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外叫了一声:“照影……”
里面静了静,但没有停止。
我叹了口气:“把直播关了吧。”
我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他打开门,卧室里的灯光倾泻出来,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逆着光,我看不清照影的脸,只能看到灯光描绘出的身形轮廓,很难把眼前这个比我还高的男孩子和当年的初中生重叠起来。
“哥哥。”他跨了一步,走到我面前,张开手臂很用力地拥抱我。
作为这个“哥哥”,我似乎有太多要问的了:那天你出去之后去了哪里?那天以后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演《偷偷》之前还是之后?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既然当年不愿意出来指认,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而最后我有些艰涩地开口,说的却是:“除了工作,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照影整个人僵了僵,大概是不想放我走,于是更加用力地抱我,用力到我被他箍住的手臂都不活血了,一阵阵发麻。
我恍惚中意识到,因为照影的背叛,我孤身到北京,才遇见了李沐,因为李沐的背叛,我去演了《偷偷》,才重逢了照影。
太可笑了,原来我从来都没有成功逃脱过。我还能逃脱吗?只会被命运之手抓回来,塞进了下一个笼子里。
第53章
这几天我开始认真琢磨买房的事情。前几年过得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没什么人生规划,经历了最近的事情,我开始意识到得给自己安个家,不能像现在这样:回老家不遭人待见,待在北京和李沐一个屋檐底下,又能轻而易举被照影找到。万一哪天真滚出娱乐圈了,我得有个自己的去处。
说到照影,那天我成功阻止了他的直播,他没在这件事情里牵扯得太深,但这场直播开了五分钟就匆匆下线难免落人口实,他被扣了很多“这种事也要蹭热度”“故意溜人博关注”“背刺前同事”的帽子。我和他的唯粉更加势同水火,这梁子算是越结越大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照影的“威胁”还是公司的律师函起了作用,王卓强(@想要个道歉很难吗)真在微博上给我公开道歉了,说整件事情都是他捏造的,但没有具体展开说。
不良影响已经造成了,就很难消去。王卓强的道歉微博下面多的是不愿相信的网友,“钱到位了”“被公关了吧”“可怜的普通人,又被明星欺压了”“小时候被校园暴力,现在被资本暴力”。
那天赵宇告诉我,因为最近真真假假的丑闻,我的风评一路走低,上次去试镜的那个角色应该是没机会了。我不动声色地问,那最后定了谁?戴越?赵宇沉默,没有否认。我又问,我最近这波操作是他在背后搞小动作吗?赵宇遮遮掩掩,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但日子还得继续,工作还得继续,《三人游》的拍摄也重启了,毕竟这期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一方面,这节目还挺惨的,中途碰上我这事儿,照影还非要凑热闹,这下是集齐了三个“劣迹艺人”,我看节目组肠子都要悔青了。另一方面,那两段断章取义、拼凑而成的录音是《三人游》的工作人员传出来的,有违合约,节目组向我道歉了,并表示已经开除了涉事员工。
€€€€总之,我看今天的这场复工是少不了尴尬了。
根据上次节目末的抽奖结果,这次我们要去云南,正好是春天,季节上也很合适。这是那次慈善活动后,我第一次面对镜头,还没开拍我就紧张到无以复加,化妆师已经第三次上来给我补妆,问我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把外套脱掉。
我知道不是热,是怕。怕人,怕镜头。怕每个摄像机后面都有一张不怀好意的脸,怕有人别有用心记下我说的每一句话。干我这行,恐惧人群、恐惧镜头、恐惧说话,就像有一天老师不会讲课了,医生不会拿手术刀了。
正式开拍,我逼自己尽可能进入状态,却好几次说不顺一句简单的句子。之前几期基本上都是我在把握节奏和推进流程,这次完全力不从心了。李沐和照影应该都发现了,都开始尝试多说一些,避免冷场。
下了飞机,我们按照节目组的要求打车去第一处拍摄地点。一位摄影师跟车坐副驾,我们三个坐在后排,依然是我坐中间。摄像机对着后排,我基本上全程都在低头躲,他俩在我一左一右尬聊,一会儿说这天真蓝啊,一会儿说这树真绿啊,一会儿说这花真漂亮啊。我要是观众看到这一幕,都得连夜上微博艾特平台和节目组让他们赔我开会员的钱。
第一站是一家老字号过桥米线,开了几十年了,老板很热情地给我们介绍了过桥米线的由来,紧接着就是品尝时间了。节目组设置了一个趣味小游戏。A的面前有全套36种配菜,B和C坐在A的对面,中间设有隔板,A选择其中的12种配菜,B和C猜每次A选了什么菜,猜中了也可以获得同款配菜,猜错则只能轮空。
为了保证节目的延续性,节目组说上次在长沙夜市是我赢的,所以我来做这个A。短短一句话又提醒了我一遍长沙夜市那晚发生的事和那晚过后的种种,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36种配菜放在小碟子里,整齐地码在小桥形状的木架子上。第一碟,我先在素菜区选了莴苣。
李沐低头看了一下面前的小碟子:“首先排除芹菜,因为小好不吃芹菜,剩下的这些里面……莴苣吧。”
照影表示不同意:“我们第一次直播的时候吃过芹菜,我就选芹菜。”
第一轮,李沐胜,赢得一份莴苣。
第二碟,我还是在素菜区选了一份菠菜。
这轮两个人都没猜对。
第三碟,我在荤菜区选了一份鸡肉。
这轮也是两个人都没答对。
照影说:“花老师,我想吃乌鱼片,你能不能选乌鱼片?”
