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利维的事你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我……”似乎是在贪凉,林知许逐渐地靠近,汲取着段云瑞身上从外面带来的凉意,“我怕你会阻止我。”
“那你说,为什么我会阻止?”
持续的问话让林知许陷入了淡淡的茫然,他起身看向段云瑞,混沌的头脑让他思绪迟钝,愈发纠缠不清,
“我只是觉得此举危险,少爷一定会阻止,因为……因为……”林知许不自觉地抚向胸口,那里又在疼。
我不愿失去你,你也……?
林知许没说完,他不确定。
“对,我会阻止你,而你呢?”分明是平静的语气,林知许却听出了背后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怒意,
“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你就算不懂也总该有不舍。但却你可以做到若无其事,面不改色地离开,哪怕是不复相见的去死。”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重的撞击,明明仍是静谧无声的房间,林知许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在斑驳碎裂,那声音震耳欲聋。
“可我我得装傻,不能让四少爷发觉,更不能让利维发觉,但其实我……”语无伦次间,是略显笨拙的真切,“这里疼,很疼。”
林知许努力睁开被高热烧红的眼尾,指向心口,“就算现在想起来,还疼。”
“我明白这种疼,你知道为什么吗?”段云瑞微叹,进来后第一次伸出双臂,揽住了林知许滚烫的身体。
有力的心跳鼓动着林知许的耳膜,他微微一颤,安静下来。
“因为你失踪的那几个小时,我这里。”段云瑞拉开他,同样指向心口,眼中无遮无拦的炽热直接烫伤了林知许的双眼,“与你那时一般疼。”
这一霎,林知许就连如何呼吸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这双眼睛,四肢百骸中似乎有无数暖流涌向心头,不断地发热发胀,让本就昏沉的头脑愈发嗡嗡作响,恍了神志。
“知道这疼是什么吗?”段云瑞并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这就是动心,动情。”
“动心,动情。”林知许低低地重复着,满心密封的阴霾似乎被一道细小却又倔强的光强行照入,为长久以来的茫然指明了方向。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喃喃自语间,便已泄露了心事,“我对少爷,是一样的。”
段云瑞垂下眼睑,将微闪的眸色掩在逐渐靠近的双唇,轻轻噙住那双不住颤抖的下唇,用滚烫的吻回答了林知许的惶然。
他们之间有过太多次亲吻,从最初戒备的敷衍,到食髓知味的掠夺,怦然心动下的交融,都不若今天这般连同心都拧在了一起,痛极,却甘之若饴。
耳边一切的声音,钟表的走动,雀鸟的鸣叫,窗下清扫的沙沙声忽而就远去了,林知许仍有些昏沉,他似乎觉着这张床,这个房间变成了一只独立漂浮在这世间的船,摇摇晃晃地,就只剩下了他两个人。
“知许,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唇齿不舍地放开,段云瑞似乎喉头发紧,就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微颤。
林知许,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最后的一个机会。
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的痛苦,段云瑞躲开了林知许追逐的眼神,哑声道,
“一个关于段家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芜湖,今日加更一章哦。
皇陵的传说就是我的另一本书《应不识》,关于皇帝攻和太监受的故事,有兴趣的宝宝也欢迎去看看哦。
第94章 因为爱你
利维的死莫说是榕城,整个华国的政界与商界都为之震动,就连总统都派了身边亲信前来慰问,生怕伦萨借机发挥,生起事端。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利维同母异父的哥哥,在伦萨国举足轻重的伯格竟很快办了葬礼,一把火把利维烧成了灰,第二日就将骨灰盒送上了回伦萨的船。
此举不仅震惊了众人,更是流言四起。说定是他们兄弟阋墙,伯格看中了利维在华国的产业与势力,此番前来就要送利维归西。
这种传闻对于伯格根本无关痛痒,但他的确接手了利维留下的一切,一举替代了他在东南府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伯格也的确亲自为段云瑞送来了表达的诚意的大礼。
