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觉得我忍辱负重 第6章

“哪里比得上这花娘的温柔乡甜香醉人,让人流连忘返。”花辞镜环顾四周,得意一笑。

裴玉:“这就是你回来半月,换了七八家勾栏夜宿的缘故?”

花辞镜咬了一口梅花糕,含混不清地回答:“不愧是锦衣卫的狗腿子……呃,我是说是仪鸾司,怕是连我每天晚上睡在哪个姑娘床上都知道吧?”

裴玉也不恼,微笑如故:“不仅如此,我甚至连你夜里御女几次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花辞镜一口粥喷出来,他狼狈地抹了抹嘴,呛咳了片刻才缓过气来:“你们锦衣卫不至于这么……细致吧?”

他刚才那话可是开玩笑的。

然而,裴玉却没有跟他开玩笑,他的目光慢吞吞地往花辞镜身下瞟去:“你这两日的表现可不如初入盛京时那般龙精虎猛,怕不是亏着了身子了……”

花辞镜连连抬手打断裴玉一本正经的话:“行了行了,你是我大哥。找我何事,直接说。”

裴玉微微勾起唇角,顺手将藏在怀里的手帕扔过去:“帮我看看这东西。”

花辞镜拿起托盘里的另一双筷子拨开锦帕,露出里头的两片碎瓷。

等他用筷子夹起那两片碎瓷看了片刻,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抬头看着裴玉:“小玉玉,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倒好,专门来坑哥哥我。”

裴玉拨弄着指间的玉扳指,眼神格外无辜:“二郎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

花辞镜‘啪’地将手中竹筷拍到桌上:“这两片碎瓷胎薄如玉,可是宫里才能用的极品官窑。这上头还有龙爪云纹,绝不是寻常贵人能用的。”

他又停顿了片刻,才审视着面色平静的裴玉:“这种东西却让你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带出宫来暗中验看,可见此事必然牵连甚广。这种宫闱秘事我可不想掺和进去,不管你有什么难题,都请另请高明吧。”

裴玉轻笑起来:“我果然没找错人,你若是肯来锦衣卫,必然前程无限……”

“小玉玉,打住。”花辞镜嫌弃地撇撇嘴,“你真以为锦衣卫的名声在外头好听啊?我离家出走老爷子或许生气,但总有消火的那天。我要是进了锦衣卫,只怕老头子能亲手送我去见花家的列祖列宗。”

裴玉不以为忤,轻松地耸耸肩:“我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

花辞镜闻言,又奇怪地看着裴玉:“说来,你谋略文采皆不输人,为何不下场考个功名,虽然提拔得慢,好歹能得个清名。如今入了锦衣卫,看似权势滔天,百官礼让,但是背地里谁不骂你们呢?”

裴玉邪佞一笑:“我管他们背地里说什么?只要他们不敢当着面骂我,背地里跳得再高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更何况,他们跳得太高,我也可以……”

他伸出拇指,在脖间轻轻一划。

花辞镜扫了他一眼,不语。

“这个案子的确牵连甚广,包括花伯父恐怕也被牵连其间。”裴玉漫不经心地走到桌边,抬手就要将那锦帕收走,“你不愿牵扯进来也属人之常情,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等等!”花辞镜挡住了裴玉的手,皱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裴玉笑容温和:“我说我不勉强你了。”

花辞镜瞪着他:“上一句。”

“花伯父恐怕也会牵扯其间。”裴玉看着花辞镜,表情格外无辜,“哦,你是在担心花伯父啊?你放心,这事儿也未准。虽然牵扯进去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是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随便定罪,对吧?”

花辞镜咬牙:“裴玉!这案子到底是个什么事?”

裴玉斜睨着花辞镜:“花爷,这事儿恕我无可奉告。毕竟事关朝廷,我这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说出去,只怕明儿陛下就要下旨押我下诏狱了。”

花辞镜看着眼前惫懒泼皮一样的青年,终于是认输道:“行了,别扯那些,我干了!”

裴玉笑了:“那你先验验,这上头沾了哪样毒物?这可是你老本行。”

比起调香,花辞镜更擅制毒,不过这事儿,也就他们两人知道了。

花辞镜沉默了一瞬:“要换个地方才能验。”

“那就去我府上吧。”裴玉提议。

花辞镜犹豫:“你那里太招摇。”

裴玉轻轻点了点桌面:“无妨,有密道可入。”

裴府的密道倒不是裴玉吩咐开挖的,而是裴老爷子还在时就已经挖了,而且地下的密道四通八达堪比迷宫,不知道路的人头一次走必然会在里头迷路。

路上,裴玉简单地把情况告诉了花辞镜。

花辞镜听完,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想要避开这摊子事,但是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些事情。

裴玉之前的说法的确有些耸人听闻,但是却也不能完全说与他父亲无关。

花辞镜的父亲是太医院院使,统领整个太医院。宫内有人下毒,多多少少也与太医院脱不了干系。

若是皇帝一个不高兴,随便指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就足够让整个花家喝一壶的。

唯一能让他全身而退的方法,便是彻底查出下毒之人和幕后主使,撇清干系。

但是这就意味着,他们将会面对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强大到,对方甚至能将手伸到御前。

花辞镜脑子里跳出无数种可能,双手却已经戴上了鹿皮手套,开始将那两片碎瓷片泡入水中观察。

他用银匙搅弄了一下水,发现银匙并无任何变化,应该不是霜砒。

“你府上有什么小动物么?”花辞镜抬头询问。

裴玉闻言,环顾四周一圈后,足尖轻点窗棂,一跃两丈高,从外头的树上捉来一只画眉鸟来。

花辞镜接过那只不断挣扎的画眉,喂给它一点点那杯中的水。

那画眉开始还挣扎着扑棱双翅,但是很快它的力气和叫声都越来越小。

“双翅僵硬麻木……你方才说,御医诊断三皇子中毒后,表现得症状为浑身冒冷汗,四肢发麻,面色潮红,且御医诊脉时他的脉搏细弱,舌苔淡白?”花辞镜拨弄了一下已经不再动弹的画眉鸟,询问道。

“不错。”裴玉应了一声,“且太医开了四逆汤解毒,待三皇子上吐下泻后,再以鹿胎保息丸保命。三皇子虽脱离了危险,但还未醒。”

花辞镜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站起身看着裴玉:“这些症状再加上太医的用药,可见他们是已经验出,三皇子中了乌头的毒,却怎么没有告诉你?”

