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笑几声,最后推搡着去了负一层的包厢,包厢相当大,玩乐设施也齐全,这幢仿古小楼里,现代设施倒是一点不少,颇有点古今碰撞的味道。
“去那边坐?”阮钰指了个位置,在角落,“会比较安静。”
稽雁行自然没有意见,他点点头,和阮钰并肩走进光线不太好的角落,选了两个位置坐下。
过了一会,有人唱起了歌,有人端来了时令果盘,还有人搬出了红白啤酒,一时之间,包厢里热闹非常。
唯有阮钰和稽雁行隐匿在角落里,偶尔咬着耳朵说几句悄悄话,浮动的灯火偶尔照在他们身上,但稍纵即逝,把黑暗和安静归还给他们。
稽雁行喝了口橙汁,开口带着橙子的香气,他问:“阮总,我们今晚……住哪?”
稽雁行更想问的是,他们是睡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阮钰把他带过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吃饭和唱歌,但阮钰也说了,他们是“朋友”,朋友,怎么能睡在一间房一张床呢。。
“不住这里,去另一栋房子。”
那栋房子离这里比较远,远有远的好处,这是阮钰不会和稽雁行挑明的。
“……好的。”稽雁行顿了顿,又接着问,“那我们大概……会在这里待到多晚?”
“随时。”阮钰的意思是,他们随时都可以回去。
稽雁行点点头,双手捧起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着鲜榨橙汁,不再说什么,他没有决定权,没有主动权,只能暂时依附于阮钰。
包厢正中间和角落是两个世界。
“光唱歌多无聊啊?但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好玩的,嘶€€€€”说话的是个橘色寸头,眉峰处缺了一块,领口很低,看起来不太正经,但好在脸蛋帅气,不至于显得不伦不类,“要不咱玩真心话大冒险呗?”
“可以啊。”曹和光点头附和,他扫了圈包厢,又补充道,“想唱歌的唱歌,想玩的过来玩,不想玩的坐着也行。”
“玩吗?”阮钰用手肘轻轻顶了下稽雁行。
“……我都可以。”
“去?总坐着这里,会无聊。”
稽雁行看了看阮钰,确实,从进门到现在,阮钰一直陪他在角落里缩着,这多少有些为难阮钰,于是稽雁行点头,对阮钰说:“那我们也去玩吧。”
两人走近时,众人刚好开始第一局,酒瓶在大理石桌面转了数圈后,指向了洛立轩,洛立轩耸耸肩,道:“随便来。”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多少岁?”刚开始的问题不算刺激。
洛立轩说十九,问问题的人“切”了一声,大概觉得十九太过中规中矩,第一局结束,酒瓶再次转了起来,又是十几圈,绿色瓶口对准了阮钰。
这次轮到洛立轩问,他一看是阮钰,“噗嗤”笑了一声,对上阮钰面无表情的脸,洛立轩又咳了两声,强行压下笑意,道:“我没什么特别想问的,要不这样,向荣,有没有抽签之类的,随抽随问。”
“有啊。”曹向荣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很多支签,签上是问题。
洛立轩接过签盒,随手抽出一根签,他看了眼抽中的问题,挑挑眉,谑声问阮钰:“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阮钰没有迟疑,坦荡道:“昨天。”
第三局开始,阮钰修长的手指握住瓶身,他手腕一动,酒瓶转了起来,最后,瓶口对准了林柳。
这就有意思了,二代们纷纷摆出看戏的姿势,曹向荣问:“阮少要抽签还是自己问?”
“弃权。”
饶是长袖善舞的曹向荣,也被阮钰的“弃权”搞得一愣,他“额”了一声,道:“好像没有弃权这个说法,阮少可以随便问个问题。”
林柳脸已经黑了,他暗暗发誓,不管阮钰问什么。他都要给出一个深水炸弹般的答案。
阮钰怏怏道:“抽签。”
他抽出一根签,低头读道:“有没有喜欢的人?”