第四碟,我选了鹌鹑蛋。
照影自信满满:“我猜是乌鱼片!肯定是乌鱼片!”
李沐想了想:“不可能是乌鱼片,你想吃就满足你?我猜是鹌鹑蛋吧,刚刚老板有介绍过,把鹌鹑蛋打散,用来蘸生肉片,这样煮出来的肉片更好吃。既然刚刚选了鸡肉,这轮应该会选蛋。”
这轮还是李沐胜,赢得一份鹌鹑蛋。
就这样进行了十二轮,他俩的答案就没统一过,你说东我说西,反正绝对不能和对方一样。最后李沐猜对了8种,照影猜对了3种。服务员给我们一人上了一碗秘制汤底,那碗有脸盆那么大,金黄色的鸡油封住了下面滚烫的鸡汤,小菜倒进去滋滋作响,腾起一片热气。
照影碗里只有三种菜:黄豆芽、木耳、豆腐皮,稀稀疏疏浮在表面上,看起来尤其可怜。
他眨巴眨巴盯着我的碗,我被他盯烦了,问他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吃。他凑到我跟前来,从我碗里夹了一筷子,夹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夹给李沐看。我这时候回过味来,他之前输这么多大概率也是故意的,就为了制造个理由坐我旁边来。
吃完米线,第二站是斗南花市。这里是亚洲最大的鲜花交易市场之一,每天有成千上万种的花卉在这里交易,云南十八怪中的“鲜花论斤卖”也出自这里。
我们每人有20块钱购花资金,需要给另外两位购买并且亲自包一束鲜花,最后会有专业评委给我们的花束打分。
我给李沐选的花是百合€€€€心想事成,给照影选的是黄色夹竹桃€€€€深刻的友情。
李沐送我的是洋桔梗,照影送我的是黄玫瑰,然后就到他俩互送的环节了。
照影先发制人,他面带歉意:“不好意思,沐哥,我买的时候没注意,光顾着好看了,买完才发现这个花语不太好啊。”
李沐挑了挑眉:“是吗?”
照影语气里倒是全无歉意,还带着点嘲讽:“蓝盆花,花语是不可能实现的爱情。”
李沐冷着脸接过花,把自己的也递出去,拍在照影身上:“好巧啊,我拿的时候也没看。请教一下评委老师,我送照影老师的这束银莲花,花语是什么?”
评委忽然被点名,有些尴尬地回答:“银莲花的花语是某件事情失去希望了,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没有结果。哈哈,用来送给朋友确实不太合适啊。”
“可我听说银莲花的花语还有另一种解释,”照影悠悠地说,“希腊神话里,花神芙洛拉喜欢风神瑞比修斯,嫉妒风神和阿莲莫莲的爱情,于是把阿莲莫莲变成了银莲花。所以银莲花还有一种花语是,嫉妒。”
这一来一往之间全是火药味,我忍无可忍,说了今天以来最长的一句话:“你俩能演点节目里能播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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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照:不能谈恋爱就在节目里骂骂情敌好了
第54章
这天晚上,我们坐上了最近在网上很火的绿皮火车Y752,从昆明到丽江,设有一人软包大床房,可以躺着看风景。一号车厢装修成了复古酒吧,有钢琴、有KTV、有吧台,天花板上是旋转的迪斯科灯球,地上摆着黑色真皮沙、铺着花地毯,别具90年代的特色。
我们要在这间特殊的车厢酒吧里拍摄今晚的节目。列车广播播报道:“今晚,在我们的一号车厢举办‘我有故事你有酒吗’活动,来这里分享故事的乘客,均可免费获得饮品一份。”我们三个人换上了乘务员的工服,当好酒吧的服务员。很快,陆陆续续有一些安置好行李的旅客聚集到了酒吧里。
我躲在吧台里做咖啡,让他俩去前面招呼客人。最先来的客人是一对来云南度蜜月的新婚夫妻,他们给我们分享了一个从校服到婚纱十二年恋爱长跑的故事。这中间分分合合好几次,分开最长的一次,是因为男生家里背上了巨额债务,他也因此放弃了研究生学业,并且和女生提了分手。再提起这件事,女生还是耿耿于怀:“当时什么都不告诉我,连个原因都没有,直接把我打个措手不及。”
李沐从我手里接过咖啡,送到他们那桌:“人们有的时候说谎,是因为怕在意的人被真相伤害。”
男生点头附和:“善意的谎言,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债还清,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所以……”
女生打断他:“可是真相伤人,谎言就不伤人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着半个车厢,我总觉得坐在沙发上的李沐正在看我。
第二对客人是两个男生,比较特别的是,他们中有一位手里拿着导盲杖,长了张娃娃脸,又乖又可爱,高个子把他带到靠窗的位置,然后坐在了他旁边。
照影问他们想喝点什么。拿着导盲杖的那位说要咖啡,高个子说不行,喝了一会儿你睡不着觉了,拿导盲杖的那位扁了扁嘴说,好吧,那就牛奶好了。
他们是在帮助视障人群的手机软件上认识的,一位是求助人,一位是志愿者。恰好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于是缘分从线上延伸到线下,他们在盲人电影院熟悉起来,一位是观众,一位是讲解员。
拿导盲杖的男生说起他们的故事滔滔不绝,却在最后一句卡壳了:“然后我们就在一……成了好朋友!”
