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愚察觉到了阿翔的目光,想听听两人说了什么,他主动走上前跟阿翔打招呼,“翔哥。”
跟莫荣共事也有段时间了,先前他们从没听说过莫荣有什么堂弟,莫愚也算是来路不明,不是一条街上长大的,没有知根知底,始终不能完全叫人信任。
但纪守拙很相信莫愚,阿翔在想,与其提醒纪守拙,不如点点莫愚。
“阿愚,你没事就好,守拙很担心你,他为了找你也算是吃了点儿苦头,你千万别寒了他的心,也别忘了当初老东家收留你的恩情。”
知道阿翔对莫愚的态度算不上好,纪守拙忙打圆场,“怎么说得这么严重。”
莫愚甚至没有跟阿翔对视,他垂眼看着前方,“知道了,翔哥。”
再次回到鹿角街,莫愚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铺子往前十几米的距离就是菜市场,菜市场门口老是脏兮兮的,就算是有环卫工人打扫,地上依旧有无法完全清理的脏污,因为是老街道,街两侧的铺子装修都比较老旧,有些铺子的大门看着破败不堪。
这个地方,要不是地理位置够好,这样的环境,失忆之前,自己是绝对不会踏入半步的,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这些日子自己住得很开心。
开心又怎么样呢?大哥说过,最多只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要是自己搞不定,大哥他就不再等了,大哥要是出手,势必让守拙家人财两空。
“ 想什么呢?”
到了差不多关门的时候,莫愚出去丢了垃圾,就一直没有进来,站在门口发呆,纪守拙不放心,这才出来找他的。
莫愚耸耸肩,“没事,就是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纪守拙觉得,莫愚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他又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
“看什么?”
莫愚有点答非所问,“我在这儿也住了好几个月了。”
是好几个月了,已经和大多数人熟络了起来,没等纪守拙开口,从身后传来了阿翔的生意,“收工!”
为了庆祝莫愚平安归来,纪守拙特意叫他姐夫准备了晚饭,他也想趁这个机会,感谢一下阿翔和邹叔。
“走吧,回去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吃个饭,席间的气氛还是热闹的,姐姐他们对莫愚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也就没有过多追问前几天他到底去哪儿了。
电视机开着当背景音,大家闲聊的声音被地方台的社会新闻给打断,新闻内容大概是住户不愿意拆迁,最后成了钉子户,整栋楼只剩下他们一家。
莫愚没有抬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洪令倒是找准了机会,不紧不慢开口,“其实拆迁也挺好的,还能换个地段更好的铺子。”
“这可不一定。”阿翔接过话道,拆迁不一定能拆富裕,拆穷的大有人在,况且现在的房价涨得那么凶,补偿款未必能再更好的地段买一间铺子,“现在房价这么贵,好的地段铺子就更贵了。”
洪令笑了笑道:“这倒也是,但是现在租铺子做生意的也多,租铺子也没什么不好,与时俱进嘛。”
一直没有说话的纪守拙直接打断了洪令的话,“不行。”
保不住铺子已经是对不起爸爸了,如果连一家属于他们纪家的铺子都没有,他真的没脸跟爸爸交代。
纪守拙一向很好说话的,没想到在铺子的事情上态度这么坚决,席间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洪令干笑了一声,端起桌上的汤碗,“话赶话,你们先吃 ,我去把汤热一下。”
纪守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不太好,下意识看了姐姐一眼,纪巧荷知道他是紧张铺子的事情,也没说什么,起身道:“我进去看看,看看你姐夫要不要帮忙。”
进了厨房,洪令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他将汤碗往案板上一磕,汤水晃荡,撒了一些出来。
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差,最近的股票又赚了,但在自己捅出的窟窿面前也是杯水车薪,顶多还还利息,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洪令?”
听到纪巧荷的声音,洪令立马收敛起了脾气,装模作样,在碗柜里翻找汤勺,“你怎么进来了?马上就好,出去等着。”
纪巧荷非但没有出去,径直走到了洪令身边,“刚刚守拙语气不太好,你别怪他,爸爸去世后,他压力很大。”
“我知道,守拙肯定是无心的,我怎么会怪他。”洪令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好姐夫的角色,毕竟是夫妻,他了解的枕边人,有些话纪守拙听不得,纪巧荷却是能听的,“拆迁的事情你是怎么考虑的?难道真任由守拙意气用事?”
