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着,人已经悄悄跟了上去。苏枕寄悄悄蹲在人家的屋顶上,掀开了瓦片试图偷看,但是他却只看见越公子的头顶,于是他改变策略,侧耳去听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他们说起话来像打哑谜,苏枕寄听了半晌只是听懂了什么“小贼”,“溜走了”,之类的话,苏枕寄正在琢磨这间屋子里面到底有没有密室,突然听到越公子说道:“那人没有闯进去吧?”
掌柜的说:“应当是没有,机关没人动过。”
越公子说:“我还是查看一下更妥当,你去门外守着。”
掌柜的说:“那里尽是机关暗器,就算有命进去也没命出来……”
苏枕寄心内一动,正待细听,突然听见越公子喝道:“谁?”
闻言苏枕寄吓了一大跳,忙要躲避,却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见他们都离开了房间,苏枕寄便趁机从窗户溜了进去,急匆匆地查找了一圈,又回忆了一下刚刚越公子看向的方向€€€€挂着许多古画的墙壁。
他迅速摸索了一圈,突然发现有一幅画是掀不起来的,正要继续下一步,却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停止了,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似乎有人被拖了进来。
苏枕寄已经将自己藏身在古董木柜后,从雕花镂空中悄悄向外看去€€€€倒在地上的似乎是个姑娘家,大概是受了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刚抓住这人的正是庄晓,颇为得意洋洋道:“公子,我就说不用你出手吧。”
但是越隐杨没有说话,问地上之人:“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那人不说话,甚至不愿意正眼看过来,一直将脸别在一旁,一声不吭。
庄晓可忍不了了,上前去捏对方的下巴,急躁道:“跟你说话呢,别以为你是个女……”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哎呦了一声,往后跌了一步。
越公子问道:“怎么了?”
庄晓迅速退到自家公子身侧,说:“公子,我觉得这个人,不像是个姑娘啊。”他说着指向那人,说:“身形是挺像的,但是长相不太像啊!”
越公子不耐道:“少拿旁人长相说事。”
庄晓说:“我不是……‘她’都有胡茬了啊!”
越公子终于产生了好奇,亲自上前去查看,但是对方仍旧不肯出声,他手指一动,点了此人背后一处大穴,对方立刻痛叫了一声,蜷缩着倒地了。
庄晓一听这个声音,差点没跳起来,叫道:“公子!”
一旁静待着的孙掌柜说道:“怪不得不敢出声,原来是个男扮女装,一出声就露馅了。”
但是越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一时无暇去管地上嗷嗷痛叫的人,回过头说:“你说什么?”
他这个眼神像是裹了什么凌厉的图谋,把孙掌柜吓得一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只好颤颤巍巍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我说,这个人是男扮女装,脸长得也有些女气,只是声音做不了假,这才怎么都不愿意说话。”
越公子就这么蹲在那人身侧,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庄晓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缓慢地站起身,说:“这个人交给你了,你把他带出去问话,别让人察觉。”
藏身在此的苏枕寄听到这席话突然觉得后背升起了一阵凉意,片刻后屋内的几人相继离开,苏枕寄确认没人后又去摸墙上的机关,只听得沉闷的轰然一声,隐匿在竹林山水图间的一扇暗门缓缓打开。
苏枕寄心中大喜,正要入内,想起他们刚刚说的机关一事,便随手从一旁的书桌上捏了一支笔,远远一掷。毛笔落地的瞬间,几支暗箭便立刻飞出,站在门外的苏枕寄都差点被袭击。
他见此情景,在门前踌躇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一枚连着锁链的雨燕飞刀€€€€这是苏和婉的新创意。飞刀但凡出手,若要再寻回来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如今加了牵连之物,可以用来探路,也能出手后将自己的暗器收回。
但是苏和婉心里清楚,这个人是嫌做这样精致的小飞刀实在花费太多,他也不喜欢从别人身上亲手取回飞刀的那种血腥感受,向苏和婉提了好几次求来的。
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他指尖一动,飞刀挟着寒光便出了手。
触及入门之处立刻便有暗器飞出,再远上个三步,反而风平浪静。
苏枕寄将飞刀收回袖中,心内了然:这是防外人闯入,但是主人家自己也要进入,大概是几步便设了一个暗器点,一定有阻止暗器发出的机关。
但他没有耐心去寻找,身形一动,便径直闯入了。他的轻功步法极快,没有触动入口处的机关,他便在坚硬的石墙上胡乱摸索,他摸到一盏石灯,手滑时那石灯竟然转了一圈,随即便听得轰隆一声€€€€入口处的石门缓缓关闭了。
苏枕寄以为此处是操纵大门的机关,待石门关闭后试图再次转动石灯来打开大门,然而那扇石门却毫无反应。
他在这个漆黑的密道里发了会儿愣,想着既然进来了,自然要一探究竟。
他这么想着,正要继续向前走,突然听见石门转动的声音,苏枕寄心说:刚刚转动机关没有反应,怎么这会儿才动?
