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随着一声惨叫,小九身子猛然一颤,一根细弱汗毛的通体泛金的针悬浮在小九丹田之上,那枚金针从他的丹田处被取了出来。
然而这却并没有结束。
三枚金针从小九体内逼出后,圣手也已经精疲力竭,起身之时甚至身形都摇晃了一瞬。
而躺在床上的小九面色更是惨白非常。
那从小九体内取出来的金针,瞧着古怪非常,小十一伸手接住,完全无法想象出这玩意儿到底哪来这样的本事,封住小九内力不说,连鬼医圣手都吃力取出。
小九这时候朝他望了一眼,抬手道:“让我看看。”
小十一伸手将巾帕上的三枚针递了过去,却没想到刚才老老实实在小十一手中的金针,被小九用手捏住后竟状似活物一般,还妄想往小九手指腹里钻去。
小九瞳孔一缩,被惊住一般,霎时松了手。
金针又重新落到巾帕上,一动不动了。
小九与圣手好言相谢后,便叫小十一送他从后院悄然离去。
未曾想这三枚不仔细瞧便会忽视过掉的纤细针体,竟能轻而易举地封住小九多年修炼的功法内力。
小九借着缓缓身体的功夫,躺在床上盯着巾帕上的针,逗什么似地又用手指轻戳了一下。
那针尾立刻弯曲而上,小九闪躲得飞快,它又从半空中落了回去。
“倒真是有趣。”他嘀咕一声。
一朝内力恢复,小九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待歇了半盏茶的时间,小十一又回来。
小九收拾干净自己,从床上下来走到了院里,小十一跟在后头正在与他说些外头的情况。
“听京城包子铺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梁孟惠已经携兵入京了,大批兵马逼到了宫门口,宫里的禁军在那里守着,可是一旦厮杀起来,定是不敌梁孟惠手里的兵的……”
“还有你此前叫我找到离王府的秦管事的踪迹,我也寻出了眉目,他不是个硬骨头待抓住了他,细审两天,定能问出来咱们兄弟原相脸的下落……”
小九听着时不时“嗯”两声,他运了一下内力,感觉到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不知是不是错觉,甚至感觉身子骨都轻盈了几分。
“是不能等了,若是再磨蹭下去,等梁孟惠大兵杀进宫里,遗诏拿过去都要不中用了。”小九边走边说,他身上的外袍批的是萧崇叙的,过分宽大,他又嫌碍事一样挽了挽袖口,说道:“这小十三办事未免太过尽心,说让他带萧崇叙多兜两圈风,他便真的能耽搁到现在也不带人回来。”
“这镇子也没多大,这么绕路,崇王殿下难道就没起疑,他现在不该这么好骗了……”
小九心里泛起嘀咕,正要出门去找,顺便活动活动筋骨,却没想到走到马匹旁边,伸手刚抓住缰绳,手腕便是一麻。
手腕变形了。
无骨刃练到他们这个份上,这种移形异骨对他们来说称不上什么难事,连痛都算不得。
只是略微一麻罢了,可是小九低头望着自己无端脱臼的手骨,愣怔了许久。
他仿佛是被什么魇住了。
小十一看着他,莫名发呆,不由出声道:“小九怎么了?可要我与你一起去找他们?”
小十一的声音将小九唤回神来,他摇头说道:“不必了。”
而后松开抓着缰绳的手,用左手握住手腕,轻轻一施力,将右手骨头回位后,还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摇头失笑道:“我说呢。”
第69章
这小镇子里说热闹,实则也不算太过热闹。
不过在这上午,市集里还是稀稀疏疏有些人烟,在到处叫卖。
萧崇叙心里头记挂着小九,原想拿了遗诏快些回去,却没有想到这把名叫小十三的,年幼的无骨刃这般的不靠谱。
在萧崇叙再一次提醒他,这条街方才已经走过后,对方便又露出了恍然大悟后,面红耳赤的表情。
小十三抓耳挠腮,妄图拖延。
到了最后,总算在萧崇叙即将变脸耐心告罄的前一刻去店铺里拿到回了遗诏。
万没有想到,这群无骨刃竟然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用一个破木盒子装起来,放在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当铺里,给了人家二两纹银,叫人家保管了。
恐怕是越是如此出其不意,越是不容易叫人找到吧。
小十三看了眼天色,心里头焦躁不安,也不知道小九他们那边忙完了没。
萧崇叙的马匹脚程快,便是他费心劳力兜圈子,也是没能拖延许多。
而就在他别无选择的被已经认识路了萧崇叙带着路抄近路回去的途中,却见萧崇叙在一家卖霜糖糕的小铺前停了下来。
崇王殿下认出来这是那日小九向自己介绍的此镇子的特色美食。
小十三此时难得机灵,计上心来,再望见萧崇叙探身接过那糕点铺小老板递过来包好的糖霜糕之后,他又扬声道:“小九还爱吃糖葫芦,可也给他拿两串解解馋?”
萧崇叙胯下的马像是不耐地原地踏了踏马蹄,萧崇叙停顿片刻后,扭头看向身后的小十三,问道:“何处有卖?”
等小十三带崇王殿下买完糖葫芦,即将回去之时。
却听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小十三脸色骤然刷白,双目惊骇地望着一群身披重甲的兵马携刀枪冲进了这市集里。
小九再次要抓紧缰绳一跃上马,便见院子里闯进来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
定睛一看,那不是小十三又是谁。
小十三脸色苍白,口中正溢出来鲜血。
小十一与小九登时心头“咯噔”一声,连忙快步上前,将已经险些要跌倒在地上的小十三扶住。
这么一扶,便是叫人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小九摸到了满手的湿润。
小十三身上深色的衣服,散发出来浓郁的血腥气。
“小十三?!小十三你怎么了?”小十一立刻惊慌出声。
小九强行稳住心神,对小十一道:“快去拿伤药!”他转而看着小十三,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小十三负伤独自回来,小九心头已经是有了极其不妙的猜测。
饶是如此,他还是顿了顿又问:“崇王呢?”