听到“朋友”这个词,他的同伴低头笑了:“好了,快喝牛奶吧。”
“你笑什么?”娃娃脸男生转过头向着他,“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是是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高个子动作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有一位头发银白的奶奶坐到了他们对面,问道:“小伙子,长途旅行很辛苦吧。”
娃娃脸男生捧着牛奶杯摇了摇头:“不辛苦,我很厉害的,还会一个人坐飞机呢。”
奶奶也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她和爱人是在云南插队的时候认识的,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如今已经儿孙满堂。两人约好金婚那年要一起回云南看看,现在却只剩她一个人了。
奶奶热泪盈眶,动情地说道:“一开始,儿子女儿都不同意我来云南。后来同意了,又说得要他们陪着才行。最后还是被我拒绝了,我回来是要重温我们俩的故事,那时候的故事里还没有他们呢。”
照影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奶奶,我可以送一首歌给你吗?但我不是歌手,可能唱得不是很好。”
照影在点歌机上选好歌,这首歌叫《保留》。这时候,车厢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唱到“看见 你在我眼前/不去猜想我们隔多远”“在有限的深夜消失之前触摸你的脸/我情愿这是幻觉 也不愿是种告别”“还是觉得相遇 太美好”这几句,他灼灼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我的身上。我们目光相接,一句句锥心的歌词像是某种乞求的低语,我几乎控制不住表情,摄影师显然也发现了,给我推了个特写,我有些慌张地别开了脸。
有照影带头,很多乘客都开始点歌演唱,还有人奏起钢琴曲,乘客们伴着乐声轻快地旋转、跳舞。车厢仿佛真的变成了90年代的迪斯科舞厅,人们在这里尽情分享自己的故事,又书写着新的故事,可能这就是云南的自由与浪漫吧。
结束拍摄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大家各自回车厢睡觉。今天一整天的拍摄任务并不重,但“拍摄”这件事本身给我带来了莫大的精神压力,一下子从镜头底下逃脱出来,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原本是要好好睡一觉,但行进中的列车摇摇晃晃,我睡得很不安宁,有点晕车,挺难受的。第三次被晃醒以后,我打算出去透透气。
走出包间,走廊上只有一个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李沐。不知道为什么,他正坐在走廊的折叠椅上,趴在桌板上睡觉。
我一边走近,一边犹豫要不要叫醒他回床上睡。他微微蹙着眉,露出的半边脸上有几道长长的伤痕。白天化着妆看不出来,现在就很明显了,我知道,这是上次慈善晚宴的地下停车场,他为了保护我,被那群疯狂的记者抓破的。
天已经蒙蒙亮了,光亮映进车厢里,但还看不太清外头的风景,只能看见张牙舞爪的树影在窗外呼啸而过。
列车忽地一声进入了隧道里,隔绝了天光,车内瞬间漆黑一片。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然摸着桌板弯下腰,凭感觉亲了一下李沐受伤的脸。
愣了两秒,列车已经驶出了黑暗,微弱的光明回来了。李沐醒了,睡眼惺忪,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困惑。
我做贼心虚,没等他问就开口辩解道:“我手机没电了,出来找地方充电!倒是你在外面干什么?”虽然我既没有拿手机,又没有拿充电线。
他转头望向窗外:“想等日出的,来早了,不小心睡着了。”
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下,也撑着脑袋开始等日出。窗外越来越亮了,天空中橙色与蓝色相接,云朵也被浸上了色彩,列车仿佛穿行在油画世界。
猝不及防,又进入了隧道,车厢里再一次暗下来。黑暗瞬间灌入眼睛,与此同时,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凑过来贴上了我的嘴唇。
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离开了。待火车驶出隧道,天光乍现,橙黄的太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光芒万丈,璀璨又耀眼。
李沐在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笑了,他说:“小好,偷亲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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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火车吻能pk弟弟的雪地吻吗
第55章
9个小时车程,到丽江是早上7点。由于之前几期节目去东北和西藏的时候都有过冰雪景点,这次就没有选择玉龙雪山,而是选择了泸沽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