀几声,岑愉挺直身板:“爸爸,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