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老太太听到郁徵问,哆哆嗦嗦地回答:“出去€€疏,疏通沟渠了……”
李家€€村的里正向郁徵行礼后,紧张地代为€€回答:“回郡王老爷,他们进山去€€了,草民已派人€€送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郁徵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声音越发温和:“是县里要求去€€疏通沟渠?”
里正回答:“正是。县里下的命令,说趁着农闲,每一条沟渠都要疏通好,把淤泥挖出来,将沟渠填高。”
郁徵问:“疏通沟渠算徭役么?”
里正赶忙道€€:“算的,上面的老爷都派人€€过€€来登记在册,疏通完沟渠,我们就不用干别的了。”
蓬定县的现任县里乃是郁徵一手€€提拔,到目前为€€止,为€€官还算清正,没€€有鱼肉乡里的迹象。
郁徵又问了几个问题,里正都回答得不错。
这位乡间€€老爷子有着不错的语言组织能力,处事也很€€有条理,难怪能做里正。
没€€一会儿李家€€儿郎被人€€喊了回来,他们脚下的泥都还没€€有洗干净,身上的粗布衣服上也全是泥点子。
他们跟郁徵打过€€交道€€,再次见到郁徵的时候,倒不像其他人€€那么害怕,只是也紧张就是了。
郁徵直接说出目的:“本王此次来,是想看一看你们种的青粮现如今如何了。”
李家€€大郎道€€:“回王爷,青粮长得很€€好,前段时间€€已经结果€€,因€€天气冷,果€€子长得比较慢,现在还未成熟。”
“青粮种在哪里?可否带本王过€€去€€看看?”
“自,自然€€,王爷随我来。”
青粮就种在李家€€的后院,看得出来他们家€€对这几株青粮重视得有限,青粮根部的泥土上长着€€€€€€€€的杂草,还有鸡在啄草捉虫。
母鸡的爪子比较尖,在捉虫的时候,将泥土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划痕。
青粮底下满是鸡的粪便。
这些鸡粪并不会妨碍青粮生长,反而肥田。
青粮确实适应得可以,在这种环境下也长得生机勃勃,茎秆很€€粗大,叶子很€€绿。
李家€€大郎紧张地拿了锄头过€€来,想将鸡粪掩埋住:“王爷,家€€里的鸡平日不怎么放出来,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了后院。”
“无妨,你们自家€€的事,自家€€说了算。”郁徵观察过€€后问道€€:“这就是你家€€的所€€有青粮?我记得你家€€的青粮不止这么几株。”
李家€€大郎:“是,前面还有两株种得比较早,已经收割了。”
郁徵:“可卖出去€€了,所€€得银钱如何?”
李家€€大郎:“没€€卖,外头都说这青粮是好东西,草民将它们收起来了。”
李家€€二郎机灵地说道€€:“王爷在此稍等片刻,草民这就将粮草与青粮米取出来。”
郁徵道€€:“本王与你一道€€去€€。”
郁徵要进李家€€,纪衡约带着府中的侍卫,紧紧围在郁徵身旁。
李家€€人€€战战兢兢,里正也进去€€陪客。
郡王府的侍卫还将李家€€围了起来。
李家€€村的人€€进不去€€里面,伸长脖子也看不到里头的情景,只能凭猜测猜想大概发生了什么。
“大郎有出息了,这可是郡王老爷!”
“我就瞧这孩子从小€€长着一副机灵样,迟早得发达。这不就发达了?”
“你们说,那青粮真€€是那么好的东西?郡王老爷还亲自来瞧?”
“能不是好东西么?那可是能救活牲畜命的东西。”
“我估摸着,换到我们这里,跟人€€参也差不多了,那就是牲畜用的人€€参。”
村民们议论纷纷,又有人€€说道€€:“之前的县令老爷叫我们服徭役的时候,都让我们去€€县里修路,去€€河上拉纤,今年修沟渠,听说也是郡王老爷的命令?”
“我估计是,外面不都在传吗?这位老爷最重视农事。”
“县里的人€€还可以借郡王老爷的马开荒,我有个表婶家€€就开了荒,足足十亩地!”
“十亩地,现在最差的地,一亩都要六七两银子吧?郡王老爷就给咱老百姓送银子?!”