“守拙他看着软弱,性格跟我爸一样倔,轻易说不动他。”
这话里的意思洪令明白,纪巧荷在拆迁这件事情上,没有她弟弟那么执着,那就是有商量的余地。
洪令看了眼客厅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不如这样,我们同意拆迁,那不了以后将拆迁款补贴守拙。”
“你让我背着守拙签字同意?”
纪传宗虽然固执古板,但是也是一位为子女着想的好爸爸,在继承铺子这件事情上,坚持要了男孩,为了不让大女儿伤心,家里两套房子都没有纪守拙的名字,一套写了洪令,一套写了纪巧荷,只有铺子是真正属于纪守拙的。
洪令故作失意,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这个上门女婿没资格做决定。”
“你说这些干什么?”纪巧荷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
洪令见状,继续道:“如果能劝得动守拙最好,劝不动的话,你这个做姐姐,就应该把利益最大化,我们这些人哪儿都得过那些生意人,守拙上头了,你要清醒些,为纪家着想,为守拙着想。”
说的比唱的好听,洪令无非是想多拿点钱,早点拿到钱,等钱一到手,先把自己的缺漏先补上,老头子一死,跟纪守拙一分开,自己这个上门女婿的身份也算是熬到头了,纪巧荷跟自己结婚,以后还是得依赖自己的,那个时候就算是纪巧荷发现了什么,家丑也不想外扬,还是得关门过日子。
这顿饭也因为小插曲变得没那么愉快,送走了阿翔和邹叔,又跟姐姐姐夫道了晚安,纪守拙跟莫愚两人才回到对面。
天气转凉不少,家里也冷冷清清的,纪守拙跌坐到沙发上,有些自责道:“我刚刚是不是太冲了?”
莫愚也没想到纪守拙会这么坚决,可转念一想,也是说得通的,最近变故多,纪守拙念旧,不愿意失去,与其说租铺子是一种经营模式,不如说是纪守拙的为人处事的观念,他的性格如此,希望稳定,不确定和动荡都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以自己对纪守拙的了解,有些答案已经很明朗了,自己不是不死心,只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而已,只能先拖着。
莫愚按住纪守拙的手背,“你别想太多,令哥知道你只是紧张铺子,你们是一家人嘛。”
第47章
“一家人”三个字安慰了纪守拙,他绷紧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他按住莫愚的肩膀,撑直了身体,想要好好看看莫愚后脑上的伤。
“我看看。”
这包扎的技术看着比之前包扎得要细致得多,里三层外三层的,严严实实的,压根儿看不到伤口的情况。
莫愚垂着脑袋让纪守拙好看一下,闷声回答道:“已经重新包扎了,没什么事。”
就莫愚能完好无缺地回来这一点,也证明了抓他的人并没有为难他,可能真的是弄错,人家还好心帮他包扎,只要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昨晚那种无力和惶恐一齐涌上纪守拙的心头,自己那种投路无门,不知所措的感觉还记忆犹新,他真的不敢相信,真要是有人把莫愚抓走,真要是江家的人,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该找谁要人去。
纪守拙停顿了一下,一把将莫愚拥入了怀里,“吓死我了……”
身体的颤抖和剧烈的心跳都清晰地传达给了莫愚,他有些僵硬地愣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将纪守拙抱住。
这种感觉很陌生,是记忆恢复后,没跟纪守拙说实话的内疚和心虚,甚至不能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跟纪守拙接触。
一到莫愚身上,纪守拙便很粗心,没有察觉到莫愚的迟疑和异样,他哽着声音道:“我都打算今天再去一次那家私人医院了……”
莫愚听得心脏一紧,如果自己没有回来,纪守拙再找过去只会扑个空,如果再被医院的工作人员发现,可能还会报警,大哥打过招呼,他们会用怎么样的手段对付纪守拙呢?他不敢想象。
“没事了。”莫愚轻轻拍打着纪守拙的后背,这句安慰的话,他说得很没有底气。
只是几天的时间,纪守拙觉得恍如隔世,他整个身子压了过去,用力地抱紧莫愚,像是在确认莫愚的存在,生怕莫愚会再次溜走一样。
肢体的接触让肌肤反复摩擦,纪守拙很主动,他蹭了蹭莫愚的脸颊,随后一连串的吻从莫愚的脸颊移到了嘴唇。
嘴唇上的触感柔软,莫愚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忘了躲避,也不知道回应,纪守拙吻他的时候,他被动地接受,直到两人的舌尖纠缠在一起,他才渐渐找回到自己的意识,搂住纪守拙,随即将人压到了沙发上。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莫愚,提醒他姓江,他是江樵,如果说先前他和纪守拙在一起,是因为失忆,那个时候他是莫愚,还能理直气壮,那现在呢?现在还跟纪守拙在一起就是欺骗……
纪守拙见莫愚痴痴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动静,有点疑惑,“阿愚?”
