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竞泽侧眸看他,深刻的轮廓被楼道的夜灯映得柔和:“好。”
傅竞泽意外的好说话,盛旖光不太信任地看向他:“你说到做到。”
傅竞泽:“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盛旖光下意识想回避他的眼睛,按压下心跳忽然的乱拍,故意道:“就算骗过也不记得了。”
这话也不算昧着良心,傅竞泽刚转学过来那会不还骗他说爸妈都不在了吗?虽然是他理解有误,可傅竞泽自己首先就表述有问题。
总之,傅竞泽这个人有问题,不能深交。
傅竞泽重述:“旖光,我承诺了就会做到。”
“最好是。”盛旖光偏开头,加快了步子。
刚在驾驶座坐好,另一侧的车门就被拉开了,淡淡的木质香混着清凉的薄荷味从右侧袭来,清淡又不容忽视。
盛旖光将车窗降下,不是很耐烦的:“你自己没开车吗?”
傅竞泽慢条斯理地系好安全带,淡淡解释:“喝酒了,不能开车。”
盛旖光把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一脚踩下油门不想再听傅竞泽嘴里蹦出一个字。
真行,这狗东西一早就指着他吧?
盛旖光一路冷着脸,停车入库后也不等傅竞泽就自己往房子里走。自顾自将个人物品收拾好,搬到他先前物色好的卧室里。
傅竞泽倚在门口看着盛旖光整理床铺,叠在一起的床单铺开后在盛旖光手里变得皱皱巴巴,像是从垃圾桶里掏出来的,被套更是堆作一团怎么也不成形。
盛旖光垮着脸趴在床上几乎想放弃挣扎,可一想到傅竞泽站门口看着就不允许自己认怂。
不就是铺床吗,他又不是没,好吧他没铺过,大学以前他都住家里。
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盛旖光耐心告罄。
盛旖光冲着门口闲适立着的傅竞泽,语气很不好:“回你自己房间去,不许看!”
傅竞泽已经洗漱完,换好了黑色的家居服,此时黑色发丝垂落在额前,掩去几分凌厉冷感,整个人看起来亲和了许多。
“需要我帮你吗?”问话时脚步并没有动,稳稳地落在房门外。
盛旖光揪着乱作一团的被子,与他对视了几秒,眼中有明显的挣扎。
傅竞泽接着道:“铺床而已,你怕我做什么?”
近乎是挑衅了,盛旖光迅速从床上爬下来走到一边,有些凶的:“给你十分钟,弄不好我就揍你!”外露的胳膊因为用力而绷紧,显出薄薄一层肌肉,像嫩豆腐。
傅竞泽低眸片刻,垂落身侧的右手指腹摩挲几下,而后面色平静地走到床边。
相对于主卧定制的两米多的欧式复古风大床,次卧一米八的床铺要娇小得多。
可床单与被子仍是宽宽大大,难以轻易掌控,盛旖光方才胳膊都酸了也不过勉强将被子套上,无法舒展开。
可傅竞泽半跪在床沿,也不见如何为难,有力的臂膀轻轻松松便将乱做一团的被子抖开,铺平整后叠在一旁,皱巴巴的床单转眼也被抚平。
前后不过五分钟,盛旖光都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嘲讽傅竞泽就被打脸了。
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傅竞泽侧身看盛旖光,问他:“还需要调整吗?”
游移不定的幽蓝色光点落在他的发间,又顽皮地攀上他高挺的鼻梁、跃入一片清寂的眼底。
盛旖光不知怎么的,脸上有些发热,大概是刚在被子里闷到了。彩灯晃眼,盛旖光迅速走到墙边换了冷白色的光。
盛旖光靠着冰凉的墙壁,隔着段距离回应:“不用了。”
盛旖光想不通,他之前也不觉得傅竞泽这厮好看啊,准确说他都不想看傅竞泽那张脸。
总不能糊里糊涂和男的睡了一觉就连眼光和性取向也变了吧?
看来除了离婚这项大计,有必要出去看看,洗洗眼睛了!
在盛旖光思绪乱飘的时间,傅竞泽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看着他忽然神游。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
盛旖光一秒回神,眼里瞬间有了神采:“嗯?”
“你想通了?”盛旖光问。
傅竞泽低头迫近,嘴角微微下陷:“如你所愿。”沉缓的语调不像是玩笑。
“结婚纪念日总该让老婆开心。”
盛旖光瞪大眼睛想反驳他的称呼,他却已经退开。
傅竞泽补充:“早点睡,明天起不来就不去了。”说完出了房间。
看着他清瘦颀长的背影,盛旖光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不管了,傅竞泽答应去民政局,那明天就是他新生活的开始。
盛旖光开心地去浴室冲了个淋浴,然后跳到柔软的大床上,一头扎进被子里。
临睡前调了早上七点半的闹钟,明天他拽也要把傅竞泽拽去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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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民政局单独辟出的小厅里,盛旖光抱着装齐了证件的腰包,一脸幽怨地坐在颁证台下。
台上一对对新婚夫妻笑容满溢,在庄严神圣的国徽下宣读结婚誓词。
空旷的殿堂内回荡着对彼此忠诚的誓言,无限循环着,直往盛旖光的脑袋里钻。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盛旖光瞥眼身旁坐得端正的傅竞泽。
早知道傅竞泽这样阴险可恶,他一定把傅竞泽摁在被子里揍晕,绝对不会信他的鬼话和他来民政局过七夕+结婚纪念日!
