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符€€的拳头马上就要砸在延枭身上,被身后紧急赶过来的阿木尔一把扯住动弹不得。他怒火中烧,虽然身子前进不了,嘴上仍旧骂骂咧咧:“狗东西!你再侮辱殿下一句试试!”
阿木尔听他骂出来这句话,当即深吸一口气,两眼一翻,差点撅过去。
延枭把这句话听的一清二楚,立刻黑沉下脸。他握在马鞭上的手指抬了抬,下刻毫不犹豫地扬起,狠辣地朝符€€甩过去。
鞭子来的突然,阿木尔没反应过来,符€€更没避路,短而坚硬的鞭子直接抽打在他身上,疼的他不由往后扬了半寸,嘶了口气。
延枭阴鸷道:“区区一条狼师的狗,谁给你的胆子?”他斜眼瞧着马下二人,认出阿木尔也是狼师的人,随即阴笑一声。
“你们竟然没和勃律一起死在西处?”
符€€瞪着延枭,捂着身上被鞭子抽出来的一道血口,被身后的阿木尔紧紧拽着没再开口。
马上的男人一想起还在乌兰巴尔部受尽折磨的勃律,就有些幸灾乐祸。他偏回头,心情莫名好了很多:“罢了,反正勃律已经死了,你们死不死都一样。”
阿木尔压着怒火,沉声警告道:“二殿下,殿下已经不在了,您说出这种话,未免太不尊重。”
“怎么,他自己没本事,死了还不让人说了?”延枭轻视,移开目光傲视着四周仰头注视着他的族人。
他姿态高高在上,环顾一圈后嘴角翘起,忽而抬高手臂高声大喊:“现在只有小王能庇佑你们!小王带你们回家!”
忽然高起的嚷闹让阿木尔和符€€举目四望。他们耳边充溢着逃亡以来第一次的欢声€€€€
“现在只有二殿下能庇佑我们!”
“可以回族了!”
众人眼睛望在延枭身上,一个个都透着希翼的光芒。有人开始跑回去收拾东西,有人对没从帐中出来的人传递好消息。
延枭在马上得意洋洋,他施舍般移来目光,对阿木尔和符€€说:“勃律的狗,你们要是现在跪下来求小王,小王就大量一些,不计前嫌,也能庇护你们。”
“你!”符€€怒火万丈,忘了身上刚留下的鞭伤,往前跨了一步气急之下还想再挥一拳,奈何被阿木尔抓着胳膊牢牢锁在原地,不让他冲动。
阿木尔说:“二殿下,穆格勒四面已经均无兵马,领地随时都有可能被乌兰巴尔攻打,此番回去仍有危险。”
“危险?有小王在,何来的危险。”延枭不以为然。他眯起眼睛,意得志满地说:“小王已经替穆格勒向乌兰巴尔交好了,自此之后两部再也不会有战事。”
“什么!”阿木尔大吃一惊,看着马上不可理喻的男人,说:“二殿下,穆格勒和乌兰巴尔之间的恩怨已经存在了百年,更何况现在两部之间刚打过仗,怎么能这个时候委曲求全向他们示好!”
他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喝了出来:“您无权做出这种决定!可汗现在还不知生死,族中一切事物应和左贤王商讨后定夺!”
“左贤王?”延枭眼睛幽幽转过来,“左贤王在哪啊?”
阿木尔忽然噤了声,一息之后他开口答:“左贤王魂归穆勒河,现在是特勤执掌左贤王令。”
“简直可笑。人都死了,还商讨个屁。”延枭肆意道,“区区一个左贤王令,难不成还能否决可汗的命令?”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举起来,声音洪亮,响彻在附近上空:“可汗死了,勃律也死了,没人能坐在这个位置,现在只有小王能,小王是在救你们!”
“小王如今就是穆格勒的可汗!”
“小王,是来带你们回家的!”
阿木尔和符€€在看到延枭举出来的令牌时刹然间白了脸色,震惊不已。这枚符令是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那是大帐的可汗令,是位于穆格勒部大可汗的令牌!
“可汗战死了?”阿木尔吃吃说。
“父汗临死前,将令牌传与小王,小王如今是穆格勒的新可汗。”延枭弯曲几分背脊,冲马侧的人说,“凭此令,你说,小王有没有权利决策穆格勒的一切事宜?”
