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藏在黑暗里的,腐烂结痂的伤口在黎泽的吻中渐渐消弭。
太阳升起,血肉愈合。
如获新生。
“好了,”黎泽抬起头,轻轻地说,“它们以后都不会有了。”
他注视着南渡发红的眼眶,又仿佛透过他,望向那个在福利院门口迷茫地捂住伤口的孩子:“我们到家了。”
南渡眨了下眼睛,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来。
不是那种因为热气熏出的迷离,也不是昨晚被迫流下的生理性泪水。
那是黎泽第一次见南渡哭。
甚至对于看着监视器的354来说,这也是第一次。
无论是当初刚开始执行任务时两句话就会领盒饭的炮灰,还是后来死状凄惨的反派,南渡从来没开过痛觉屏蔽,但是354从来没见他落过眼泪。
唯独在现在,唯独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唯独当黎泽的手指抚上已经愈合的伤口,温柔且怜惜地问他疼不疼的瞬间。
南渡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疼。”他紧紧地抓着黎泽的手指,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浮木,用力到指骨都有些泛白。
他依赖疼痛,他因为疼痛而变得强大,可那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感觉到疼。
在后来那些反反复复出着任务,在傻瓜机器人一次一次将药举到他的面前,手足无措地望着他的时候,又或者,在那个滂沱的雨夜,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怀里冷下去€€€€
南渡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他被黎泽嵌进胸膛,下巴倚在他的肩头,眼泪快要灼伤脊背:“好疼。”
南渡说:“黎泽,我好疼啊。”!
第六十九章 导演他是偏执怪(三十五)
南渡终于在黎泽的轻哄下睡了过去。
他最近这段时间很容易疲惫,黎泽没看到有什么外伤,只当他是冷血动物的冬眠症状,给南渡掖了掖被子,确认他的体温没有异常,这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殿下,”电话那边传来何€€的声音,“方见知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会以绑架罪和故意伤害罪对他进行拘捕。”
“房间的痕迹清与他们都清理干净了,如果警方问起来,殿下可以说是自己找到了方见知那里带走南导的。”
“好,”黎泽点头,瞥了眼卧室的方向,“网上那些呢?”
“关于南导的自然都是捕风捉影,但是澄清这种事务求一击必中,一点一点纠缠拉扯反而不好,所以既然要澄清,就要从最关键的部分来。”
最关键也是最开始的,自然是南渡和阮之柔的关系。
但是这个关系是确实存在的,除非把阮之柔那些黑料洗白,否则南渡只能跟着一起沉下去。
“关于阮女士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当时媒体炒作得沸沸扬扬,单凭舆论,一时间扭转印象不太可能。不过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寻找当年的线索了,也许能找出点有力证据。”
但是时隔多年,能不能找到多久找到都是个问题,舆论反击重在一个迅速,若是等上半年再反击,几乎已经失去了效力。
“好,”黎泽点头,“我知道了。”
大不了就不让南渡看手机好了,南渡不是喜欢五毛嘛,他们青丘那么多狐狸,一只玩一天,风波很快就会过去的。
然后就让何€€买热搜,一天夸南渡一次。
啊不对,还是一天把他俩的互动放上去一次。
黎泽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想到南渡与他肌肤相贴吻过它的样子,顿时觉得耳尖发烫。
“殿下,殿下?”
“咳咳咳,”黎泽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他清了清嗓子,“你说什么?”
“是这样,我们公关部其实还讨论出了一个办法,”何€€道,“其实……也可以不用管阮女士那边。”
“南导一早就被送到了福利院,阮女士做的事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强化这一点,把
南导在福利院的日子放出来一些,再讲述一下他在养父母家的尴尬地位还有小时候受过的惩罚,塑造南导受害者的身份,只要路人开始心软心疼,后面就比较好跟着澄清了。”
简而言之,就是卖惨。
这确实是现下最好用的方法,只要故事讲得好,自然有粉丝出面帮你奋战。
但黎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行。”
“可是殿下……”
“我说不行,”黎泽立刻打断他,“把网上关于南导福利院的事情都删干净,任何讨论都不要有。”
“但……”
“这是命令。”
心疼南渡的有他一个就够了,他不需要把刚愈合的伤疤撕开给别人看。
黎泽极少有这样直截了当命令的时候,声音不怒自威,何€€一凛,突然想起这是青丘仅存的王室血脉,立刻弯下腰:“是,殿下。”
黎泽这才挂断电话回到房间,狐狸并不是不需要休息,但他居然一点都不困,只要想起昨天和南渡做过的一切,心脏就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为了不让脚步声吵醒南渡,他变成狐身的样子,哒哒哒围着床边跑了十几圈,终于被地上的衣服绊了一跤。
黎泽扫了眼罪魁祸首,忽然想起人类的男朋友似乎都要给另一半洗衣服,虽然他们狐狸不怎么穿,但是既然他跟南渡在一起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人类自然要配合人家。
于是,青丘唯一的王现在正在南渡的家里,两只爪子蹑手蹑脚地踩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往盥洗室叼衣服。
叼到内裤的时候,黎泽闻到上面浓厚的麝香味,耳尖和脸颊一起红了起来,一条残影飞快地跑了进去。
南渡的家里居然连个洗衣机都没有,黎泽轻叹口气,只好把衣服放进盆里,两只爪子踩踩又搓搓,雪白的绒毛变得湿漉漉的。
手机铃声一响,黎泽立刻用尾尖点了挂断,发现是副导打来的,这家伙从昨天开始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外加五十个感叹号,可惜黎泽忙着吸人精气。
想来也是找南渡的,黎泽两只爪子搓着衣服,尾巴在按键上敲敲打打:“南南跟我在一起。”
“谢天谢地没事儿就好,”副导拍拍胸脯,“那你俩昨晚怎么
不接电话?”
