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愚 第46章

“他欠了钱,最后还是纪守拙帮他收拾烂摊子,我想他不高兴,不想他为了钱的事情受罪。”

江裕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你神经啊,我管那姓纪的死活,他高不高兴关我屁事,我高兴就行了。”

“大哥你帮我吧,算我求你。”

江裕脸上有些嚣张的笑容一滞,舌头在口腔里搅动着,他就这么一个弟弟,江樵以前当二世祖惹麻烦的时候,自己都是追在他后面给他擦屁股,现在老实了,学乖了,也有一本正经求自己的时候,哪怕是为了个外人呢,他还知道他还有个大哥能求。

“帮你?”江裕的舌尖顶着靠后的牙齿,“帮你还是帮姓纪的啊?”

这个时候江樵学着不抬杠,给他大哥台阶,“帮我。”

纪守拙把他还在跟赌场借钱炒股和爸爸去世可能跟姐夫有关事情告诉了纪巧荷,纪巧荷看着眼前那瓶药下意识站了起来。

“他是姐夫,你怎么能这么做?”

纪守拙也不想怀疑家里人,但是赌场的龙哥找姐夫还钱是他亲眼看到的,“那天在楼下,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姐夫在跟那个赌场的龙哥说话,让他再多宽限几天。”

钱的事情暂且不谈,早在原谅洪令第一次的时候,纪巧荷就能预见会有下一次,她只是对洪令心存幻想。

“那你说你爸爸去世的事情也跟你姐夫有关,也是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那个江樵又不是第一次骗你,难保不是他为了给他大哥洗脱罪名,想出来的谎话。”

确实,江樵在自己这儿早就没有信誉,比起江樵,自己更应该相信姐夫才是,他们才是一家人。

纪守拙摩挲着药瓶的瓶身,缓缓开口,“姐姐,爸爸走得那么突然,那天中午刚好只有姐夫陪着他,所有事情只有姐夫和爸爸知道,我脑子笨,那你呢,冷静下来后,对爸爸的死有没有一点儿怀疑?”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处理完爸爸的丧事,那种以后没有依靠和退路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可纪巧荷又很庆幸,庆幸自己还有丈夫,有弟弟,有孩子,还有的她就不敢再计较,怕失去得更多。

“他是爸爸给我选的。”

纪守拙有些自嘲道:“爸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不中用,爸爸依旧把铺子传给了我,如果姐夫没有问题,那我为我的所作所为道歉,如果他有,我不想我们俩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纪巧荷怔怔看着窗外,钱其实是小事,如果能让洪令回头,她愿意失去一些,那爸爸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纪守拙手里拿过药瓶,问道:“江樵想怎么做?”

在姐姐犹豫的片刻里,纪守拙想了很多,如果姐姐不答应,他也会想另外的办法,他已经稀里糊涂的二十几年了,爸爸这件事上,他绝对不要再浑浑噩噩了。

“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打通后,那边很快传来了江樵的声音,“喂?哪位?”

这是两人分开后,纪守拙第一次主动给江樵打电话,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怕江樵会再骗他,又怕自己不能知道真相。

“我是纪守拙。”

“守拙?”江樵的音量明显提高了好几个度,纪守拙下意识看向他姐姐,他姐姐也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纪守拙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跟我姐想听听你打算做什么?”

江樵的办法很古怪,让他俩最近尽量在洪令面前提起爸爸,越频繁越好,偶尔最好还能将爸爸的遗物放到平时不会放的地方。

纪守拙姐弟俩眉头紧蹙,没明白江樵到底要干什么。

江樵叹了口气,他那边也刚刚安排好,“我知道,不听洪令亲口承认,你们是不会相信的,所以,先别问,照我的意思先做。”

“阿令,什么情况啊?”

洪令不耐烦地推开了股友的胳膊,他也想知道什么情况,前些日子,股友说有内部消息,他怕消息不准确,买得不多,就当是试试水,没想到真的涨了。

那会儿股友还调侃道:“你看吧,我都让你多买点,你还不信我,赚这么点都不够你还赌场利息的。”

股票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买得不多,赚少了也会后悔,这股友的消息倒是多,后来他跟着买了两回都赚了,随之而来的胆子也变大了不少。

就在他上头之际,他好像走了霉运似的,股友不买的时候,他一个人赔,赔得他畏手畏脚的,后面不敢跟,股友又一个人赚,看股友赚钱他眼热。

他气急败坏道:“你不是说你有内部消息吗?”