阿木尔紧抿起嘴,没有开口。
延枭讥笑直起背脊,望着在小叶铁铊部中忙碌收拾行囊的穆格勒族人,眼睛一瞥,瞟到另一边额尔敦塔娜僵硬的面孔上。
“公主已经知道小叶铁铊部的王陪着父汗一起战死在东处的战场上了吧。”男子用着置身事外毫不关心的口吻说,“真是可惜了,我看公主的阿塔可是勇猛的很,没想到就这样身首异处了。独留你一个在小叶铁铊部里,他倒死的干脆,当真狠心。”
额尔敦塔娜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红。她拢在一起的十指用力搅在一起,似在压着什么。
延枭瞧着女子,声音忽然放缓了许多:“不过公主若是哪天厌烦了,觉得累了倦了,大可以来穆格勒找小王,小王这里永远欢迎公主。”
额尔敦塔娜拾起眸子,一言不发却颇盛愤怒地瞪着延枭。
男子熟视无睹,没再理会这几人,勒马调转往外走:“这群狼师的狗,小王就不要了,公主可要收好了,他们可是会咬人的。”
之后,他大手一挥,唤向四处的族人:“要和小王回家的!即刻出发!”
谁不想回到自己的部族,谁都想回去,听到二殿下的话几乎每个人都是归心似箭。他们匆匆忙忙收拾好行囊,随着二殿下带来的兵马一窝蜂地涌出小叶铁铊部。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追随在二殿下的身后。一直以来被狼师所庇佑的族人,大部分都在等狼师号令。还有一些小部分大帐的人,也留了下来。
特勤前往别勒古惕部,狼师目前无人下令,他们虽然想回家,但仍旧守在自己的依靠附近。
从前小殿下是他们的依靠,如今小殿下不在了,整个狼师和特勤就是他们的依靠。
驻地很快清静下来。阿木尔瞧着瞬间冷清下来的四周,沉沉垂下头,呼出口气。
能回族也好,二殿下也能庇护他们。
他们在小叶铁铊部苦苦等待特勤回来做决策。延枭现在确实拿了可汗的令牌,所以他们是跟着一起回穆格勒,还是究竟何去何从?
阿木尔闭了闭眼,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若是勃律此刻在这,一定会大嘲一声,会一刀把令牌抢下来,亦或是带着他们,带着狼师,辟出一条新路。
等了许久,谁知夜幕降临后,他们没能等来回来的海日古,倒是等来了一匹到处冲撞的马。
马上驮着一团黑影,横冲直撞地从小叶铁铊部外面不受阻拦地冲了进来,速度快到惊人,稍有不慎就能葬身马蹄之下。
马嘶鸣着,声音刺破夜空,很快引来众人。其其格以为是海日古回来了,率先跑了出来向这方而来,然而还没离近,她就依辩人影轮廓看出此人并不是海日古。
她有些失落,正好这时额尔敦塔娜也赶了过来。拦截的族外将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要和公主交代事情的经过,女子就抬手制止了他的话。
马离近后,他们出乎意料地看见上面坐着的人影是一脸严肃的必勒格,而他的身前,好像还趴着什么。
阿木尔定睛一看,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火光瞧清了轮廓。他定定看着马上昏厥的人儿,蓦然大惊失色,震道:“勃律!”
此声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均倒吸了口凉气,委实震惊和错愕。
但他们来不急思考勃律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来不及思考那具被仪式引渡进穆勒河的尸体到底是谁。他们手忙脚乱的把人从马背上扶下来,由于夜色昏沉,谁都没注意到此人身上浸染的血液,是手先碰到勃律身上的其其格大叫一声:“血!都是血!”
阿木尔急着四处大吼:“巫医!快叫巫医!”
“赶紧唤巫医过来!”
额尔敦塔娜快速起身带路:“快,我带你们去最近的帐子。”
几人扶着奄奄一息的男子疾步向帐中而去。路过一处火光时,符€€瞥到勃律的手中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但只一瞬,便瞧不见了,仿佛刚才看到的都是错觉。
他收敛目光,紧张地跟着众人进了帐子,把勃律轻放在榻上。
“真的是小殿下。”帐中点燃了好几根烛火,借着烛光,其其格看清了被血染红的面孔,正是记忆中勃律的样子。
“勃律没有死。”阿木尔喃喃,也是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手下勃律的肌肤冰冷至极。
他赶忙去探鼻息和脉搏,发觉跳动微弱,还存在吐息,这才松出一口气。
“他身上好冰。”阿木尔说,“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他直愣愣看着气息微弱的小殿下,忽而扭头对刚进来还在拍打衣服上的血迹的必勒格道:“你是在哪里遇到殿下的!”
“乌兰巴尔。”必勒格靠着帐壁说,“我是从乌兰巴尔救出的他。”
“乌兰巴尔?”符€€一愣,“宝娜说勃律被乌兰巴尔抓走了,原来当真如此?”