林柳的眼睛顿时亮了,好机会,他露出腼腆的笑,左瞟瞟右瞄瞄,视线定格在阮钰脸上,林柳笑容加深,捏着嗓子说:“当然有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有人“咦”了一声,说自己鸡皮疙瘩快要掉地上了。
林柳掩唇笑笑,翘起兰花指转起了酒杯,瓶口指向稽雁行,林柳顿时就蔫了,他还准备问阮钰问题呢。
“没意思。”林柳说,他抽出一根签,“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啊,我说能不能把抽过的签放在旁边?”
“行啊,你重抽一个就是了。”
“麻烦,就先问这个吧,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稽雁行小声地抽了口气,答道:“是昨天。”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二代们都是人精,目睹了阮钰和稽雁行在餐桌上的互动,他们哪里还看不出两人的关系。
€€€€朋友,会一起上床的朋友。
说直白点,这个“朋友”是阮钰养着玩的小情儿,至于他到底是谁,二代们不在乎,情人如衣服,衣服的牌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穿。
又过了几轮,瓶口对准了提议玩游戏的寸头,他拒绝回答签上的问题,选择大冒险。
“行啊。”转中他的人说,“先放你一马,随机选个人对视十秒。”
寸头又“嘶”了一声,锋利的眉眼在包厢转向了一圈后,他抬起瘦削的下巴指指稽雁行,说:“就选你。”
稽雁行朝左看看,又朝右看看,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缓缓问了一声:“我?”
“嗯哼~”
“……好的。”
稽雁行没急着上前,反而当着众人的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阮总,可以吗?”
阮钰眯眼打量了下寸头,表情淡淡,用气声回:“可以,快去快回。”
对视的过程相当尴尬,寸头嘴角挑着笑,直勾勾地盯着稽雁行的眼睛,但稽雁行没这么厚的脸皮,也没法说服自己在拍戏,好在对视过程只有十秒。
对视完,稽雁行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在起哄声中,他以“去洗手间”为由逃出了包厢。
解决完个人问题,稽雁行旋开水龙头,捧了把水盖在脸上,凉凉的清水流过脸颊,对视带来的尴尬总算消去不少。
“嘎吱”,有人推门而入,稽雁行抬头,镜子里映出洛立轩的身影,洛立轩没去里面,反而径直走向洗手台,在他身侧的位置站定。
好不容易褪下的尴尬卷土重来,窘迫直冲大脑,稽雁行试图理清思路,但他发现自己脑子乱糟糟的。
€€€€洛立轩像来审判他的法官,他的罪名,和阮钰脱不了干系。
可不说话也不是办法,过了一会,稽雁行憋出一句:“洛、洛总,晚上好。”
洛立轩“嗯”了一声,表情和善,看样子不准备为难稽雁行,可稽雁行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洛立轩直截了当道:“雁行,你和阮钰是什么关系,我就不管了。”
“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千万别认真,别沉迷,我知道阮总长得好看有权有势对你可能也还不错,容易让人有……他喜欢你的错觉?但阮钰从来不留情,心也黑得恨。”
“你是我的员工,也是我看好的演员,和阮钰好聚好散,好好拍戏,别动歪心思,更别得罪阮钰,知道吗?”
洛立轩的话如当头一棒,稽雁行僵在原地,甚至忘记扭上水龙头,他的嘴开开合合,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半晌,稽雁行怔怔地点点头,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了,谢谢洛总的……提醒,我会记住的。”
洛立轩点点头,关上水龙头,还顺手替稽雁行关上水龙头,烘干手上的水,洛立轩便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嘭”的一声,门被合上,稽雁行宕机的大脑重新开机€€€€洛立轩是专程来提醒自己的,作为老板提醒自己的员工,作为阮钰不加引号的朋友,给他的忠告。
稽雁行咂咂嘴,尝到了莫名的苦味,镜子里他木着张脸,连带心里也木木的,尽管洛立轩的话算不上好听,但句句属实,也是……他必须要遵守的原则。
等稽雁行再次回到包厢时,玩大冒险的人已经换了一波,稽雁行失去了玩乐的心情,他抬眸朝里一看,那个角落里没人,再往左一瞥,阮钰正和洛立轩坐在一起,林柳也在,他们正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果然,稽雁行想,他们才是一个圈层的人。
正当稽雁行纠结要不要坐回角落时,橘色寸头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伸出手,道:“你好呀,我是樊星洲,认识一下呗?”
