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她刚刚还在吃年夜饭。
池墨自觉打扰,便说:“大的吧,这几个都要。”
这便宜了池砚,他找个空地,举着烟花咚咚咚咚炸起来。
他们离开后,老板回去继续吃饺子,没一会儿,店门口的铃铛又响了,老板出去,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店内。
他穿着讲究,长相极好,与小店格格不入。
“要点什么吗?”老板问的时候多看几眼。
“给我一个烟花,小的就好。”
“哦哦。”老板在烟花盒子里拿出一小捆,“这个可以吗?”
“可以。”
零点时分,池砚蹲在地上点燃小烟花,大的已经放完了,池墨在他身边摸摸他脑袋,肉麻的话讲不出来,反正这小子也懂。
池砚一头撞在他哥怀里,大叫:“新年快乐!好爱你!”
他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池墨摁住他,“我先上去看看外婆,你玩够了记得回家。”
“好哦。”
池墨离开后,池砚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是陆叔叔,陆叔叔在祝他新年快乐。
“叔叔新年快乐!”那边声音也很热闹,能听见咻咻的声音,池砚便问,“在干嘛?有没有吃年夜饭?”
陆书聿道:“在放烟花。”
“这么巧。”池砚拎起小小的花火,“我也在玩。”
烟花消散,一地冷灰,陆书聿结束和池砚的通话,他半靠在车子上,望向一户人家的灯火。
太久没有见到他了,陆书聿觉得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肺和心的一部分消失了,让他连畅快呼吸和血液循环也做不到。
年前宴会尤其多,无数漂亮的面孔涌到陆书聿眼前。陆书聿试着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但是很快发现,用别人来填补池砚在他心口开的洞,无疑是愚蠢的。
就像饿昏头的人用泥土和石子果腹一样。
陆书聿觉得,他必须来见一眼,即使知道见到后会有新的痛苦,但是他愿意用新的痛苦替换旧的痛苦。
“新的一年,请和我多多相处吧。”
年后,一些人陆陆续续来看望外公外婆,池墨也带着池砚走了两天亲戚,不过没待多久,他便回京上班。
池砚想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和两位老人一起送池墨到高铁站。
“我走了哈,你乖乖的,少吃点砂糖橘,也别胡吃海塞。”池墨一边教育池砚,一边嘱咐老人,千万不能惯着他。
外婆点头,但回家路上就给池砚买了爆米花、虾条、烤肠……
没几天,老家下雪了,池砚也上火了。外婆找了点菊花给他泡水喝,池砚一边喝一边接到祁寒山的电话。
“我们迷路了!”祁寒山那头大叫,还能听见许橙意在狂笑。
“迷路给我打电话也没用啊,”池砚说完,终于意识到,“你们上我家来啦!”
“你家,你小区。”电话换到许橙意,“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但这儿也忒大了!”
池砚捧着还在上火的脸,急匆匆换鞋下楼。
天已经黑了,他在小区找了一圈,那三个人傻站在别人家楼下,楼里窗户上透出的光,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投影仪投放在幕布上的。从未驻足过的世界无法想象,比想象更远。
幸好池砚找到他们了。
牵着一串回到家,外婆披
着棉袄出来,一个一个看过去:“多俊呐。”
他们家茶壶茶杯茶叶袋放在一起,藏在电视柜旁边疯长的绿萝下面,外婆卸下捆着茶叶袋的小皮筋,倒了点茶叶在茶壶里,浇上开水,拆了池墨拿回来的点心礼盒,一起摆在茶几上给他们吃。
三个人绕了好远的路,坐一排,捧着点心,像仓鼠一样又拘谨又吃得多。
噎到了还知道喝茶。
“你们都住这吧。”家里房间是够的,男孩和池砚一个屋,女孩住客房,池砚分配好房间后,看他们手上空空,“没带衣服吗?”
三人理直气壮,“买新的就好,而且在你家为什么要带行李。”
“也是哦。”池砚打开自己衣柜,把他的睡衣找出来,“先穿我的。”
第二天,外公外婆招待他们下馆子,吃火锅。这附近都是亲戚熟人,每遇到一位,便要赞叹一下。
外婆骄傲:“可不是,都是帅哥美女。”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小区里的小孩冻红了脸也要在外面堆雪人。
池砚蹲在树下,精心雕琢自己的雪人。
祁寒山一脚踹树,快速跑开,池砚自己变成雪人。傅予连忙把他挖出来,捏一个雪团递给他。
猛地一抛,正好打在祁寒山脸上。
祁寒山鼻子立刻被冻红,睫毛上都是雪,他弯腰搓一个更大的,但是池砚躲在许橙意身后。
青梅竹马诶!