小十三吐掉口中血沫,似乎是极其勉力地伸手将胸前藏放着的遗诏掏了出来,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惶恐不安:“小九!有兵马前来抓我们了,崇王……崇王殿下把遗诏交给我,让我先走!”
“什么兵马?下这样的狠手?梁孟惠的人?”小九难以置信:“可这多少的兵马能拦得住他!?”
以萧崇叙之能,不说真的以一人抵万兵,可是轻松脱困总不在话下吧。
小十三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黑压压的一片,我看不清!崇王也不太对……不知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如何,由此被他们一群人围堵住了,我拼了命了才逃出来。”
恍若当头一棒,小九眼前骤然发黑,走火入魔?萧崇叙到如此境地,怎么会莫名其妙就走火入魔了?
“我逃回来的时候,听到身后追来的兵,他们的将领在喊,要你天黑之前拿遗诏前去,否则就要崇王性命……我们到底怎么办啊,小九。”小十三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他还没有到年龄在领功堂挂牌子,小九不过是交给他做这么一回活,做这样简单的事情,却还是被他搞砸了。”
“没事。”小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不怪你。”
小十四小十五这时候已经出来,小九让他们先把小十三抬进屋里养伤。
小九转而便走向了院落里那间一直被挂着大锁的门。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梁孟惠,到了这样关口,竟是连他这位亲生子的性命都不顾了,只顾得遗诏。
小十一拿了伤药给小十三送到屋里,刚出来就听到小九在踹门。
他瞬间脸色一变,飞快地扑上去:“使不得,小九!这不行!”
小九眉眼里露出来戾气:“使不得?如何使不得了,难不成梁孟惠的兵还会害了他不成?”
小十一脸急得脸发红,焦急万分地说道:“他没用的,小侯爷早已是枚弃子了,梁孟惠屈居京城埋伏久而不动不是被亲子要挟,不过是在等他的兵!你知道的啊,你就算挟持小侯爷过去也是无用的!他们只要遗诏!”
下一刻,原本该落到门上的那一脚,瞬间落到了小十一腰上。
小十一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抬头正要说些什么,仰头却看见小九那张不知是因愤怒还是旁的什么红了一圈的眼。
小十一跪倒在地,膝行至小九脚边,连声道:“小九,你别动他,我与你去救崇王。”
小九闻言,闭了闭眼,沉默不语片刻后,复又睁开眼睛,像是在心底做下了某个决定后,所有动摇心神的情绪都被收归一空。
他说:“我没时间了。”
时至深冬时节,寒风萧瑟,吹过耳旁呼啸而过时,将人皮肉都刮得生疼。
梁孟惠派来的这一只兵马乃是他营中精锐,一般的人等他也深知不是崇王对手,别说从崇王手里抢东西,不过是恐生变数,想将崇王与遗诏拖在路上,争取一些时间。
却未曾想,这支精锐兵马在这里竟撞上了大运。
他们也没有想到,伏击之后,那尊贵的崇王殿下便变成了如此神志不清可怖的模样。
小九单枪匹马前来,走到小十三所指明之地时,只见那数十人用长枪所指着中间一血葫芦似的一人。
若非是看见熟悉的衣饰,小九无论如何也无法辨认出这么形容狼狈的人会是萧崇叙。
萧崇叙面部模糊,被眼睛口鼻里流出来的血覆盖。
只这么一眼,便是好恍若生生往心尖上剜了一刀。
小九陡然想到什么,传闻崇王刚出生时天降异象,七窍流血不止,在命悬一线之际,幸得太青大师出手相助,施以禁咒……才保得一命……
可是这太青大师所施的禁咒,这么些年好端端的,怎么会失了效用,使得萧崇叙又开始七窍流血?
电光石火之间,小九眼前闪过那三根细弱汗毛,宛若活物的金针。
再看那人群中被围住,当作怪物一样的萧崇叙,小九目眦尽裂,几乎不敢再细看第二眼,可却又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硬着转不开眼神一下。
在这一瞬间,小九自觉怕是就地凌迟带来的痛意也不过如此了。
梁孟惠手下得力的将领看到来人,不由喝道:“你倒是好胆识,敢自己一人来。若是识相一点,就快快把遗诏交出来!”
小九与崇王之事此前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算不上的秘密,如今这年轻将领看到崇王已变成这幅模样,而小九伶仃一人,背脊单薄,瞧着也没什么威胁劲。
纵使是无骨刃有那非同寻常的本事,可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抵不过他一个吗?
越是如此作想,他便越自得起来,甚至开始忘形的,语气轻蔑地说道:“你若是愿意乖乖配合,我可好心送你们这对亡命鸳鸯埋在一处。”
小九胯下的马,这时候还是未动。
小九脸上神情未被那些羞辱叫嚣的话撼动分毫,他面无表情,堪称十分平静。
可那年轻气盛,早以为胜券在握年轻将领却是按捺不住了,他手长枪挥出,像是想要把小九拦腰扫下马去:“我说让你把遗诏交出来,你没听清吗!?”
然而那杀气腾腾的长枪,刚挥舞到一半,便骤然落下了。
在那一瞬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那将领脸上嚣张的表情凝固住,他只觉喉间一痒,刚抬手想要去摸,便在下一秒感觉到了剧痛。
喉间鲜血飙出,他从马上失力一般,重重一头栽了下来。
将领的部下骤然色变,就在这时却见那原本待在原地的小九,抬手扯了一下缰绳,而后御马朝他们直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