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在旁的季允偶一抬头,却见领头之人的眉目与自己有几分相像。他怀疑自己看错了,正要定睛细瞧,却被侯爷揽到身边。
程放鹤亲自给他添菜,另一只手扣在他腰间,他便再没了乱看的心思。
此时程放鹤心不在焉,想的却不是如何应付在场官员,而是自己的反派养成计划。他已琢磨出不少让季允爱上他的方法,不过因爱生恨的过程还没想好。
要破坏一段忠贞诚挚的感情,首先需要一个第三者。
场上美人不少,但程放鹤不会找一个具体的人,不然反派捅死的可能就是小三,而不是临川侯这个劈腿渣男。
他想根据季允的喜好,塑造一个虚构的人设。之前他已做了些准备,但这个人设目前还很粗糙,得继续完善。
程放鹤见季允规矩坐着,不怎么吃碗里的大鱼大肉,而是在夹一盘不起眼的腌黄豆,忽然灵机一动。
他抬手拦住对方动作,用筷子戳掉那颗黄豆,又将菜碟移开,命令道:“不许吃这个。”
“本侯吃了黄豆浑身起疹子,季郎是与本侯亲近之人,所以也不许吃。”
程放鹤手上用力,将季允按到自己怀里,在众人的凝视之下,倒一盅酒塞在他手里。
大庭广众眼前靠这么近,季允颊边泛红,犹豫着将酒盅靠近嘴唇,“侯爷,属下从不饮酒。”
程放鹤挑眉,“日后要做将军的人,不饮酒岂不是让人笑话?€€€€罢了,本侯不强迫你,只是想看看季郎饮酒的模样。”
却见季允猛地仰头,一口气灌下整盅,而后立即咳嗽起来。
程放鹤心里暗笑,拍拍他的背,“这是本侯埋了几年的陈酿,是不是味道还不错?酒量都是越喝越大的,慢慢你就尝得出妙处了。”
“本侯有一位故人……善饮酒。”
他轻声似叹,再次满上酒盅,季允就再次一饮而尽。
程放鹤眉眼弯弯,抬手拭去他唇边酒渍。
“反派年轻时居然这么可爱,”程放鹤心想,“要是能录像就好了,等他黑化当了大将军再当众放出来,不信他不想弄死我。”
“侯爷……属下、属下有些头晕……”
不出一炷香,季允竟满脸通红,眼眸沾雾,双拳紧握,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程放鹤略感讶异,他不知书中威风凛凛的战神竟酒量这么差,只好扶了人一把,“莫逞强了,回屋歇着吧。”
一曲舞罢,待季允离开,程放鹤见众人都盯着他,便一摆手,“大家吃好喝好€€€€”
“侯爷,”最先开口的是徐朴将军,“三日前京郊出现山匪,锐坚营出十倍兵力剿匪,却折损过半。锐坚营战力每况愈下,若夏人再度来犯,越军恐怕不复当年。”
程放鹤自顾自斟酒,“在场这么多无关之人,徐将军怎好多谈这些?今日本侯生辰,先敬徐将军一杯。”
“侯爷……”
“大越若少了十分兵力,七分在军备。”高琛突然接过话,“徐将军不好开口,不如下官来说吧。侯爷如今主管备战,不可对此置之不理,听闻临川侯的侍卫个个都是精兵,现下侯府无事,不如抽调些侍卫入锐坚营效力,也算侯爷为保卫大越尽一份心。”
话音才落,在旁值守的公孙猛便高喊:“不行!侯府的侍卫,凭什么给锐坚营?现下是无事,可等哪天有事了,侯爷的安危谁来保证?”
“公孙侍卫长是说,侯爷会为了一己安危,置大越的安危于不顾?临川侯岂是那般自私之人?”
程放鹤心中冷笑,若把侯府侍卫送去锐坚营,军备就也要跟过去。到时候锐坚营军士抢了侯府物料,再把侯府侍卫推上前线送死,他这个临川侯岂不成了大冤种。
更重要的是,距离越国覆灭只剩一年。到时候天下大乱,若身边没点侍卫,程放鹤恐怕都活不到战神季允踏破越京的一日。
“若本侯的侍卫能为大越效力,本侯自然愿意。”程放鹤衣衫半敞,高举酒杯倾倒入口,“可侯府侍卫都是些泼皮无赖,恐怕也不服锐坚营的管教。人可以给你,不过他们若在营中杀人放火,可别来寻本侯的不是。”
程放鹤舔舔沾酒的嘴唇,眼里覆一层迷离。
大家听懂了,倘若临川侯府侍卫真去了锐坚营,定会把营中搅得乱七八糟。
场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高琛的面色阵阵发青,一句话也说不出。
魏清高声道:“下一曲,仙子贺寿€€€€”
鼓乐声起,装扮成仙子的美人们重新上场,飘带翻飞。趁众人视线被搅乱,临川侯借口身子抱恙,光速逃离逍遥殿。
殿内众人大眼瞪小眼,高琛重重哼了一声,死盯着空出的主座。
旁边人连忙悄声安慰:“临川侯就是嘴上厉害,实则玩物丧志,废人一个。您跟他生气,犯得上么?”
“就是,瞧他那沉迷美色胸无大志的样子,若高侍郎您或者丞相大人动真格的……他还不得抱头鼠窜?”
“长得那么勾人,估计身子早被掏空了,您随手就能捏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哄走了高琛。他走前还扔下一句:“本官这就收拾这个恬不知耻的临川侯!”