“喝点甜的吗?”傅竞泽也侧过头,将从车里带下来的罐装牛奶递出。
为了早点到民政局避免赶上高峰排队,盛旖光没来得及吃早餐,此时也不和傅竞泽客气,一把接了过来。
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盛旖光不满的:“我跟你说,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非常、极度生气,在我骂你前,你去把号取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气音,不至于打扰到其他人。
傅竞泽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面包再次递出:“你说想在民政局过。”
盛旖光接过小面包,为自己辩解:“是这样没错,但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待在这里合适吗?外面5号窗口才是我们该去的!”
时间还算早,宣誓厅里除了台上正在宣读誓词的小夫妻以及指导流程的工作人员,台下只零星坐了三四对候场,当然候场的不包括他俩。宣誓厅里甜蜜温馨的氛围更不适合他们这种没有感情的虚假夫夫!
说到这里盛旖光实在是忍不住了,再听下去他脑袋要炸,前天晚上在阳台上傅竞泽重述结婚誓词的场景在今晨被重复唤出,内外双重冲击,已经超出他大脑的负荷。
“你不去我去。”他也长腿了,还很长!
没等盛旖光起身,傅竞泽幽幽道:“纪念日故地重游也算接触熟悉的环境,对你的治疗有帮助,旖光,要遵医嘱。”
盛旖光刚抬起来一点的屁股又僵硬地落了回去,手里的小面包被捏得变形。
正要开口理论,路过正准备上台的一对新婚夫妻以为他俩等着急了,主动道:“你们先吧,我和我先生不着急。”
工作人员听到动静也望过来。
几乎是被所有人看着了,盛旖光丢不起那个人,咬牙抓住傅竞泽的手准备跑快点离开这里。
傅竞泽反握住他的手,不算重的力道却像留有余地的镣铐,他不走也不让盛旖光走:“我妻子失忆了,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特地和他过来重温下领证时的事,希望能让他想起点什么。”
傅竞泽看着盛旖光,眸光柔和:“我妻子他比较害羞,可能不会想上台和我一起宣誓,所以不耽误你们了,谢谢。”
盛旖光的脸涨得通红,瓷白的肌底几乎全被灼灼桃红盖住,连耳朵也红透了,让人很难去怀疑傅竞泽话里的真实性。
容貌€€丽的青年似乎被人群的注视吓到了,牢牢地抓着丈夫的手,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立马就要凝成水珠滴落。
工作人员走过来,放轻了声音:“按照规则只有新领证的夫妻才可以来这边宣誓,不过鉴于你们的特殊情况,如果能对你们有帮助可以通融一下。”
其他人也附和着:“我们可以等一下的。”
最先开口的那对夫妻此时也劝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宣誓是很神圣很有意义的事,你们感情这么好,只有一个人记得太可惜了。”
盛旖光悄然捏紧拳头,恨不能当场砸在傅竞泽道貌岸然的脸上。偏偏这种时候他什么也不能做,连开口澄清都不行。
为了不上社会新闻,盛旖光暂时按捺住了,心口火烧一样难受。
善良不知情的众人还在劝说鼓励,傅竞泽这个狗东西忽然哑了只知道看着他,盛旖光暗暗用指甲用力戳傅竞泽手心以做报复。
想着赶紧把这茬过去,盛旖光自暴自弃的:“好,我上去。”有气无力的,很符合害羞人设。
傅竞泽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声音称得上温和:“别怕。”又噙着淡笑,不失风度地向其他人致谢,如同盛大宴会的主角般游刃有余。
盛旖光被牵到颁证台上,手里捧着红色封皮的题词本,机械版地念完那段文字。
盛旖光想,他从未读过这样艰涩拗口的文本。
如果能重来,他今天早上,不,小学二年级成同桌时他就该把这个祸害一脚踹进花坛里,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晨曦洒落发顶、肩头,洒落在干净、和煦的声线中。
平凡简单的仪式蕴着柔和温暖的力量,毫无刻意地将最朴实的爱意宣之于口。
盛旖光解脱般放下烫手的题词本,以为就此结束,傅竞泽忽然凑到耳边:“领证那天,你让我亲你。”如羽毛在耳廓轻刮,烦心得很。
“你敢!”盛旖光小声威胁,同时指甲用力揪住一小点他手心的软肉。
傅竞泽紧了些手上的力道,仍是贴在耳边:“不敢,但很想。”
盛旖光再用力掐他,已经想好等下没人了要把傅竞泽揍成什么形状。
两人的手紧紧连在一起,默契地从颁证台的一侧步下,视线胶着着,一点也没分给其他人。
不多会,誓词再次在身后响起,不算大的厅里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于每一对相爱的人而言,这样的时刻都足够独特重要。
如他俩这般,在宣完誓后亲密地相携着离去的伴侣,在这里并不会被太多关注。
盛旖光拽着傅竞泽的手,脚步很快。
刚出民政局大门,傅竞泽就问:“手指不疼吗?”
盛旖光的指甲留的比较短,后知后觉指尖因为用力过度有种被强行掰开的疼,不由卸了力道将手从傅竞泽手掌脱离出来。
同时,盛旖光撂下狠话:“傅竞泽你完了,我今天必须揍你,咱俩决斗!”
傅竞泽眼中有零星笑意:“我订了餐厅,先吃饭?”
顿了下,又说:“你也好先选个地方,不至于触动治安管理法。”
盛旖光臭着脸,他确实也不能和傅竞泽在大街上打起来,于是勉强同意下来:“你别耍赖,刚那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