密道漆黑,门缝中透出一丝光亮,他明明白白地看见门外站了一个人。苏枕寄心内大悚,忙要躲避,但那人却不待石门完全开启就闪身进来,两个人撞了个脸对脸。
苏枕寄听见利剑出鞘的动静,也忙向后一撤,手中的飞刀已横在面前。却在门外的亮光完全洒落时,两个人都没有了动静。
此人正是突然折返的越公子,见他在此,一时神色复杂,看得苏枕寄心里七上八下的。
苏枕寄有些无措地胡乱摸索,说道:“好……好巧。”
这个越公子死死地盯着他看,苏枕寄觉得他好像要把自己的脸盯出一个洞,一时更加慌张,乱摸之间竟然碰到了石灯,那扇石门,再一次关闭了。
密道内唯一的光亮也消失了,那位越公子好像才缓过神,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枕寄支吾了片刻,说:“我迷路了。”
对方没有作声。
苏枕寄又说:“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许久才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这里到处都是机关,你不要乱动。”
苏枕寄哦了声,说:“那你怎么也在这里?”
越公子好像又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说:“这家绸缎庄是越家的商铺之一,我来看看自己家的店铺,应该不奇怪吧?”
苏枕寄说:“不奇怪。”
也不等对方说话,他又说:“我来买布匹,不小心迷路了,也不奇怪吧。”
越公子说:“你觉得呢?”
密道黑暗狭窄,苏枕寄觉得空气凝滞,就催促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你知不知道开门的机关在哪里?”
但是这回越公子许久没有说话,苏枕寄听他的呼吸声都有些沉重起来,便问道:“是不是有些喘不上气?那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越公子说:“我许久没有过来,不记得出去的机关在哪里了。”
苏枕寄啊了声,说:“那不然我自己找一下。”
越公子似乎想要出声制止,但是苏枕寄这个人手比脑子快,不知道按到了哪里,石门毫无动静,石墙却缓缓而动。
不到片刻,密道又狭窄了一半,两个正常体魄的成年男子,此时只能十分尴尬地面对面挤在一起。
苏枕寄知道他已经有些呼吸不畅,便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在憋死之前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越公子连声音都虚弱了几分,说:“有火吗?有亮光我会好一点。”
苏枕寄忙在怀里摸索,顿时对他的不适有了几分了然,说道:“不是因为狭窄,是因为太黑了吗?”