“你们华国人讲究忠孝,也讲究仁义,可你仁,他却未必懂义。”伯格抬抬手,手下揭开了随他而来之人头上的黑布,赫然是被堵上嘴的段茂群。
在看到段云瑞的一瞬间,他想奋力挣扎呼喊,可在强壮的佣兵手下,却是连半步也挪不得。
“他带人去烧你的仓库,逃跑之后你明明已有他的行踪却没有动手,我懂得你不愿背负杀害兄弟的名声,是故意想放任他自生自灭。”伯格扬起嘴角,显得极为真切,“可你应该也没有料到,他竟会把段家最大的秘密卖给了利维。”
“我还当你比利维聪明些,却没想到同样对段茂群为了活命而编造的无稽之谈深信不疑。”段云瑞眼睑轻跳,轻睨一眼涕泪横流的段茂群,“不过这个礼我收了,把他带下去。”
“呵……”伯格轻笑,眼中流转着七分自信,三分狡黠,“其实早在十五年前,我就曾在拍卖会上拍到一本华国的古籍,里面详细记载了历朝一位皇帝的故事,以及一份残缺的段家族谱誊抄本。”
“你们段家先祖,也就是看守皇陵的第一人名叫段清川,我说得没错吧?”伯格一步步逼近,试图在段云瑞眼中看出些动摇,“段,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说过我很喜欢你的姓氏,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就那份族谱中的一人。”
“你知道利维给我电话时我有多兴奋吗!”伯格已经忍不下亢奋的微颤,“我已经研究这座皇陵十五年,是真是假,段,你骗不了我。”
身体里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若不是常年练就的冷静,段云瑞的神色几乎都要崩塌。
他清楚段家世代守护皇陵的信仰,经历了这数百年不可能无懈可击,也清楚一个诅咒 难以抵御人的贪念。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世间之事竟会如此巧合之事,泄露出去的秘密已经流落至遥远的伦萨,却仍兜兜转转与他相遇。
不仅是他,还有一个谢天武在暗处虎视眈眈。
段云瑞不知自己的先祖是否曾经遇到过此等危机,但皇陵决计不可损在自己手上。
心头是紧的,面色却轻笑,段云瑞状似无奈地靠向椅背,掏出了怀中的烟盒,颠了颠,递给了伯格一支烟。
“伯格,想不到我们竟还有此等缘分。”
段云瑞将打火机抛给伯格,神色也随这道弧度变得松弛,
“也不是我刻意瞒你,皇陵过于久远,就算是我们自己,起码在百年以来也拿此事当做传说看待,并未有人真正寻得其所在。”
见段云瑞终于松口,伯格低头点燃香烟,再抬起亦是笑颜以对,“我这次当然不是只身前来,同时还带了一支装备精良的佣兵,只要你肯找,就一定能找到。当然,好处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佣兵。
段云瑞垂眸深吸一口烟,果不其然,那日他就感觉到伯格身边的保镖非等闲之辈,硬碰硬只能将事情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局面。
谢天武,伯格,如同豺狼虎豹环伺于四周,但他们想吃的,同一块肉,与其继续欲盖弥彰的否认,让他们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暗度陈仓,倒不如摆在明面上。
心中那个模模糊糊的计划,随着伯格的步步紧逼而愈发清晰。
一阵清风自敞开的大门穿堂而过,段云瑞与伯格手中的香烟同时微微亮起,袅袅而上的青烟瞬间消散,待风过去,又幽幽地聚在一起,纠结缠绕。
所有人都已远离,没人知道他们相谈的内容,只是在烟燃尽的那一刻,伯格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片刻之后,堂屋回到了原先的模样,却又显得格外空寂,段云瑞上了楼,却没想到林知许竟不在屋内,他向露台走去,果不其然在后院已经挂了花苞的海棠林中依稀瞧见半个身影。
病不过刚好些就坐不住了,段云瑞睨向衣架,果然连外套都未披。他抬步准备取了外套下去,可又一个身影的出现让段云瑞止了步伐,身形隐在了窗后。
这东张西望,身形匆匆的,正是小杏。
她寻得林知许后似乎是松了口气,步伐显得从容了些,一转身也进了林中。
“这是书房钥匙。”小杏不愿久待,将钥匙匆匆放在林知许手中,“是我偷去复刻的,也试过,能用。”
“知道了。”林知许打量了一下这枚钥匙,形制果然十分特殊,“跟父亲说,我已经有了确切的位置,在等待时机。”
小杏眸子一亮,忙点头称是转身离去,沙沙的声响在此刻由远及近,一阵清风拂过,打在梧桐初生的叶子上,又穿过海棠林,垂下的花苞在头顶交织着摆动,只需两三日,这满树的海棠花就会层层叠叠地盛放。
林知许原本是憧憬的,可钥匙硌在手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样平静的日子恐怕是要到头了。
“就这么出来了,不冷吗?”
