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地方?”
“那里……”段茂真微眯起双眼,遮挡着那处屋顶琉璃瓦折射过来的光线,语气有些犹豫,“那里没什么……”
这个地方隐于园林湖心小岛之中,周围皆是高大的树木,若不是他们登得高根本不得见。尤其是林知许瞧见,唯一通向这座房屋的路就只有座曲桥。
如此隐秘,莫不是藏些什么?
林知许垂了下眼,又抬起,看向段茂真的眼神里带着些隐忍的失望,“是吗,看着与别处不同,似乎很有意思。”
段茂真看出了林知许自打出来兴致就不高,难得有个能让他好奇的东西,心道那屋子虽要紧,外间却普通,不过是摆着不少收集来的古籍字画,文玩古董,看看倒也不打紧。
“你去曲桥那儿等着我,我带你去瞧瞧。”
段茂真离开是去找他爹,借口要翻看古籍拿钥匙。
“也就是我平日老老实实读书我爹才肯给,若是三哥来肯定不不给他。”
古朴的雕花木门伴随着门栓的吱呀声打开,浓重的樟木香气扑面而来,林知许一顿,心头升腾起一阵莫名的兴奋感。
这里不通电,屋内显得有些昏暗,光线透过树枝的间隙从窗户上透进来,被打着转的浮尘赋了形状,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林知许缓步走进去,也不过十几步就看见了尽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樟木柜子,里头段茂真打开给他看,有些摆的一些古董,有的则是字画。
“这些都是我们家这许多年来的积攒,当年我爹……嗯……卖掉了些。”阴晦的暗影遮住了段茂真窘迫的神色,他没好意思说当年段父欠下赌债,卖掉了这里许多物件,也就是二哥回来后才追回了一些,“你看这个,有意思吧,小时候我还常拿来玩。”
林知许看起来十分感兴趣,从段茂真手里接过来仔细瞧着,心思却并不在上面,他又朝里面走了几步,看着靠墙的一排柜子,若有所思。
明明从亭子那儿看这栋房子不小,后面至少还有一间屋,可进来却没了,那就唯有一种可能,这后面另有玄机。
林知许看似十分感兴趣地走动,目光如炬,细细地看过每一处不同寻常的细节。
密室机关这种东西看似隐秘,其实落在行家眼里必有破绽,谢天武精通此门,教授与他的也不少。
林知许忽而驻足,指着柜中一个瓷瓶道,“这个纹样十分好看。”
“你也喜欢这个。”段茂真眼神一亮凑近了些,“我还特意翻过古籍,这是历朝天景年间十分流行的纹样,你看这个器型也独特……”
段茂真侃侃而谈,林知许的余光却是在他身后墙面挂着的一幅画上。
此刻扑棱棱一阵响动,一道黑影自窗外略过,林知许眸色一闪,像是被突然惊到猛退了一步,刚好就撞在了墙上。
“啊,别动那儿!”段茂真趔趄一部向前扑去,而与此同时耳旁轰轰作响,原本还是柜子的后墙上缓缓打开,一个幽暗的房间竟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知许吓得手像是忘记收回来,依旧还僵在木架上,愕然地愣在这道门前。
“坏了坏了,让二哥知道我们不小心把这个门弄开就完了。”段茂真低低地念叨着,忙将林知许的手拨开,把门复位。
“是不是吓着你了,别怕,其实也什么。”见林知许走了魂儿似的仍呆着,担心吓到他的段茂真忙又解释道,“这里面原是有件重要的东西,二哥不放心拿走了,所以现在打开一下也没事。”
“哦……?”林知许心头一动,似乎嗅到了最敏感的东西,“很贵重吧。”
“有点……特殊。”段茂真有些迟疑,但又觉着自己其实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老物件儿。”
林知许敛下眉眼,晦暗不堪的屋内更瞧不清他的神色。
要特意放进密室的必然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而段云瑞根本不缺钱,那他特意将此物从密室中取走,防的应当是段父。
那这件东西会放在哪里?
