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金杯 第122章

祁牧安跟在其身边,痛苦地闭了闭眼。他握紧拳头,脑内想起来大庆有位太医的医术也很了得,思索着要不要带着勃律去趟大庆,或者让人把那太医绑过来。

忽然,刘太医在前蓦然开口说:“我倒想起来一事,你若执意要救屋中那位公子,不妨去寻一寻那位。”

那位?

祁牧安诧异抬起头,听刘太医续道:“我听闻民间有位神医,不归于大庆也不归东越,飘无居所,曾行万里尝百草,医治了许多奇难杂症,是位不折不扣的活神仙。”

“前不久听闻他来了上京城,但却不是谁都能寻得到见得到的。你若有能力,可以去试着求求他,兴许他有办法。”

祁牧安眼睛一亮,向刘太医行了谢礼,将人送出府前,又一次俯身道:“还请您明日再来施针。”

他目送着刘太医离开的马车,思考一阵,转身进府立刻叫人去查上京城里这个神医的下落。吩咐完后,他难掩高兴地回到屋中,以为能看见勃律乖乖坐在榻椅上等他的场景,谁知推开屋门,里面空无一人。

祁牧安当即慌了神,把屋中喊了一遍也翻了一遍,到处都没有勃律的影子。男人绷住面孔,有些害怕地乱了方寸,但只定了一瞬,他就转而快速奔出屋子,在院子里慌张找了起来。

另一厢,墙下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勃律浑身一僵,他抓住墙顶小心侧了侧头,看到下面站着一个华贵的少年。

少年脚蹬一双飞鹤,穿着名贵云锦,腰间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头上端端正正正束在发冠里,正仰着脖子,打量着他。

二人四目相视,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勃律抓在墙上的手指不安地悄悄蹭了蹭,似是在思考该把这个看到自己翻墙的人打晕,还是友好的也冲他打声招呼。

就在勃律犹豫不决的时候,下面的人儿先开口道:“你是要偷溜出去吗?”元澈鄙夷地看着他很快又接上一句,“你不会连这个也翻不出去吧?”

勃律气红了脸,恼羞道:“谁、谁说我翻不出去了!”

元澈撇撇嘴:“那你趴在上面干什么?样子太蠢了。”

“我这就要翻出去了!”勃律怒撑起身子,伸着腿就要继续朝外下。

元澈看到勃律突然露出来完整的脸,心生古怪,咦了一声:“我怎么从未在府上见过你?你是谁?”

勃律动作停下来,瞧着下面半大的少年渺视道:“你又是谁?”

“你在这府上,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元澈起了疑心,“你到底是不是这府上的人?”

勃律想了想,认为他应该不算,要说只能算是被人关在这里借住。于是他摇摇头,否认了。

元澈当即后撤一步,叫了起来:“难不成你翻墙是来偷东西的?”

这句直接把勃律气的脖子粗,坐在墙头怒骂道:“哪个傻子会大白日来偷东西!”

元澈喃喃一句,还是仰面狐疑地看着他:“这府里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我确实没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勃律不甘示弱回道。

元澈哼了声,扬头挺胸,说的颇为高傲:“本殿是十一皇子。”

勃律猛然愣住,眼尾一抽,怪异地把少年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叫道:“东越皇帝他儿这么大了?”

他心里啧啧叹起来,果真不愧是皇帝,没想到胤承帝看着和他差不多年岁,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儿子了。

元澈听后却立刻跳起脚,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道:“那是我皇兄!我皇兄现在连个皇后都没有,哪来的子嗣!”

勃律对这种中原称谓一头雾水:“皇子不就是皇帝的儿子吗?”

“父皇宾天,我还未曾封王,自然还是皇子。”

勃律对此只听懂了一半,还是点点头。元澈看他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端起脑袋喊他:“喂,我说了,你也该说说你是谁了吧。”

勃律瞧着小人嗤笑一声,很是不屑:“说出来怕吓死你。”

元澈昂首说:“本殿见多识广,你吓不住我的。”

勃律沉吟一声:“你知道草原部落吗?”