嘭,正中。
一片混战开始,吓得小区里的小孩哇哇乱叫,拱起身体保护自己的雪人。
第十九章 校园19
祁寒山他们在池砚老家待了一段时间,又带着池砚去自己家的度假庄园玩了几天,庄园全世界都有,他们便全世界地跑。
池砚前一天还在看草原雪山,第二天一睁眼就在热带沙滩。
他蹲站沙滩上,用堆雪人的办法堆沙雕,傅予缩在太阳伞下,许橙意在浮潜,祁寒山在冲浪。
他们四个早就习惯待在一起,然后各干各的事。
……
新学期的第一天,陆言栀发现上学期还能说得上话的同学开学不再搭理他了,好像同时收到无视他的指令似的。
除了池砚他们几个外,只有祁与乐愿意和他说话,像回到刚来明德的那段时间。
后来有人偷偷告诉他,是祁与乐不准他们和他说话,因为这些朋友本身都是看重祁家的势力才在交来的,现在因为祁与乐抛弃他也正常。
陆言栀想不通,祁与乐这么做的理由,也为他的表演感到害怕。
晚上放学,陆言栀拦住祁与乐,直直盯着他那张无懈可击的假面,“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祁与乐嘴角上扬,“看你不爽,明明是个蠢货却……”
“行,我无话可说。”陆言栀把书包放下,“打一架吧。”
在给祁寒山跑腿的那段时间,两人动不动就能打起来。
面对这种事以前他或许会哭着尝试解除误会,但是现在他武德充沛。
祁与乐脸上出现短暂空白,还没准备好便被一拳打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脸,爬起来打回去,两个人顿时打成一团。
最后,经验丰富的陆言栀险胜。
虽然他五脏六腑都疼,但心里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通畅!
“我想明白了,以前那些绊子八成都是你使得。”陆言栀恨死这种没有由来的恶,他知道一次打架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有些事也不是他能解决的,“我都会告诉我叔叔的。”
陆书聿效率很快,知道后当晚便联系了祁永。陆言栀不知道他是如何交涉的,在这之后一个星期,祁与乐都没能来上学,来了后也独自待在座位上,安静读书,不再搞些小动作。
不过虽然没有祁与乐,陆言栀依旧交不到朋友。在这之前他都没发现,祁与乐是他大部分社交的连接点。他花了一段时间审视从前那些朋友。
发现那些人胆小却爱惹事,家里勤劳的佣人不会让他们太过邋遢,但精神是萎靡的,配上白面皮,一个个像膨胀过头的馒头,让人生不起好感。
没什么好值得结交的,陆言栀深深觉得,时间要浪费在值得的人身上。
于是他有事没事便往服设部跑,不过他从不空手,总是带着一些自己做的甜点。他在这方面有天赋,跟着陆家厨师学,最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有人的嘴都被收服了,陆言栀顺利成为服设部的又一编外人员,甚至有了一个可以写作业看书的桌子。
顺便一提,在他之前的两位编外人员是祁寒山和傅予,他们都有自己的社团,傅予还好说,对新闻社很上心,这学期开始忙起来,时常不在。而祁寒山则完全不再管机器人社,全天候泡在服设部睡觉。
至于服设部社长许橙意,在为了申请大学而忙碌。
最后,常在服社部并且保持着清醒的人只有池砚,最常与陆言栀交流的也是池砚。
陆言栀是个话痨,和人熟悉之后爱讲自己幻想出来的故事,池砚每次都很认真听他说。有时候,其他人好奇,也过来听一耳朵,问他在讲什么。
已经听了一半的池砚就会说:“从头再讲一遍吧。”
重新说的时候,陆言栀下意识调整结构、组织语言,努力把故事讲得更有意思。池砚始终用鼓励的眼神看他,讲完后,还替他问其他人:“怎么样,他说得还不错吧?”
如果听的人是祁寒山,会哼着说:“还行吧。”
如果听的人是许橙意和傅予,他们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说出能让陆言栀高兴很久的话:“很不错,他挺有一套的。”
“是吧。”池砚拍拍陆言栀的肩,对他们说,“我觉得他以后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
只是一个故事而已,陆言栀心里酸酸的,怎么池砚比他自己还要看好他。
真想和池砚做好朋友。
陆言栀终于搞清楚自己的感情,不是爱情是友情,就像种下一颗种子,来年春天开出的却是另一种花,也很好看。
在服设部待久了,陆言栀也有自己的发现,比如他一直想不通关于池砚家世,明德传言是如何与实际情况有那么大的出入的,后来,他在部里书架上的一本杂志上找到答案。
杂志每期都有对校内名人的访谈,到了池砚那一期,人物介绍简直天花缭乱,陆言栀在一行字里看到带着无数头衔的公爵、富商、艺术家之类的字眼。
他合上杂志,看一眼主编。
是傅予。
陆言栀想了很久,把这些人当成样本研究,弄懂了一点这些第三代、第四代的继承人们的交友法则。
继承人们好恶分明,家世给了他们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底气,在真正经历社会实践前,他们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远到下意识用像看外星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去看不小心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普通人。
但是一旦他们与普通人交上朋友,深厚的友谊会改变他们,不是说改变他们奢华的行事风格和高贵姿态,那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而是他们会将这位家世普通的朋友划分到自己人范围,用自己的地位为朋友补上一切不足并甘之如饴。
这就造成一种奇怪现象,一对朋友,社会地位高的反而在友谊中地位低。可能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已经接近一个家庭中父母与孩子的关系。
陆言栀将四人进行划分,毫无疑问,许橙意和傅予是父母,池砚是孩子,祁寒山是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