钥匙刚放好,身后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林知许心头一跳,蓦然回头,只见段云瑞手臂上搭着他的外套就站在不远处,树叶罅隙中透过的光一缕缕打在他身上,肩上泛起的那层薄薄的光晕,单是映在眼里,心底就起了暖意。
“冷。”林知许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走过去,待反应过来时,他已伸手将段云瑞揽紧,脸颊贴在泛着凉的衣物上,明明是打了个寒颤,嘴里却念叨,“这样就不冷了。”
肩上一沉,外套搭在了身上,残留的烟气进了鼻腔,他刚才抽了很多烟。
“伯格又来干嘛。”林知许闷闷地打了个喷嚏,却还舍不得松开。
“把段茂群捆了送来了。”
“什么?”林知许愕然地抬起头,“他怎么在伯格那儿?”
“是他把皇陵的事透露给了利维,所以伯格才会千里迢迢从伦萨而来,但段茂群只知道这么多,利用完了伯格自然不会再保他。所以……”段云瑞抬手,将林知许垂于鬓边的发丝拨于耳后,让他的眼睛再无所遁形,“伯格目的也是皇陵。”
也。
这个字眼似乎是无意之言,林知许周身微微一震,强压下了内心的惊惶。
段云瑞将这双眼睛里骤然而现的震惊以及一丝毫无准备的慌乱收入眼底,却好似没看到一般继续说下去,“伯格与利维不同,他在伦萨的地位比总统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他已经完全取代了利维,目前在华的洋人里,他也首屈一指的人物。”
“所以……伯格是势在必得。”林知许喃喃道,手下意识地摸向装有钥匙的口袋,却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清醒过来,五指慢慢收拢,放下。
“少爷,为什么。”他抬首,清澈如水的眸底起着淡淡涟漪,有期待,亦有茫然,“为什么要告诉我皇陵的事。”
那日他病到昏昏沉沉,段云瑞却将皇陵的秘密尽数告诉了他,甚至直言地图就在他的书房里。林知许震惊不已,可当时混沌的头脑没有给他细想的机会,他追问理由,段云瑞紧紧抱着他许久,久到他几乎要支撑不住陷入沉睡之际,一个声音才幽幽入耳,
“因为爱你。”
他不知是真,还是自己恍然间的幻听。
一阵和风轻抬起了段云瑞的发丝,又吹动了林知许的,随之耳边€€€€€€€€,梧桐的叶子,垂于树间的花苞,池塘里摇晃的水波。
周遭似乎都在轻轻摆动,却唯有他们是静止,却又热烈的。
林知许默契地踮起脚,扬起的头将下颌紧紧绷起,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充斥了彼此。
深深纠缠的是双唇,却又不仅仅是,林知许觉着心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在自己身体内跳动,它在叫嚣着,横冲直撞地想冲出去与段云瑞的融为一体,就连身形也无法稳住,只能靠那双强有力的臂膀撑起向后弯折的后背。
“因为爱你。”
微哑的低语虽轻,却再没有比这更真切的了。
林知许缓缓睁开眼,粉粉白白的,无数的花苞在眼前轻晃,恍惚间似乎瞧见了其中一朵随风抖落着绽了口,明明无声,可耳膜上忽而砰的一声,直震心底。
“我……”林知许呼吸渐促,强忍下冲向喉头的酸胀,“我也是。”
即使隔着布料,那柄钥匙仍硌得林知许手心剧痛,他仍握着。
紧紧握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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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不去吗?
林知许发觉段云瑞最近竟与伯格的来往密切了起来,他问了,只说是一些古董生意。林知许内心诧异,不明白之前几乎拼个你死我活,怎么就突然好像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平静。
可无论是他,还是借端茶倒水刻意接近的小杏,也都探不出端倪,他们之间交谈都是伦萨话。
“我要去南桥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