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亲手批复,恐怕得话费五六个小时。
穆山显按了按眉心,让017把奏折分类放好,简单的祝贺或请安这类的统一由017来统一批复,其余按照重要程度分类,由他亲手朱批。
这部分重要的奏折里,其中大多都是和边关的战事有关,其余的基本都是民生。有如何安顿因战事逃亡的流民,有要粮的,还有北方雪灾,厚厚的积雪把官府的横梁都压塌了,这些都要用银子。
景国亏空了许多年,还好宸王在外镇守边关,懿帝在朝政中精打细算,一内一外,日子才好过一些,但也管不住银子大把大把地往外流。
“景国这……这也太穷了吧?那种快穿者从零开始经商升级成商业大佬的副本都没这么难,”017看得都心梗,“咱们不能友情赞助一下吗?就当是老天爷撒钱了。”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穆山显散漫地回复,“如果景国没有自救的能力,那老天爷撒一万次也是枉然。有句话叫气数已尽,万物皆有命数,不必强求。”
“啊?”017呆了,“那……不救了?”
“谁说的,不是在救么?”
穆山显在奏折上写下“从之”两个字,放到一旁,拿到下一本时,忽然顿住。
那份和普通的奏折大不相同,质感不一样,即便不看,一摸手感也感觉出来了。穆山显拿起,发现那是一本厚厚的信封,棕黄色的封皮混在一众奏折里,乍一看看不出痕迹。
封皮上写得很简洁,只有四个字:
清远亲启。
清远是谢景的小字。
穆山显看着这三字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拆封,信封里厚厚的一叠,每一页都写得很满。
“……在前线打仗还有这么多时间写信啊?”
017忍不住吐槽。
孟千舟知道谢景忙,所以不常寄信,但每次寄来都会写一大堆。信的内容也很细碎,比有些大臣的请安折还像小学生作文,流水线地介绍自己在边关的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吃了什么菜,雪关风景如何,心里又是如何惦念陛下。
最后再小小地抱怨一下,陛下最近给他回信的内容越来越短了,他每日睡前都会把信件翻出来,一字一字地温习揣摩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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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睡着。
穆山显看到一半,重新放回信封里。
“你知道怎么写。”他说。
“好嘞。”系统回答得也干脆。
随后唰唰唰,就在后台生成了十几份模拟回信,再生成谢景的笔迹,印在回信的信纸上。为了更加真实,还会添加几个小小的墨点,或者是笔画弯折间不小心地一“顿”。
哎,无他,唯手熟尔。
谢景酒醉醒来时,新烛已燃了一半。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口渴,下意识地床头摸去,掌心触到一杯温热的茶。
大概是蜀桐备下的。
他饮了半杯润润嗓子,顺口喊了一声,保宁赶紧走了进来。
“保宁,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时,陛下再睡一会儿吧?”
谢景摇摇头,下意识看向外间,有屏风挡着看不清晰。但他总觉得,奏折应该已经批完了。
“宸王什么时候走的?”
保宁回:“申时,宫门下钥前离开的。”
谢景微微皱了皱眉。
申时……那也就是下午。
可他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说起来,这两天总是会发生怪事,他明明不记得批过奏折,但上面却留下了朱批,关键是那确确实实是他的笔迹。
再比如,他最近总是睡得很沉,醒来就跟失魂症一样,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睡眠一向不好,浅且多梦,最近也不曾更换药物,怎么会睡得这么熟,一点事都不记?
更何况,他下午一觉睡到上朝,哪里有时间批改奏折,这也不对。
“陛下?陛下?”
保宁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谢景脸色却没有好转,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保宁,你说……我是不是没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把小谢吓坏了,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ps:没上车,只是开通了正规的□□服务,主要是小谢陪穆哥睡觉(。)
[1] 萨都剌《赓覆字韵》
[2] 白居易《问刘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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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权倾朝野攻x隐忍皇帝受(8)
(二更)
他这突来的一句把保宁吓了一跳, 要换其他人,保宁都不会多想,只会觉得是字面意思。唯有从谢景口中说出来,他心脏连着手都抖了抖, 渗出几分酸涩苦痛的味道。
“陛下, 您好好的,何出此言?”保宁小心翼翼地宽慰他, “上回太医来切平安脉, 还说陛下最近休养得很好,精神都足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 脸上都红润润的,眼睛也有光, 怎么就没时间了呢?