谁会顾得上接你的电话啊。
黎泽的尾尖动了动,打字机一样:“什么事?”
“今天一大早,有个男人来找南导,自称是他父亲,我说南导不在剧组也不信,死活要见他,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
“父亲?”
“是啊,说南导是他和阮之柔的孩子,”副导道,“你才怎么着,我昨天搜了一下,那是个国际知名的设计师,作品上过巴黎时装周的那种,不过网上说他十几年前就结婚了,不过婚后五年又离了。”
三心二意的男人,南渡这么多年没见他找过,现在又来干什么。
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黎泽严肃道:“先别告诉南南,等我回去看看。”
“好的,哎不对,南南?”副导讶异于黎泽的胆大包天,“你去见,你以什么身份啊?”
衣服洗好了,黎泽吹了吹爪子,那两只湿漉漉的爪垫又变得蓬松雪白,他高傲矜持地捧起手机,回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夫君。”
副导:?
黎泽跟着翻了翻消息,发现微博私信突然多了好多,大部分都是南渡的粉丝担心找到他这来的,甚至有一部分CP来问他是不是要分手了。
刚在一起就咒他!
黎泽愤怒地回了他一个愤怒的表情。
随后来到南渡的床边,两只爪子捧起手机,对着南渡的睡颜拍了一张,发了条微博,配文:“睡着啦。”
睡着的南渡比醒着的时候要柔和很多,像浮在掌心上的羽毛,黎泽总担心他随时会飞走,很想去亲他的眼睛,又怕吵醒南渡,于是将刚刚的照片换成了屏保,对着屏幕吧唧一口。
“你在干什么?”
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黎泽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嗖的一下变回了人身:“没,没没干什么啊?”
“怎么连衣服都不穿,不冷吗,”南渡瞥了眼他赤.裸的身体,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床板,“上来。”
黎泽于是兴高采烈地翻上床,张开双臂把南渡圈在怀里,自己全身都变得暖融融:“不冷,你困不困呀?”
“睡饱了。”
其实是因为疼痛,他行将就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昨晚那样
大起大落的折腾,好像每一个内脏器官都吵闹着要罢工,南渡试图转移注意力:“把床头的手机递给我。”
“手机有什么好玩的,”黎泽如愿以偿地亲上了他的眼睛,隔绝他试图伸向床边的手,“别看了南南。”
“怎么,怕我看到网上的消息?”南渡笑了声,“我心理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黎泽又将阵地转移到南渡的鼻尖,吻完之后又去亲唇角,也许是动物的天性,他简直一刻不停地要跟南渡贴在一起:“那也别看。”
“我就发个微博,”内脏的疼痛还在加剧,南渡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我们当初假装情侣是为了公关,我现在名声都成这样了,恐怕戏也要撤资,你事业刚起步,还是早点解绑比较好。”
黎泽怒气冲冲地咬了下他的唇角:“你敢发试试!”
“嘶……”南渡拎着耳朵将他拉起来,抬眸打量:“这么凶?我要弃养了。”
黎泽傲娇地冷哼一声,却又在南渡的眼神里老老实实垂下脑袋:“不会有人撤资的,你想怎么拍怎么拍,网上的事情也不用担心。”
南渡笑了:“又不是你投的资,难道你还能命令何€€?”
“我当然能,”黎泽立刻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又调出聊天记录证明自己的地位,伸手拍了拍的南渡的肩膀,一副我罩着你的样子,“所以,你好好的,不要受伤也不要伤心,剩下都交给我好了。”
“好吧,小殿下。”眼前似乎在阵阵发黑,南渡脸上勾出一个苍白的笑:“那我饿了,殿下。”
“好,”这两个字南渡叫起来简直有神奇的魔力,黎泽瞬间下床,“我去准备!”
黎泽说完,似乎从他刚刚略显虚弱的声音里听出了什么,不放心地回过头,就见南渡对着他光裸的身体上下打量了番:“好歹穿了件衣服,”他说着,四处望了望,“对了,我们的衣服呢?”
黎泽立刻举手报告,尾巴摇晃起来,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我洗了!”
南渡挑眉:“怎么洗的?”
黎泽抬起两只爪子,眼睛湿漉漉的,邀功一样:“这个,我洗了好久呢。”
南渡犹豫了下,似乎很为难:“……我们的衣服,只能干洗。”
小狐狸一愣,尾巴不动了,耳朵都跟着蔫下去。
“青丘的小殿下啊……”南渡垂在身下的手悄悄握紧,勉强勾出一个暧昧的笑,脚尖绕着他的大腿往上勾:“殿下,你洗坏了我的衣服,就罚你在家里不许穿衣服好不好?”
黎泽脸色一红,嗖一下变成狐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