裴玉看着躺在案上一动不动的画眉,漂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冷意:“大概是因为,他们有不敢说的理由吧。”

第7章

自食恶果

三皇子中毒事关重大,西厂和锦衣卫领了皇帝口谕,就在京城里大张旗鼓地搜罗起嫌犯来。

将近午时,萧玄策才从神机营点卯出来。

他刚拐过玄安长街路口,就看到威风凛凛的西厂番役押着一人从他眼前走过。

那人胸前挂着铁锁链,双手被捆在身后,口中还在不断分辨:“……本官昨日不在轮值,根本未踏进皇城半步,尔等宵小休想污蔑本官清白!”

萧玄策见到被擒之人不免一惊,连忙上前两步拦住那为首的掌班:“郑百户,你们西厂的人为何要将钱副将抓起来?”

掌班的郑百户见到萧玄策,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玄策,你快请总督大人来,这西厂的番子要反了,竟敢冲撞神机营,来营里拿人!”被捆起来的钱副将一见到萧玄策,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刻不顾颜面地大声喊叫起来。

萧玄策递给钱副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看着郑百户,等着他的解释。

郑百户倒是想让萧玄策出手拦下自己一行人,这样他就有理由把萧玄策也一起拷走了。

毕竟萧玄策身后的萧家,一直与他们督主不怎么对付。

不过萧玄策不是那种莽撞人,向来行事缜密细致,这一年多的时间,硬是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给他们拿捏。

等了片刻,见萧玄策不上钩,郑百户也懒得逗留,冷淡道:“陛下有令,凡是与三皇子中毒案有关的人员都要彻查。钱副将昨日本当在承天门值守,可他却又不在,我们须得调查清楚他的去向。萧千总,你不会阻碍我等办案吧?”

萧玄策闻言,笑了笑:“原来是这事,几位误会了,昨日钱副将的母亲病重,他不得不在家中为母尽孝。我见他一片孝心,便替他轮值了。”

钱副将愣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憋了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这借口,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郑百户几人哈哈大笑起来:“萧千总,你或许还不知道,我们可是在北里胡同里抓到这位孝心可嘉的钱副将的,且他还亲口承认,他昨日整日都留在教坊司,还有教坊司的花娘小月可为他作证。”

萧玄策略显诧异地回头看着郑百户,后者羞愧地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事到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玄策在原地沉默片刻:“钱副将毕竟是我神机营的人,你们要缉拿他,总要知会总督大人一声。”

郑百户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拦在他们前头的萧玄策,片刻后不怎么甘心地点点头:“那你快去禀明此事吧。”

还不等萧玄策转身,就有一名身披玄甲的将官骑马飞奔过来。

来人年过四旬,鬓染霜白,正是神机营中军指挥佥事,也是萧玄策的上司卫秋鹤。

卫秋鹤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抬手示意萧玄策退开,看也不看被人狼狈捆缚的钱副将,一双狼一样阴沉的眼睛冷冷地划过郑百户等人的脖子。

众人被他这嗜血的眼神一扫过,无端觉得背后一阵阴冷,细密的汗毛齐刷刷地立直了。

怪道旁人都说这卫秋鹤是狼将,能够控制狼群。只看他那双眼便知道,此人绝对比狼更加危险。

“总督有话,就事论事地查,查出来什么罪便是什么罪。但如果西厂的人敢屈打成招,暗地里给神机营使绊子……”卫秋鹤冷笑摸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萧玄策轻抿唇角,这消息传得倒快,西厂拿了人还没走出三里,大营里已经把话递过来了。

听了卫秋鹤的话,钱副将的眼神瞬间变得绝望起来。

总督这话的意思,西厂的人可以随便查他,但是不能把神机营拖下水,这也意味着,总督不会再保着他了。

郑百户被卫秋鹤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一挥手连忙带着自己的人手和倒霉蛋钱副将匆匆离开。

一大早,便有他们的线人来报,说是在北里胡同看到可疑人员,他们匆匆派人过去,果然就堵到了才从教坊司出来的钱副将。

钱副将虽不算大鱼,却也不是什么小角色。好好利用一番,或许能借着这个机会把神机营拖下水。

不过,神机营的总督已经明示,他们如果想再动手脚,却也要掂量掂量了。

目送着浑身瘫软的钱副将被西厂的人拖走,萧玄策有些担心地回头看着卫秋鹤:“佥事大人,钱副将就这样被带走的话……只怕凶多吉少。”

“此事你不必理会,这是总督大人的意思,”卫秋鹤轻提缰绳,看着萧玄策,没忍住又提点了一句,“你做人太单纯,早晚是要吃亏的。”

萧玄策站在原地,目送卫秋鹤骑马离开。

片刻后,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并不显眼的弧度。

师弟的脾气还是那样任性。

一颗香酥花生突然从天而降,砸向路边的萧玄策。

萧玄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开了砸向他额头的花生米。

他抬头望去,就看到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坐在桌旁的两人正低头往楼下看。

其中一人眉眼儒雅温润,举止有度,像是清贵门庭教养出来的名门公子,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故友花辞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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