股友摊开手,“那前几回确实是涨了,我的消息也没错啊,我看你最近是太衰了,你不买的时候就涨,买的时候就跌,什么运气啊?你别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吧?”

股票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三分实力七分运气,都玩这东西了,还能不信运,但洪令正冒火,逞强道:“放屁,分明是你触我霉头。”

“回头找个大师给你算算,给你转转运。”股友随口又道,“那我这儿的内部消息你还要不要听啊?”

洪令懒得搭理他,叫了计程车直接回家去了,这一路他都在想,他财运倒头了,不应该啊,他哪回不是逢凶化吉啊,难道真要照股友说的那样,找个大师给他算算,真有小人挡他财路?

一进家门,发现纪巧荷纪守拙,还有纪尤青都在,洪令的火气堵在了嗓子眼儿,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守拙今天没出摊吗?”

纪巧荷头也不抬地回了他一句,“没什么事就回来了,顺便把尤青也接了回来,守拙说想休息一段时间,好好看看铺子。”

“呵,那挺好……”洪令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干笑两声,转头去换鞋。

又听纪巧荷开口道:“今天公墓的人打来电话,说爸爸隔壁的那座坟在下葬的时候撞掉了爸爸坟上的石屯,连那棵桂花树都刮断了,人家说是愿意赔,问我们怎么办,虽然一个石屯装饰作用,无伤大雅,但是总不能一直放任着不管,我们得尽快找个时间去看看。”

一听到提起纪传宗,洪令就格外别扭,他“嗯”了一声。

“姐夫,你最近挺忙的,没时间的话就我跟姐姐去吧。”

洪令暗暗松了口气,“我还想说等我忙完这一阵,爸那儿要是急的话,就你跟你姐去。”

第65章

晚上给纪尤青泡牛奶的时候,纪巧荷给她自己和洪令都泡了一杯,她端着两杯牛奶进了房间,刚好看到洪令捏着鼻梁,一脸疲惫的模样。

“尤青喝完牛奶睡了。”纪巧荷随手将其中一杯牛奶放到了桌子上,小口抿着自己手上端着的那杯,“怎么了?工作不顺利?”

哪儿是工作不顺利啊,是股票赔了太多钱,洪令有些焦头烂额了,可能在纪巧荷心目中,自己先前没有出去工作过,工作上遇到各种困难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洪令也只能顺着纪巧荷的话应承下来,“嗯,是有点麻烦。”

纪巧荷用杯子挡着脸,不动声色问道:“你先前借给你朋友的钱怎么样了?那笔钱数目不少,他不是跟你定好了还款时间?”

一听到钱的事情,洪令神经都绷紧了,面上还得强装镇定,他露出那副可怜的模样,“那笔钱不少,催着他还也不太好,拿不出来的话,是硬把人逼上绝路,再等两天吧。”

纪巧荷垂下眼睛,看着杯子里的牛奶,洪令这番话是在影射他自己吗?

纪巧荷这么问他,无非是想给他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洪令没有把握住,她随后将桌上的牛奶往前推了一段,“看你脸色不太好,给你泡了杯牛奶,喝了早点睡吧。”

钱的事情能这么糊弄过去,洪令也算是松了口气,讨好似地说了句“老婆真好”,甚至没有过多怀疑,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第二天一早,洪令是被纪巧荷叫醒的,他昏昏沉沉的,耳边是纪巧荷关切声音。

“洪令?还不起吗?再不起要迟到了。”

洪令眼皮子很重,完全没办法睁开,他艰难地抬起胳膊,脑袋晕乎乎的,“嘶……”

一只柔软的手抚摸到洪令的额头,纪巧荷有些担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吧……”洪令费了好大劲才发出声音来,他在纪巧荷的搀扶下起身。

“要不今天请假吧,在家休息一天。”

洪令摆摆手,他不觉他感冒了,他找工作不容易,平时为了炒股会早退,自己不能再为了这点小事请假,“没事的,吃点儿药就行。”

随后,纪巧荷找来了感冒药递到洪令手上,看着他喝下后,又陪着他吃早餐,两人一起出的门,分别前她还特别叮嘱洪令,实在顶不住了就给自己打电话。

原本洪令只是以为自己受了风寒,可他没想到这小小风寒能拖这么久,感冒药吃了几天都不见效,每天都昏昏沉沉的。

“又跌?哎,你这状态,要不早点回家休息,别盯着股市了。”股友抱着胳膊,顺口又道,“你看看你啊,印堂发黑啊,继续这么下去,肯定赔得血本无归,你要不要找风水大师给你看看?”