……
那边程放鹤离了席,觉得这帮庸俗的男人无趣至极,整天互相算计。他此时满心都是自己屋里的人,径自回到无心阁。
这会该是季允读书的时间,人却不在侧室。守门的随从回禀道:“他醉得难受,到园子里醒酒了。”
这话挠得程放鹤心间发痒。
他毫不犹豫出门,走进园子寻找少年战神的动人醉态。
作者有话说:
攻:为何我生来就不是侯爷喜欢的样子TAT
受:(把季允所有天赋值反向拉满得到白月光人设)
第7章
季允从宴会上回来,只觉得浑身燥热,一阵阵地头晕。无心阁里坐不住,便到园中吹风。走了一阵,听见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叫他名字。
他回头,蔡管事带着几名手下堵住他的路。
季允下意识要拔剑,可手上软绵绵的,才握住剑柄便被人夺了去。
蔡豪问他:“你不在宴上陪酒,跑这来做什么?”
季允理智尚存,倘若说侯爷让他回来休息,对方是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但他说的是:“我……醉了……侯爷嫌伺候得不好,赶我回来……”
众随从哈哈大笑。有人道:“上次在锐坚营,我亲眼见他被侯爷扔在外头游荡,这次侯爷又把他赶出宴会,可见只是一时兴起,早就腻了他!”
“不就是陪侯爷睡过,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能让蔡管事都在侯爷那丢面子,这个贱种吹了多少枕头风?”
“侯爷那般风雅,哪看得上这个粗鄙卑劣的夏人?不如我们今夜就替侯爷除了这个祸患€€€€”
蔡豪阴狠一笑,“拖进柴房,闷死。”
……
程放鹤在园子里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他的美人,只得向侍卫打听。
侍卫却道:“他让蔡管事带人捉去柴房了。”
听见一个“捉”字,程放鹤眉头微蹙,又详细问了时间,估摸着差不多,才向柴房走去。
他判断蔡管事此举,对他的任务利大于弊。
反正季允是临川侯身边的人,蔡豪不敢拿他怎样,最多就拳打脚踢。这对未来反派来说可是必要的磨炼。
而如今,他这个侯爷从天而降,拯救了被虐待的可怜少年€€€€这是什么感人肺腑的剧情!
程放鹤走近柴房,起初听见喝骂声和沉闷的击打声,他行走如常,直到击打声突然没了,他心下却一沉,连忙加快脚步。
魏清跑在前头,一脚踹开柴房的门。程放鹤看见里头,瞳孔骤然缩紧,高声道:“住手!”
柴房里,几个随从将季允按在柴堆上,用沾水的抹布糊住他口鼻,季允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禁锢。蔡豪则抱着双臂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观望。
随从们被喊声吓得脱了手。季允移开抹布,却连坐起身的力气也无,仰面朝天大口喘着粗气。
程放鹤夺过魏清的灯笼,挤进窄小破烂的柴房,在季允身边柴堆坐下,将人揽入怀中。
季允身上有股酒气,破烂的衣衫沾满灰土,眼神飘忽,面色因缺氧而发紫。他看上去神志不清,却紧紧抓着程放鹤的衣角。
一瞬间,程放鹤突然后悔,不该觉得未来战神被揍一顿是小事。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就自责,他看向那边跪的几人,蔡豪道:“侯爷,是季允他先……”
“闭嘴。”程放鹤冷冷道,“不管是何缘由,你们把本侯的人欺负成这样,本侯要在你们身上讨回来。”
他帮怀里人整理碎发,露出青肿的脸颊,“你们掌他嘴了?这得多少下才能打成这样?”
魏清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得二三十下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程放鹤点着人数,“你们七个,每人自扇耳光三十下,若够数了还没这个颜色,便打成这样为止。”
众人顿时变色,蔡豪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程放鹤便给魏清个眼神,魏清对着身边那随从就是一巴掌,直将人嘴角打出了血。
“若不自己动手,那便不是三十下了。”魏清道。
众人终于认清现实,一时间响亮的巴掌声充满柴房,连蔡豪也不得不动了手。
程放鹤注意到怀里人,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自己一个穿书熟练工,早就对打脸没有任何兴趣了,现在是做给季允看着,人醒着最好。
第一轮巴掌打完,魏清一一检查过,毫不客气地在下手不够重的蔡管事脸上补了一掌。对方接着要起身,却被程放鹤喝住。
“别急,还没完呢。”程放鹤将季允的衣领稍稍敞开,“他胸口这伤€€€€你们两两一组,也弄一模一样的吧。蔡管事的就由魏清动手。”
众人脸还肿着,听闻此言表情愈发生无可恋。季允胸口的伤不知是谁用脚踹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柴房里画面颇为滑稽,三人跪地敞开衣襟,另外三人分别狠狠踹在他们胸口,然后踹人者原地跪下,等对方从柴堆里爬起来回自己一脚。
程放鹤看得津津有味,又感到怀里人动了动。
他低头,见季允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望着他,“侯爷……”
程放鹤轻声问:“哪里不舒服?叫大夫过来?”
季允微微摇头,“谢侯爷关心……属下只有些呼吸不畅,歇歇便是。侯爷不必麻烦。”
“差点忘了这茬,”程放鹤将地上的破抹布踢过去,“这是谁的主意?只有一块布,本侯只罚始作俑者。”
随从们不约而同望向蔡豪。
“不、不是我……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是他!对,就是他的主意!”蔡豪语无伦次,随手点了个替罪羊。
程放鹤嗤笑,“是谁的主意,你们便用这块布闷死他€€€€这是本侯的命令。”
众人这回倒很听话,像方才按倒季允那样把蔡豪摔在柴堆上,有人往半干的抹布上啐了几口,捂住蔡豪的口鼻。
蔡豪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前言不搭后语地求情。听到这声音程放鹤才明白,原来方才季允不是无法呼救,而是选择了沉默。
季允坐直身子望过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看不出报仇的快意。他五官尚显青涩,眸光却如一潭死水,平静得让程放鹤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