林知许心头一阵咚咚,段云瑞只有一个地方是他看守最严密的。
那就是棠园的书房。
作者有话说:
宝们,明天周三休息哦,周四继续更新。
第74章 一场好戏
大年初一,已近傍晚。
这个时候的街上不同往日,就算是最热闹的新民街也安静下来,沿街的商铺几乎全都封了门。
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在街道上,可下一秒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划破宁静,原来是另外两辆车从两旁的街道同时驶出,一前一后将这辆车围在了中间,亦把车上的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车上坐着的,正是许言礼的父亲许廷钧。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的儿子许言礼在许府门口,当着门房的面被塞进了一辆轿车疾而去,被生生给绑走了!
慌乱之下许廷钧马上想到报警,可电话却无论如何也打不通,他这才惊觉就连电话线也被人破坏,慌忙就奔向警局。
然而此刻,距离警局不过只剩两三分钟的路程,他却同样被人押进了陌生的轿车之中。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许厅长不必紧张,今天不过是带您看场好戏罢了。”
好戏自然是要有主角,只是现下这位主角已被吓破了胆。
被捆了个结实的许言礼在车后座上拼命挣扎,蓦然肋上一阵剧痛,高亢的痛呼被口中的布堵得只剩下徒劳的呜呜声。
“许公子还是老实些的好,还能少受点苦。”
生理的泪水被眼上蒙着的黑布吸收,冷风袭来,刺得他眼皮直颤,许言礼无力抵抗,只能踉踉跄跄地被人从车上拽下来,亦步亦趋地朝着未知的地方走去。
许言礼只当是自己树大招风惹来了匪徒绑票,只要是求财一切都好说,再说自己是在家门口被绑走的,现在家里一定已经在想方设法救他。
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不断安慰着自己,可随着一道门响,一股熟悉的味道却悠悠钻入鼻腔,让他周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这是布料仓库里特有的味道。
许言礼霎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无法强装淡定,即使双眼被蒙也转身想跑,可下一秒就被两人如提麻袋一样拖上楼梯,腿骨在楼梯上敲打的咚咚直响,被扔在地上时疼得蜷成一团。
“不过才刚刚开始,许公子就受不住了?”
颤抖的脊背蓦地一僵,浑身如同过了电,汗毛霎时间竖立,他把头拧向声音的方向,呜呜声有了音调,他叫的是,段云瑞。
眼上与口中的布终于被拿掉,许言礼所有的污言秽语都被眼前漆黑幽深的枪口堵上,浑身上下只剩瞳孔因骤然的紧缩而激颤,这里果然是段云瑞纺织厂的仓库!
“段云瑞……你想干嘛?”
“呵。”居高临下的枪口随着轻嗤而微晃,让许言礼的心霎时间揪成一团,“这句话我恐怕想问问许公子。”
“是你他妈的绑架了我!”许言礼已惧极,他失控地大骂,“你敢动我,我能让你全家都他妈的陪葬……!”
回答他的,是食指看似轻描淡写的勾起,以及许言礼声嘶力竭的喊叫,可下一秒宋焘的一记重拳让他瞬间失了声,蜷在地上嗬嗬地喘着粗气。
“疼吗?”段云瑞淡淡瞥了眼从许言礼腿下缓缓流出的浓稠鲜血,“不过我建议许公子还是忍着点,不然就没法欣赏你精心布置的好戏了。”
许言礼相信如果他此刻再发出一丝声音,段云瑞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彻底闭嘴。
他死死咬住嘴唇,忍到浑身直抖,也直到这时他才确认,此刻他们的确身在布厂的仓库二楼,从栏杆的缝隙向下看,巨大的,堆满货物的仓库一览无遗。
许言礼游移地收回目光,他松开几乎咬碎的牙关,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就好好等着欣赏。”段云瑞看向腕表,“还没到点,许公子若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倒也可以聊聊。”
“段云瑞,你以为弄死我,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许言礼尽力稳住声线的颤动,“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低低的笑回荡在耳边,许言礼僵硬地挪动眼球,不过是堪堪触到段云瑞的双眼,便被其中嗜血的阴鸷之色吓得激灵。
“看来我的确是斯文太久,让许公子生了什么误会。”冷硬的枪管顶上许言礼惨白的额头,“当年我屠赌场时你是不是还在你娘怀里撒娇呢?哦对了,许公子倒是见过一回,你那个手下的脑袋不就是在你身边四分五裂的?”