元澈皱眉:“自然晓得,东越刚和草原打过仗呢。”

勃律调笑一声,翻着逗弄心唬他:“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和你们打仗的草原可汗,我是来杀这府主人的。”

元澈怔住,在脑袋里把这句话过了一遍,很快不可思议地瞪着墙上的人,不断后退,结巴起来:“你,你是,你竟然是……”

勃律瞧他这反应,坐在墙上哈哈大笑,笑地前仰后合,故意把悬在腰侧的宝刀露出来,当即就吓得少年脸色煞白。

元澈焦急地在左右飞快找着能应对的物什,结果什么厉害的东西都没有。他哆嗦着随手快速捡起一截树枝,在墙下吓唬地比划了两下,有模有样。

勃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忽然对他这两招感觉有些眼熟。他仔细想了想,想到好像是阿隼曾经在他面前使过。

他收回笑,沉音道:“这两式你从哪学来的?”

“自,自然是我师父教的。”元澈惊恐地仰视着他,脚下却不再退步,壮着胆子又耍了一下。

他颤着声线道:“我,我告诉你,我师父可厉害了,你不会是他对手!”

勃律再一次破笑出声:“我可是草原最厉害的勇士,没人是我的对手。”

“不,我师父肯定比你还要厉害!”

“你师父是谁?”

“你来杀这府主人,不知道我师父是谁?”元澈疑惑,“我师父自然就是这府邸的主人啊。”

勃律舔了舔下唇,心说原来阿隼收了个徒弟啊。

他转着脑袋把元澈重新打量了一遍€€€€不过这徒弟不怎么样,要是他在,断不会让他收这个弟子。

“你是他徒弟啊。”勃律玩心未降,笑着继续恐吓他:“既然是他徒弟,那么杀你也一样。”

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人已经站在了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正死死盯着墙头上的男人。

元澈慌起来,忙摆着手说:“不一样,这哪里一样了!”

勃律刚想诡辩说哪里都一样,余光一瞟看到了正向他们大步而来的祁牧安。

他看出了男人脸上的怒火,当下吓得睁大眼睛,瞬间收起笑,白着脸着急忙慌地要继续往墙外翻。

元澈奇怪地瞧着他,不知这人为何突然这么惊慌失措地要走,身侧就在这时闪过一阵黑风,随即他就见一人踏着风步来到了墙根下。

勃律怎么都没料到那人的速度更快,他正努力把另一条腿翻过去的时候,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还留在墙内的脚脖,稍一使劲就将人给拽了下来。

勃律大叫,死死攀住墙头不让下面的人得逞。那人似是被气狠了,直接上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把人轻而易举的就从墙上摘了下来,直接甩到肩上,扛着晕头转向的勃律离开一堆筐篓。

勃律哇哇叫着,闭着眼睛胡乱蹬着腿,手里的拳头也没闲着,一个劲儿的往祁牧安的背上砸。

“你放开我!我让你把我放下来!”

祁牧安并不为其所动,就像没感觉到背上的捶疼,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扛着肩上挣扎的人往主院走。

勃律见捶下去没用,也就消停下来,不再浪费他的体力。他捂住脸,难为情地哽咽起来:“你别……你把我放下来吧,你硌的我好疼。”

声音一软,祁牧安的心也软了下来。他停下把肩膀上的人放到地上,看其身上裘衣整个乱了方向,红着眼睛帮勃律把它裹好,缠的人密不透风,布料紧紧勒着。

勃律踩在实地上晕乎乎地喘口气,气还没呼出来,就被人用衣物缠了个结实,顿时闷在了胸腔里。

“爬这么高,你要干什么?”祁牧安按住他的肩膀耵着他,“你要跑?”

