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自己?”段茂真拉过林知许,望眼欲穿地看着段云瑞,“那他呢?”
“他?”段云瑞也不知道这短短几天的相处,怎么不大爱亲近人的林知许就任凭他拖来拽去的,
“他当然跟着我。”
作者有话说:
本周的任务应该会比较多,可能会加更一天。
但是我家人住院,自己又发烧,更新可能不一定在早上,宝宝们别等早八了,么么。
第69章 二少爷带了个男人回来?
二少爷带了个男人回家过年,这事不到一个小时就传遍了各院子,三姨太刚剥了颗水果糖,惊得都忘了放嘴里,忙拉着身边的丫头问道,
“你见着了,真是个男的?”
“没见着,跟着二少爷直接回了他那院子,听说连老爷那儿都没去。”
“啧。”三姨太慢慢把糖放入口中,鼓起了半边脸颊,“老二也是,在榕城玩玩也就罢了,带回来像什么话。”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段茂真听到这消息,披上外套就想往外走,被三姨太一把拉住。
“你慌什么,难道认识不成?”知儿莫若母,段茂真眼神一闪,她就心知肚明,“你放假了不回家,是不是去棠园住了。”
也不用等段茂真承认,他神色一变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三姨太面露喜色,硬是拉了段茂真坐下,“就知道你小子行,全家就你能和老二攀上话儿,你好好奉着点,以后等毕业了去他那儿怎么也能当个大经理。”
“小时候你拦着不让我去找二哥,现在倒是让我攀着。”段茂真嘟嘟囔囔,“二哥肯跟我说几句话就很好了,哪里还高攀什么。”
“你!”三姨太将糖咬得嘎嘣响,恨恨道,“我是家里最末的,又没特别得老爷青眼,当年出事的时候,我哪敢多说一句!
“更遑论那会儿老爷也不待见老二,你去玩的多了,不连带你也厌弃了。”细长的指头戳着段茂真的额头,“说到底不还是为了护着你,我最多也就是个明哲保身,可不像那两个故意欺负太太。老二心里清楚着呢,不然就算你是个蜜糖罐儿,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着,三姨太又剥了颗糖,翻起一个不屑的白眼,“你是不知道,老三近日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买了个皮带扣叫什么……罗氏还是罗斯的,老贵一个了,恨不得拴脑袋上,连带二姨太的鼻孔都上了天,哎哎你别走啊!”
三姨太抓了两把水果糖塞段茂真兜里,“空着手算什么,这都是高级糖,拿着去。”
“他不吃……”段茂真一顿,拿个布袋子把桌上满满一盘椒盐炒瓜子全倒了进去,这才露出笑意,“我走了。”
可是段茂真还没走到段云瑞的院子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已经只剩秃枝的葡萄藤架下正说着什么。
阴影中段茂真既看不清他二人的神情,也听不见说了些什么,可那个无法融入的郁郁感却已袭来。
他原本欢快的脚步渐渐放缓,最终迟疑地隐没在墙角,像一个小偷似的窥着,五指陷入布袋,松散的瓜子竟觉得石子般硌手。
“小四,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肩膀猛然被拍一下,段茂真把一包瓜子死死捂在嘴上才把惊呼给按了回去,嫌恶地退了两步,转身就要走。
“你跑什么,还生你三哥气呢?”段茂群从他兜里掏出一颗糖,也站在同样的位置探头过去,轻轻地哟了一声,“这是老二带回来那个?”
“别看了。”段茂真推着他,低声催促着,“走走。”
“我说段茂真你客气点,要不到时候哥哥发财可不带你了。”
“你?”段茂真本想轻嗤,结果一个硕大金黄的皮带扣就晃进了眼睛,这牌子他认得,不是段茂群能买得起的东西。
“看见没,你三哥今时不同往日。”
“谁知道你的钱是什么地方来的,我不稀罕。”
“你别嘴硬,等我把厂子拿回来,你可别眼红!”
厂子?
段茂真步伐一滞,顿时心生警惕,可又转念一想,段茂群惦念纺织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约又是在痴心妄想,便也不再理会。
两个人拉扯的身影映在林知许眼中,他抬头问道,“那个又是谁?”
“段茂群。”段云瑞似乎不想多谈,却又补了句,“离他远些。”
段茂群,二姨太的儿子,三兄弟中最像段父的那个。
当然不是长相,是秉性。
好色溺赌,贪夫徇财,这是资料中对他的形容。
若问段家哪个最好利用,那非他莫属,只可惜段茂群不好男色,不然自己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
要是他,应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吧,林知许竟说不出是庆幸抑或遗憾。
眼角一道银光一闪而过,林知许呼吸一滞,一块缠绕在指间的怀表映在眼底,随着轻摆而光芒闪动。
“少爷拿回来了!”林知许捧过,惊喜溢出双眸,“我后来让小杏去找过,附近都说修表的师傅被那日的事吓着,当日就收拾东西回了老家,我当再也寻不着了。”
“你原先那个会丢,这个不会了。”段云瑞眸色一闪,话语间有着几不可查的迟疑,“为什么这么在意那块表?”
“那块?”林知许一怔,就连自己也陷入了淡淡的疑惑,“我在意的是那块表吗?”