江樵不知道他以后会跟纪守拙怎样,他不想设想,也不敢去设想,他只要当下,他一手捂住了纪守拙的眼睛,一手扒下了纪守拙的裤子。
沙发上挤着两个大男人着实有点勉强,江樵只能将纪守拙压在身下,纪守拙几次想要换个姿势,想看看江樵的脸,都被江樵重新按回了沙发。
三次过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叠在一起,江樵压在纪守拙后背,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了最对方。
“拙哥……”他拨弄着纪守拙的耳边的头发,他没有叫别人哥的习惯,除了他大哥,跟大哥亲近的人,照他的性子,其他人都没资格听他喊一声“哥”,但是这样叫纪守拙感觉却很微妙,不像是尊称,反倒成了一种爱称。
纪守拙不知道莫愚今天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按着他死活不让他起身,自己又担心莫愚脑袋上的伤,没敢太挣扎,由着莫愚的性子来,就是这腰和屁股有点找罪。
“嗯……咳咳……”纪守拙缓过劲儿来回答江樵,先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了一口,埋着脑袋,剧烈咳嗽起来。
江樵看着纪守拙咳得通红的脸颊,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拙哥,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纪守拙清了清嗓子,一头雾水地回头看向莫愚,他咳的眼白布满了血色,眼角还有津津水渍。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问?”说着,纪守拙就想翻身,还伸手来摸江樵的脸。
江樵不喜欢纪守拙的回答,按住他的手,不让他随便动弹,“你回答我,会吗?”
拼命要答案的模样真的很幼稚,纪守拙失笑,跟哄小孩似的,“会啊。”
“那万一……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你……”江樵话说了一半,见纪守拙满脸疑惑,“没,我随便问问……”
纪守拙以为是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情,加上无故被人掳走,莫愚没有安全感,他安慰道:“别乱想,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陪着你的。”
江樵急切将人抱住,刚想开口,听到纪守拙叹了口气,又道:“与其说是我陪着你,不如说是你陪着我,你要真回不来,我都不敢想象,没有你该怎么办。”
江樵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脖子,喉咙里跟刀刮似的疼,叫他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许久,才哑着声音“嗯”了一声,就当是回应了纪守拙。
等玻璃柜装好,铺子又重新开张,这些天倒是风平浪静,没有人来捣乱,也没有上门来买方子。
江樵还在店门口收钱打包,刚将手里打包好的点心交给人家,一旁的座机响了,他从容地接起电话,“您好,纪家铺子。”
电话里,江裕取笑道:“真没想到你还能老实站在门口给人收钱。”
江樵心下一惊,抬头张望,街角处停了辆眼熟的私家车,私家车的车窗降下一半,他大哥就坐在里头,冲他挥了挥手。
“真丢人,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让你好好跟我在公司学,你说什么都不肯干,给人家当打杂倒是做得得心应手。”江裕损他弟弟从不嘴软。
江樵哪儿敢说话,他回头看了眼铺子里,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他捂着听筒,压低了声音,“你疯了打到这儿来?没事我挂了。”
“你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有事,提醒提醒你,你大哥我耐心有限。”
江樵将听筒按回了座机上,他盯着玻璃柜走神,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连有人来买点心他都没有听到。
还是阿翔叫醒了他,“诶!阿愚!有客人!”
江樵猛地抬头,站在玻璃柜外的大婶已经将钱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想要伸手去接,阿翔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你在想什么呢?”
江樵下意识看向了车停的位置,还是那个方向,那辆私家车已经开走了,阿翔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地上只有被碾碎的落叶。
“收钱啊。”阿翔见江樵魂不守舍的,伸手接过了钱,“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江樵确实有点心不在焉,耳边嗡嗡的,连阿翔说了什么都没大听清楚。
挂了电话,江裕随手将手机一扔。
一旁的柯文道:“不放心小樵你就直说,兄弟俩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棒的。”
江裕蹙着眉头,口是心非道:“我是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