阿木尔看着他,问:“你为何会去乌兰巴尔?”
必勒格回视他,环臂静了会儿才说:“有一个女人闯进了小叶铁铊部和乌利瀚部的交界地,是她告诉我小殿下在乌兰巴尔的。她说她要去救人,我才跟着一起去,哪料还真救到了。”
“女人?”符€€脑中飞快一闪,心里像是有了着落,焦急问道:“什么样的女人?”
必勒格想了想,向榻上躺着的勃律扬扬下巴:“一个挺勇敢的女人,我记得……好像是小殿下身边那个侍女。”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宝娜?你见到宝娜了?”符€€愣了下,立刻急切道。
必勒格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她叫什么。”
符€€更急了,追问着:“就是她!她现在在哪!”
必勒格看了他会儿,沉下眼睛,想起离开前看到的那道躺在乌兰巴尔地上、粘着血红的身影,最终慢慢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一刻间,帐内安静下来。符€€张张嘴,须臾后不可置信地呵笑了一嗓。他有些想骂必勒格,也有些想打必勒格。
宝娜怎么会死呢?宝娜怎么会死。
想着想着,他再也无法冷静,忽然动了起来,没有任何征兆,闪身两步上前,一把揪起必勒格的衣襟冲他吼道:“你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诅咒她!为什么要说她死了!”
必勒格厌烦地用力拨下他的手:“疯子,你冷静一点!”
阿木尔见状立刻捞住符€€,阻止他接下来冲动的动作。也就在这时,外面想起额尔敦塔娜的声音,打断了帐内的剑拔弩张:
“巫医来了!”
帐内几人赶紧把帐口的位置让出来,让额尔敦塔娜带着巫医进来。巫医在看到榻上躺的气息奄奄的小殿下,面色陡然变得沉重。
他开始聚精会神地检查勃律身上的伤势,看了几眼转身要去割早就与血肉粘合在一起的衣衫布料。阿木尔不太放心,瞪了一眼符€€后,松开他走过去帮忙,把擦血清理的活儿揽了下来。
他一点点慢慢褪去衣物,把合着血的衣料让人丢出去。其其格把从外面送来的热水端到他身边,先在水中沾湿帕子,而后递给他。
阿木尔正要擦拭勃律身上的血迹,一低头看见小殿下落在身边的手心里攥着一个物什,物什露出一点形状,在明亮的帐中瞧得较为明显,好像是一个圆弧型的东西。
“这是什么?”阿木尔诧异,总觉得这个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放下帕子用力去掰勃律的手,然而他指尖再次碰上勃律肌肤的时候又是被冰的一缩。男子吃了一惊,但仍没怎么在意,耐着冰冷的温度继续掰着手指,想把手心里仿若要镶嵌在皮肉中的物什取出来。
相触了会儿,勃律冰凉的温度就已经把阿木尔的手指冻的泛白。他吐出口气,似是被冻的太狠了,手飞快从其身上撤开甩了甩。
勃律的手掌攥得太紧,他怕昏迷中的人儿感觉有人在抢东西,无意识的保护下越攥越紧地真把东西嵌入手心,只好先作罢。
这一系列动作没有逃过身后符€€的眼睛,男人直愣愣盯着物什露出来的一点花纹,一瞬间全身血液僵固,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这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时候没有人能分神理睬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殿下身上。
阿木尔更是无法分心,他重新拿过热帕子附在勃律的肌肤上擦拭,然而贴上去的一瞬间,不太明显地升起一道冷烟。
阿木尔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擦完洗了帕子再贴上来,这次手指碰到勃律已经擦干净的皮肤上,一股骤然从他指尖钻入体内刺入骨缝的寒冷让他猛然站起身。
“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其其格换上一盆新水,蹙了蹙眉问他。
“他身上真的好冷。”阿木尔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奇怪地再次伸手覆上去,这次依旧冰的他心缩了一下。
“温度怎么会这么低。”阿木尔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快速把勃律身上的血擦掉,露出大片肌肤后,看清了胸口处数条从心脏蔓延出来的青蓝色血脉。
“这是……”阿木尔睁大眼睛,低头仔仔细细去看这些脉络。他阅过诸多医术,虽然只是纸上谈兵,空有理论,却也记得这种特殊的症状曾经在某一本里看见过。
阿木尔呼吸一滞:“他中毒了!”
其其格在他身边立马挤开他的肩膀,飞快瞅了一眼后赶紧唤帐中还在交代人熬药的巫医:“巫医!快来看看!小殿下好像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