许言礼已恐惧到浑身发抖,脑海中全是当初许茂在他身后被段云瑞一枪爆了头的情形。就好像那冒着热气的黏稠脑浆又糊了自己满头满身,喉头撕扯地想吐。
“少爷,他们出发了。”
“看戏哪能这么狼狈,扶许公子坐着。”
两张座椅被抬到栏杆边,疼到浑身几乎被汗沁透的许言礼被绑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段云瑞右手轻扬,啪地一声整座仓库刹那间陷入黑暗,只有靠近屋顶的玻璃窗中透进来一丝黯淡的光。
明明二楼站满了人,却静得仿若一个拧紧了盖子的空瓶,闷无一声。
不过一刻钟,仓库的小门上一阵门锁的响动,吱呀一声,光从门外泄入,三人猫着腰鱼贯而入,外头则有一人探了探头站在了外头把风。
许言礼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身下的椅子发出了一闪即逝的嘎吱声,身体随着脑后坚硬枪管而僵直,不敢再发出一丝动静。
楼下的三人围着离门最近的一垛货物来回走动,不一会儿,淡淡的煤油味泛上来,随即三人退至门边,其中一人嚓地点燃了一根火柴。
这抹微弱的火光瞬间照亮了他的面容,此人熟悉得紧,许言礼并不惊讶,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这纵火之人,正是乔山虎。
火柴顶端不过是一星点的火,可当它被抛出的瞬间,布料在煤油的加持之下化作一条疯狂吞吐的火龙,张开大口瞬间将这一垛货物熊熊吞噬。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二楼所有人的面孔,而纵火的三人却根本无暇抬头,他们被炙烤到几乎睁不开眼,一心只想赶紧出去,可一人刚刚踏出门,只听一声枪响,他已瞬间倒地,没了生息。
许言礼呼吸停滞,双目几乎瞪到了极限。
外面举着枪对准仓库的,是一列整整齐齐的士兵。
袁定波也来了!
第75章 若有下次,就是收尸
一楼顿时犹如人间炼狱!
乔山虎二人身后是呼呼蔓延的火舌,而面前唯一的生路则是一排整齐的枪口,无论进退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许言礼震惊地看着楼下惨烈的一幕,惨白的脸色被火光映得通红,“这是你的仓库,你的货!你就眼睁睁地看他们把火点上!”
许言礼失控的声音同样让楼下仍在对峙之中的乔山虎身形一震,他愕然地回头向上,这才发现二楼上竟站了这许多人。
“许少爷……许少爷救命啊!!”乔山虎已经被火灼到几近疯狂,可他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许言礼是被绑在了椅子上,而他的身旁,赫然是段云瑞。
“段爷,段二爷!!”乔山虎立刻判清了形势,转而声嘶力竭地大喊,“是许言礼逼我的,不关我的事,段二爷要明察啊!”
“乔山虎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你来烧他的仓库又与我何干!”
“许言礼你个狗娘养的,是你说要烧他的仓库让他交不上货,抢了他的货主,你……咳咳!”
“你放屁!”
浓烟随着焚烧而起,货物的包装已被烧散,里头哪里是精美的绸缎,不过是一包包破布与稻草而已。
“这味道可不太好,许公子既不承认,那我们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段云瑞眉头紧蹙,眼中闪过厌恶和不耐,瞬间鼓起的手臂将衬衣绷紧,与此同时,许言礼惊恐至极的惊叫响彻屋顶。
他竟然连人带椅子直接推举过栏杆,许言礼半吊在空中,只消一松手,他立刻就会跌入火海,再无人能救。
“住……住手……!”一个惊惶却略显苍老的嘶喊声从对面传来,大叫中的许言礼一怔,被汗水和泪水侵浸的脸瞬间扭曲,
“爸?!你快救我,快救我!!”
“许公子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眼看就要烧个面目全非,我这是特意请老人家过来见你最后一面。”段云瑞俯下身,声音里竟透出一丝慈悲之意,却让许言礼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