樊星洲?稽雁行没听过这号人物,但在场的人除了他都非富即贵,他得罪不起,想到这里,稽雁行打起精神,伸手握住樊星洲的手,客气道:“您好,我是……我是稽雁行。”
“咦,有那么一点点耳熟耶?”樊星洲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和他的发色很搭,他反握稽雁行的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搭讪了,稽雁行有些不自在,敷衍道:“可能吧。”
“我想起来了!”樊星洲依然握着稽雁行的手,他声音太大,引得不少人都朝他们看过来,樊星洲吐吐舌头,压低声音,接着道,“你是不是演过戏啊?我真的觉得在哪看过你。”
“啊……对,我有拍过戏。”
樊星洲了然地点点头,随后松开稽雁行的手,又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一边带着稽雁行朝座位走一边热切道:“难怪我看到你就觉得亲切,留个联系方式呗,以后咱们再一起玩。”
交换完联系方式,稽雁行又被樊星洲拉着聊了会,樊星洲说话好听,态度随和,聊着聊着,稽雁行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要不我们去玩桌球,总在里面待着多没意思啊?”樊星洲提议道。
“额……好。”稽雁行有点犹豫,但还是应下了,“我去说一声。”
樊星洲应了声行,让稽雁行快去快回,他好带稽雁行去大厅里打桌球。
稽雁行往阮钰那边走,他走近时,洛立轩不知说了什么,让林柳笑得爬在了沙发上,但阮钰没什么反应,只是双腿交叉地坐在沙发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洛立轩和林柳占据了阮钰左右两侧,稽雁行干脆绕过半张沙发,站在阮钰身后,伸出两根手指,小鸟一样,轻轻敲了敲阮钰的肩膀。
阮钰心里一动,但没回头,冷着声音问:“怎么了?”
稽雁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是,阮钰正和林柳聊得热火朝天,他这一过来,多少有些没眼力见。
“我和樊星洲出去玩一会。”稽雁行语速很快,说完,他也没等阮钰的答案,直接朝门口走,被樊星洲搂着出了包间,奔向桌球室。
稽雁行不会打桌球,但樊星洲球艺高超,他耐着性子教稽雁行,半小时后,稽雁行也慢慢上了手,打进第一杆球时,樊星洲还夸张地吹了声口哨,给他鼓掌庆祝。
“我再教你一招。”樊星洲跨步向前,站在稽雁行身后,他伸手绕过稽雁行的腰,握住稽雁行拿球杆的手,说:“看好了,这招叫€€€€”
“玩够了吗?”
这声音稽雁行再熟悉不过。
他慌忙推开樊星洲,把球杆放回球桌,站直身体,磕巴道:“阮、阮总,您要回去吗?”
“嗯。”阮钰审视般的目光把稽雁行从头扫到脚,他重复道,“玩够了吗?可以走了吗?”
“可、可以,您、您稍等。”稽雁行扭头,小声和樊星洲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樊星洲无所谓地摆摆手,还说,认识你很开心,下次再约。
稽雁行笑着点头,算是应下了。
整个过程,阮钰都在注视着他们的互动,事实上,从稽雁行刚从洗手间回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
与其说注意,不如说时刻留意。
包括两人交织的双手,包括樊星洲搭在稽雁行肩上的手,包括樊星洲令人厌恶的自来熟。
当稽雁行过来敲他肩膀时,阮钰想的是,只要稽雁行说两句好听的,他就不和稽雁行置气,毕竟稽雁行年纪小,没什么戒备心,好奇心也强,交朋友很正常,他作为年长的一方,理应多多包容。
但稽雁行竟然和他说,他要和樊星洲出去玩。
出去玩,和樊星洲,还是玩桌球,他怎么不知道稽雁行还对桌球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