洪令看股友才是晦气,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懒得搭理他,想要自己找个铺子拿药的,走到天桥时,梯子旁算命的一吆喝,他耳畔想起股友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有搭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算命摊前。

那半瞎的老头七十多岁了,形形色色见了多少人,不用算都知道洪令坐下来是为什么,男人无非是求财求权求事业,女人则是为了感情烦恼,为人父母的就给孩子算。

“股票赔了吧?”

洪令心下一惊,觉得这老头不简单,“我这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前段时间明明运气挺好的,最近晦气到家了。”

老头说了一堆,说他做了亏心事,还说他家里有脏东西,那脏东西就是他做的亏心事,他的财运也是被这脏东西给挡了。

洪令一听,差点站了起来。

老头示意洪令冷静,又捏着洪令的手,左右端详了一阵,“你也不是走霉运的手相,找个小鬼给你运运财,我看你如日中天的,那玩意儿还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这老头果然有点厉害,小鬼运财洪令不是没听说过,只不过反噬太重,一般人哪儿敢啊,他也不敢,更何况那东西还有可能是纪传宗,他干笑了一声,随后掏出了钱放到桌上,“我不信算命这一说。”

老头也没拦,等洪令走后,他把墨镜一摘,他腿脚还算利索,下楼梯也轻快,随后走向停在路边的私家车,敲了敲车窗,玻璃缓缓放下。

“老板,我都照你的意思跟他说了,他嘴上说不信,但是心里肯定犯嘀咕了。”

江樵从驾驶座上的包里掏出一沓现金递给了老头,“这几天别在这儿摆摊了,拿了钱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老头巴不得,自己也一把骨头了,有了钱就行,冲江樵点头哈腰道:“明白,拿了你的钱,肯定给你把事办好,我保证消失一段时间。”

洪令哪儿还有心思去药店买药,一路上胡思乱想,心里乱得不行,到了家门口用钥匙开门也开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把门打开,正对着家门的饭桌上,居然立着纪传宗的相框,照片里的人不苟言笑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洪令顿时汗毛竖立,声带像是被人捏住,呼吸也跟着一滞。

正好这时从阳台上传来声响,他浑身一震,鸡皮疙瘩都起来,他顺着声源看了过去,是纪守拙在弄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啊!”洪令难得情绪失控,说话声音大了好几个度。

纪守拙也没跟他计较,喊了声“姐夫”,随后解释道:“姐姐说爸爸的东西被虫蛀了,今天天气好,叫我拿出来晒晒,姐夫你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洪令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张了张嘴,用手捂住了眼睛,“公司的事情太多,没休息好,神经绷太紧了。”

很快,洪令又岔开了话题,“对了,公墓那边弄好了吗?”

“哎,姐夫你别提了,一开始不是石墩子掉了,结果现在碑上也掉了一块儿,你说别是爸爸生气了吧?”

洪令脑子嗡的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瞎说的,爸真有什么事,最好给我托梦明说,不然啊以我的脑子肯定明白不了他的意思。”

最近提起纪传宗的频率实在是有些高了,洪令不知道纪守拙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他没有接话,正好家里的座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他刚松了口气去接电话,可电话的声音却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是股友打来的。

“阿令,我听我朋友说有个新上市的公司……”洪令原想着骗纪守拙是推销的,随后挂了电话的,没想到纪守拙将拿出来晒的东西收进箱子里,跟自己招呼了一声,便回答隔壁去了。

洪令见家门关上后,才有些气恼地跟电话里的人说话,“我不是说了嘛,没事别打我家里的电话,上回就差点被我老婆知道。”

“股市局势云谲波诡,这不着急嘛,而且是你说的这个点儿你家没人。”

这个点儿家里一般没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有撞上家里有人的时候,上次不就是个例子。

“我现在哪儿还有钱啊?你借我?”洪令没好气道。

股友唉声叹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跟着你买赔了多少,这回你听我的,肯定涨,我上回说肯定涨就涨了,不行还是跟赌场借呗,不然怎么有钱还他们。”

也是,多这一笔不多,只要能借到,自己就还有回本的希望,他想起那个老头的话,自己也不是走霉运的相,他不信了,纪传宗一个死人,还真能挡他的财路。

回到隔壁后,纪守拙觉得自己太傻了,都不知道江樵想干什么,就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照他说的做,回头什么都查不出来,自己怎么跟姐姐交代。

“叮”的一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纪守拙的思路,他接起电话,里头传来了江樵的声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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