对方没有说话,明显是不想承认这件事情。
苏枕寄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密道里顿时亮堂了许多,越公子的呼吸声也逐渐平稳。
他艰难地侧了侧身,说:“我还是先去找机关,你就不要乱动了,再缩短几分,我是真要憋死在这里了。”
苏枕寄说:“我没有觉得憋闷,你要是不行了,我可以给你渡气。”
第三十七章 疤痕
但是他这话一说出口,越公子好像连呼吸都停了,苏枕寄赶紧去摸他的脉搏,生怕他在这里背过去。
但是对方似乎不太领情,很迅速地把手抽了回去。
他的脸别了过去,苏枕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语气似乎有些恼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枕寄不解道:“我没有胡说,这是我师父教我的,说若是有人呼吸不畅,是可以渡气来救的。”
但是他听见越隐杨语气僵硬:“你别说话,我就能呼吸。”
看样子越公子是真的忘记了出去的机关在哪里,摸索了好半天都没有结果。现在苏枕寄觉得密室的秘密不急在一时,这位越公子的性命倒像是在须臾之间了。
但是他也不敢问,这位越公子好像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待历经千辛万苦离开了密室,越公子似乎才恢复如常,说道:“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以后也不要再来这里。”
苏枕寄怎么可能不再来,只是他嘴上答应了,还要多问:“这里是藏着什么宝贝吗?还要放这么多的暗器来防备。”
越公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不要问了,快走吧。”
苏枕寄想着自己来的方式的确不太光彩,是不应该还拉着主人家问东问西的,便立刻要离开。
但是越隐杨却突然叫住了他,说:“你刚刚也听到了吧。”
苏枕寄心内一惊,回头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越隐杨说:“我抓到了一个小贼,男扮女装的小贼€€€€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男人扮成女人,数月不被人发觉的吗?”
苏枕寄莫名觉得他话中有话,但是又一想,就算他与柳家有什么渊源,自己在柳家的那段时间,并没有见过什么姓越的公子,他再猜忌,也不可能猜到那一层去吧。
于是苏枕寄说:“我不知道。”
越隐杨又说:“要说改头换面,如今江湖上还是要数鸿雁山庄,她们的易容术举世无双,想换张脸,改改样貌,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枕寄说:“既然不是难事,不管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只要有人想做,自然能做,这有什么稀奇的。”
越隐杨盯着他的眼睛,面上的笑意都有些怪异,说:“是不稀奇,稀奇的是有些人天生的男生女相,换件衣裳就雌雄莫辨,这才是稀奇。”
他说着似是意有所指,笑了笑,说:“阁下倒是有张绝伦的脸,不知道有没有人曾将你认错过?”
苏枕寄的表情立刻一沉,说:“你什么意思?”
越隐杨听他这样反问,突然收了刚刚的表情,像是醒过了神,露出几分歉意,语气也终于恢复如常,说:“没有什么意思,是我冒犯了,还请阁下不要跟我计较。”
苏枕寄却并不是生气,只是有种极强烈的不安,刚刚他差点以为这个越公子知晓了自己的什么秘密。于是他没有多说什么,赶紧离开了这个奇奇怪怪的绸缎庄。
此行不仅毫无收获,还差点被这个越公子搞得露出马脚。苏枕寄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仍然心有余悸,觉得这个绸缎庄既然是他的,那只能等一段时间再来一探究竟了。
他刚刚踏入城郊的竹林之中,便听得破风之声,一只铁蒺藜直直向自己飞来。
苏枕寄侧身一躲,脚尖踩上竹身,提气一跃,人已来到竹林之顶。
他环顾一周,只觉四遭之内有杀气袭身,但他却不知道突发暗器之人是谁,便高声问道:“你是何人?”
此话问出,漫漫荡出竹林数丈,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片刻之后,苏枕寄忽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他忙追上去,踩得竹叶沙沙作响。
又是一枚铁蒺藜迎面打来,苏枕寄侧身闪躲之间,却清楚地看见一支孔雀羽毛随风而落。
他心内一惊,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对方发现了自己的意图,还是所谓的孔雀羽毛就是为了将自己引到此处。
在他晃神之际,身后之人不知何时出现的,苏枕寄一时不察,匆匆躲避间还是被他手中的利器划破了侧颈。
他伸手一摸,是一个浅浅的伤口,只是流了些血。
那人却啧了一声,说道:“早知道就在刀上喂毒了。”
苏枕寄抬臂一挡,弯膝踹向他的小腹,那人反应却很快,反手去抓他的手腕,身形向一旁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