“小€€声些,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行行行,小€€声些,你们说外头传出来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能是假的么?这么多人€€都在传。”
郁徵特意嘱咐过€€,不许侍卫们阻拦村民们的议论。
侍卫们听到百姓中的各种声音,不仅没€€呵斥,有些机灵的还默默将相关€€谈话内容记了下来,打算回去€€之后报告上峰。
郁徵坐在李家€€的客厅,仔细看过€€他们收回来的青粮米和青粮草。
这些青粮米与青粮草比郡王府种的差了大概三个等级。
不过€€大冬天,作物在热量不充足的情况下,长得本来就不好,又由没€€有经验的农人€€种出来,这个质量已经很€€可以了。
郁徵看了十分满意,勉励了李家€€几句,说道€€:“开春后,县城中有专门卖青粮粮种的店铺,你们若还想种,可去€€县城中买一些。”
李家€€大郎道€€:“多谢王爷,草民家€€来年肯定还要种一茬。”
郁徵:“种出来不必着急往外卖,你们若是愿意,郡王府的人€€自会回收。你们买种子的时候问一问铺子的人€€,他们就会告诉你们回收大概是什么价格。”
郁徵看完青粮后,并没€€有在李家€€多待,而是骑着马去€€下一个地方。
蓬定县与长马县两地的人€€都在疏通沟渠,郁徵无论去€€到哪里,都能看见大批在野外忙活的农人€€。
农人€€们穿着褐色或蓝色的粗布麻衣,在大地上忙碌着,衣着简单,精神状态却非常不错。
他们挖出来的淤泥有一部分堆在沟渠两边,还有一部分被各家€€弄回去€€肥田。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化肥,所€€用的肥料基本都是粪肥。
农民们对肥料非常看重,不放弃任何一个能收集肥料的机会。
农村还有人€€专门去€€城里收集夜香。
这个差事成为€€了一个行业,把持行业的却不是没€€什么地位的农民,而是有钱有势的乡绅地主。
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能在这个行业中存活下来,不然€€根本没€€办法保住自己的地盘。
可见农民对肥料的重视。
他们这里背靠夏南军。
夏南军屯田比较少,用不了那么多肥料,军营里的马粪会被运出来卖。
许多百姓就买马粪肥田。
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知道€€细菌与分解,不过€€大家€€都知道€€没€€有腐熟好的粪肥会容易烧根。
因€€此这些马粪买回来,又要在家€€里堆一段时间€€才能运出去€€肥田。
乡村里的气味并不怎么好闻,因€€为€€路两边经常堆着粪堆。
粪堆里夹着草,就这么露天发酵。
郁徵看着这些肥料,心里盘算着要把制作化肥提上日程。
化肥种出来的东西确实不怎么好吃,可能因€€为€€种出来的东西成熟时间€€短,缺少风味物质积累的必要过€€程。
可在这个民众吃不饱饭的年代,他们迫切需要化肥来提高产量。
郁徵心里记了一笔。
他今天出来见到了不少东西,好多他都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之后慢慢研究。
没€€想到一回到王府,客厅里就坐了个高大的男人€€。
正是左行怀。
郁徵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左兄不必处理军中的军务么?”
“军中近两年来管理得可以,不必我.日日在军中。”
左行怀放下杯子:“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郁徵沉默。
被人€€这么问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如果€€这么问的对象是人€€高马大的同性,那压迫感更加充足。
郁徵第一次感觉到了“左右为€€男”的窘境。
他看左行怀:“左兄稍坐片刻,我先回屋更衣。”
左行怀让出了位置:“殿下请便。”
郁徵深深地看他一眼,从他旁边走过€€,回屋换衣服去€€了。
郁徵回屋换衣服的时候,在心里组织语言。
伯楹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什么都没€€敢说。
片刻后,郁徵换好衣服出来。
左行怀仍是那副悠然€€的表情。
郁徵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人€€能从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士兵在短短十年内爬成了一品大将军,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有攻击性的人€€,只不过€€自身修养好,并没€€有将这种攻击性展现出来,也没€€有用到无关€€人€€士身上。
也许,左行怀早就对他有意思,要不然€€不会在他面前展现那么多温情与彬彬有礼。
若不是左行怀有想法,恐怕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两样人€€。
郁徵看着左行怀,开口说道€€:“我考虑好了,多谢左兄厚爱,我们不大合适。”
第46章 波折
左行怀似乎没想到郁徵会这么回复, 他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平视郁徵。
郁徵挺直脊背,并不躲避他的视线。
左行怀的目光非常锐利, 就是那种€€不加掩饰地审判人一样的眼神,让郁徵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无所遁行。
他的目光像刀子€€, 可以剔除一切伪装,又像是能把人所有的勇气都刮干净。
郁徵强迫自己不许握拳, 不许流露出弱势。
他告诫自己, 与猛兽打交道€€, 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不能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