若不是那日在橱窗中偶见,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那块表吧。
他不知道那块表的主人姓甚名谁,甚至在极度的恐慌之下,连长相都是一片模糊。
可他现在为何会如此在意。
“为什么在意……”眉头微锁,林知许有些吃力地剖解着自己,“我在意的明明是这一块,是少爷送我的,与他人无关。”
他努力、直白、却又含着淡淡的赧意,把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交给段云瑞。
这样的表达实在太过陌生,可他想说,把能说出口的一切都告诉他。
很笨拙,但段云瑞的眼底却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他接过表,如同那日在照相馆一样,替他将表别在衣扣上,就连长长的链子都整理得仔仔细细。
其实刚才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段云瑞就后悔了,和少年时的自己较劲,这种蠢事竟然也能做得出来。
可幸好他在这儿是笨拙的,根本没觉察出其中流转的淡淡酸气。
他不懂,段云瑞却懂。
指腹轻轻擦过表壳一路向上,颈间、下颌、耳垂。
林知许不明白为什么段云瑞会突然在这里轻抚他,但他仍配合地靠近,微微歪向他的手,想将已经被寒风冻得冰凉的脸颊放进温暖的掌心。
可这手却并未停留,直直探向他的耳后,粗糙的拇指摩挲过那片尤为敏感的皮肤。
林知许蓦地激颤,被段云瑞穿过冬寒的灼灼目光烫到,却不知自己眼中的炙热并不输于他。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失去节奏,是什么在薄薄的雾霭之后呼之欲出,就连眼底都氤氲的茫茫一片。
“林知许。”声音的主人弯下腰,用的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轻微音量,林知许却好似被重力扯了进去,身不由己地沉溺,“我知道,你是林知许,也是……”
“二少爷……”一名下人走来小心翼翼地唤着,声音中带着些许颤,“老爷让您即刻就去见他。”
第70章 是走,还是留。
今日艳阳,可主宅的堂屋里却甚是昏暗,并非这屋子不通透,而是大白日的却刻意拉上厚帘,仅在远离主座的角落出燃了几盏油灯,影影绰绰的,甚至看不清里头到底有几个人。
不过也不必刻意去看,反正正中央坐着的,必然是段家老爷。
他一年前患上了眼疾,见着强光就如同尖针刺入双眼,疼痛难忍,如今主堂屋里连电灯都不让用,终日就只燃着几盏昏昏沉沉的油灯。
门帘掀起又放下,就这么一霎的光泄进来,段父瘦削的身躯随之一颤,下意识地用手遮上了眼。
手还未放下,他就听见了身边二姨太轻轻抽了口气,柔媚的女声进了耳,“老爷,二少爷带着那个男人呢。”
段父猛然将手放下,忍痛抬起沉重的眼皮,眨了几下才将眼前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合。
他没工夫去看那个许久未见的儿子,浑浊的眼珠死死放在了身旁的林知许身上。
瑟缩,畏怯。就连看向自己的眼珠似乎都在因为害怕而颤抖。
段父的手用力拍在桌面上,可声音却绵软无力,并不若他想象中的震慑,
“逆子!你竟敢带个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那您身边那个,干净吗?”段云瑞淡淡道。
“你……这是个男人!”
“男人不好吗?”段云瑞慢条斯理,语调平静到无一丝起伏,“男人不会仗着大了肚子扮可怜骗取正妻怜悯,不会生下了儿子就开始打两个嫡子的主意,更不会生出满腹坏水的败家子来败坏家产。”
二姨太一下又一下的抽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尤为明显,“我知道二少爷对我有误会,但我好歹是你姨母,怎可……怎可……”
“段云瑞!”段父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今日是除夕,你就专回来气我的是不是!”
“我当然是回来过年,你带着你的人,我带着我的人,又有何不可?”
“老爷,别气坏了身子 。”二姨太轻拍着段父,“今儿还得守岁。”
“还守什么岁!”段父咣地一声将茶杯扫落在地,在段云瑞脚下砸得四分五裂,“我看他就是想气死我,这年夜饭不吃也罢!”
“您一家尽可其乐融融地吃年夜饭,我也没打算打扰你们的兴致,我带着他是回来与我母亲过年的。”
还是平静如一的声音,明明没有情绪,压抑却自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幽幽袭来,无形,却缚得人透不过气来。
林知许放下按在胸口的手,在段父的注视之下低头去寻段云瑞的手,苍劲有力的手指默契地张开,任他钻进去,十指昭然若揭地相扣。
“走。”
段父气急败坏的呛咳声与二姨太带着哭腔的惊慌声被门帘啪地一声关在了里头,林知许与段云瑞同时被骤然出现的阳光刺了双眼,
“这个家,是不是与你想的不同?”
林知许微微一滞,他知道的,他很清楚的知道,只是纸上冷冰冰的几行字如今真实地在眼前上演,他发现自己的心竟然也会痛。
可自己都一塌糊涂,怎还会为他人而痛。
“没事,他们现在也只敢呈口舌之快。”段云瑞突然放了手,在林知许疑惑的眼神中远了几步,掏出香烟点燃,让薄烟随风而逝。
段云瑞已许久没在自己面前抽过烟,只是有时能在他衣服上嗅到淡淡的烟味。
林知许直到此时才察觉原来段云瑞并不若表面这般平静无波,可他除了闷痛,却无法体会到这其中的浓重彻骨的苦涩。
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有家,又或许,他根本不知道有家是何滋味。
行走精致的长廊中,无言,却各有各的心事。
回廊两侧枯枝败叶,野蒿密丛,随着微风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平添着一份凄凉。
“冷吗?”烟已燃尽,段云瑞转过身来,眉目间看不出一丝郁气,见他摇头便接着道,“那随我出去走走。”
林知许所以为的出去大约是别院逛逛,却未想到段云瑞竟一路带他出了大门,穿过街道,耳中从安静到隐约的人声,再到喧闹与嘈杂,一条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进了眼底。
“二少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