勃律弱弱指了指他身后的少年,期艾着:“没……我在和他……”

元澈正巧从后面小跑几步跟了上来,看着他二人贴这么近,不解的喊了声:“师父€€€€”

“你给我闭嘴。”祁牧安怒瞪着元澈,“把你那堆玩意儿给我扔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那里逃过七次。”

元澈听他这样说,慢慢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又垂下眼帘泄了气,小声嘀咕:“原来你都知道啊……”

祁牧安没再管少年,阴沉着面孔搂着勃律回到主院,进了屋直接撞上屋门,把没来得及踏进去的元澈一人关在外面,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长廊台阶上数地上的蚂蚁。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房门一关上,勃律就急忙甩开祁牧安的手,气冲冲地踢翻了一个挡路的木凳。正要坐到榻椅上时,祁牧安从后冲上来,紧紧环住他,头沉沉靠在青年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像是坠进了他的胸腔里。

勃律浑身一僵,很快便慢慢放松下来。

他好像很久没有体会到背后传递过来的温暖了。

他任由身后的人抱了一会儿,听他哑音低声开口:“我刚才回来看见你不见了,我很害怕。”

勃律舔了舔嘴唇:“害怕什么?”

“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再也碰不到你。”

勃律一愣,他能感觉到身上倚着的人在颤抖。

他低了低头,垂下眼帘喃道:“你现在过的不是挺好吗,何必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白费功夫。”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话音很坚定。

勃律默了几息,说:“你还不清楚吗。”他伸出胳膊,上面不止有青蓝色脉络,还有几个今日新扎上的针眼。

他说:“我这几年走遍了大漠,也被他们带着寻了无数次医,该看的都看了,毒能解早就解了。反反复复的失望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经历一遭。大不了就是死了,我不怕死。”

“前日是我太激动了,三年前的事我不该怨你也不该恨你,你根本没做错什么。”

“我今儿陪你闹够了,也试过了,要是没用就让我回去吧,我们就当没见过。过一段时间,我可能就会回凉州了,凉州要是待得不称意,我就回草原上……不过你放心,走之前,我会让符€€他们多留意进城的那些草原人的。”

“会有用的,太医说这个还是能缓解毒发的。”祁牧安闷声道,根本没把他后面说的话听进耳朵里:“中原有很多人,江湖硕大,既然有人制出来了这个毒,就一定能解。我也让人去寻另一位神医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勃律深吸口气,别了一会儿,而后重重吐出来。他拿身后人没办法,疲惫的松了口:“算了,随你怎么做吧,总归我现在打也打不过你,跑也跑不出去,等你折腾完了我再回去也不迟。”

他两手一挥拖着挂在身上的人往前迈腿要往榻椅上走:“我放弃了,你该满意了吧?你现在可以去外面看看你的小徒弟,他方才被我吓得不轻。”

祁牧安没动,把人给箍了回来:“没事,让他待着,”

勃律踉跄着站稳,没好气地掰了掰他的手,似是真的很累一样:“爬墙太累了,我要睡会儿,你赶紧放开。”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通传:“将军,属下已经把人带来了,现在就在前院。”

“知道了。”祁牧安扬声回应,渐渐松开勃律身上冰凉的温度。他把人儿转过来,面对面黑着眼眸盯了会儿他,盯得勃律头皮发麻。

“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回来陪你到处走走可好?”

勃律无奈地招招手,实在没力冲他继续发火。这几天在这人身上能用的花样都用了,脾气也撒了,拳头也砸了,什么都没用,索性他就在这吃好喝好享享捡来的福。

祁牧安不舍得从他身上撤下手,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生怕自己出去后青年就再次消失在屋子里。

元澈刚在外面石阶上可怜兮兮地坐好,就听身后门板里传来一声“咚”的声响。他着急忙慌挺起背,扭头盯着关的严丝合缝的门板,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心说这两个人不会打起来吧?

然而继续听了会儿,他发现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元澈抖了抖身子,胡乱猜测着自己的师父不会真让人得手给一刀捅了吧。

他垂着脑袋盯着地面出神,脑子里却转的飞快。

€€€€他是应该现在拔腿就跑把这个消息高诉皇兄让他给换一个师父,还是赶紧去叫人来收尸?

他闷头纠结了会儿,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就听长庭的另一头走来一人。

少年扬起下巴看过去,发现是府内祁牧安身边的亲兵。

男人转过石柱,看清将军的屋门口坐着一个少年,此少年明眸皓齿,生的端正,还泛着一股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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