谢景张了张唇, 但这样离奇的事他自己都捉摸不清,又怎么清清楚楚地告知给别人听呢, 最后也只能摇摇头。
“……没什么。”他顿了顿,还是道,“等下了朝, 传张太医过来再请一次平安脉吧。”
希望是他多虑了。
谢景到太和宫正殿时,议事大臣们都已经排列整齐,还在殿外他就听见一阵隐隐的骚动,等到夏广明宣完诏, 才恢复寂静。
他抬头扫了一眼, 也明白这骚动的缘由。
称病告假了小半个月的宸王,今天竟然来上朝了。
他下意识瞥了眼穆山显的腿, 从过军的人站得像一树雪松、格外笔直, 昨天喝酒时也一直坐着, 也看不出腿疾好没好。
大约只是拿腿疾当个幌子。
以往不管他真病假病,谢景明面上都得装装兄弟和气,让太监赐座。但也不知是不是昨天的缘故,他再看见穆山显时,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具体是哪儿不得劲,他又说不出来。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谢景只当没看见,反正有一层帷幕当着,他没注意到宸王也很合情合理。
隔着这么远,对方应该看不到他的表情。
“宿主,小谢好像躲着您呢。”017看热闹不嫌事大,“刚才那动静,可别说他没发现您,怎么回事呀,过一晚就翻脸不认人了。”
穆山显太阳穴跳了两下:“……”
不搭理它,还越来越来劲了。
“哎哟哎哟,又躲了又躲了。”017啧啧地揶揄,“不是,您昨晚到底干什么了呀?您看您这一天天把人吓得,小谢都以为自己得绝€€€€”
他打断:“闭嘴。”
有些话可以说,怎么瞎调侃都可以不生气,但有些话不能。017眨巴两下眼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老老实实不再出声。
朝会上讨论的,大多是之前上奏过的问题。上报给领导是一回事,但并不是所有项目都是领导一拍砖就能决定,独断专行不是什么好事。一轮轮的小组会开下来,才能有个最终答案。
谢景越听,心情越凝重。
大部分议题都是熟悉的,但也有一些各州县上报过来的,奏折批复过后,底下人已经去实行了,再由上级官员在朝上简单汇报一下,这本来是一件非常非常简单的事。
但让他心惊的是其中的内容。
州府汇报时,他好像第一次听说,满脸的茫然。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劲了,就算他意识模糊下把奏折都批完了,也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按捺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在退朝前颁布了新的元正休沐令。
现在已是隆冬时节,昨夜结的冰都还没化,就要提着灯笼趁夜上朝,年轻的也就罢了,其中不乏一些六七十岁的老臣,一把年纪了,胡子都能拖到地面还要这么早上朝,也实在为难他们了。
原先元正休沐只有六天,除夕前后各三天,不过考虑到今年冬季寒冷,谢景便多放了几日。今年是太后过世后的第一个春节,不宜大操大办,城里少了爆竹声,老人心里也寂寞。这几日休沐假,也算是给足了官员们阖家团圆的时间。
下朝后,官员们各自坐着马车散去。
宸王府坐落在长乐城王宅之中地段最好的区域,占地面积也十分辽阔。到了景武帝这一代,子孙缘已经很稀薄了,旁支也三三两两的,故而诸王府稀稀拉拉的,也并不如以前那般繁荣。
但宸王府是其中的例外。
这座府邸还是许多年前,景武帝特意下令修建的。那时谢景还没出生,宸王也没到能继承父亲爵位的年纪,但景武帝还是力排众议、重修了寿王府,也就是如今的宸王府前身。
只是寿王与王妃一直不和,那一年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休妻风波闹得满城风雨,王妃也是个性格刚烈的,半夜找了根绳子吊死了,从这之后寿王府就彻底衰落了下去。
寿王远走安州,小王爷则被带到了外公家抚育,顺理成章地改了母姓。
那日,寿王战死的消息传到京城来,景武帝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定,要封小王爷为宸王。
要说宸王对这个父亲有多大感情,那倒也没有。寿王原本只是个穷苦的农家小子,只是因为祖上和老寿王的祖上沾亲带点故,所以在寿王这一脉快要断绝时,他才被皇帝选来继承了爵位,景武帝还亲自指婚,让他娶了当时集贤相的女儿,集贤相虽然是副相,但却是景武帝这一派的忠臣,两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只可惜夫妻俩经常吵架,貌合神离,当时小王爷待在宫里的时间只怕比和生父相处的时间要多得多。以至于景武帝临终前,不少人都以为他会把皇位传给宸王,匆忙站队抱大腿,没想到遗诏一出,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虽然皇位还是留给了他亲儿子,但另一半兵符依旧牢牢地握在宸王手上,而且给的还是实权,皇位在谁手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关于宸王和懿帝父母之间波谲云诡的关系,017脑海里幻想出了无数个版本,只可惜这点剧情里并没有交代,可能属于隐藏线,用来丰富世界和增加攻略趣味性的。
宸王府里人不多,不过穆山显从不觉得冷清,他喜欢安静,不喜欢折腾和热闹。
等他换了衣服出来,府里的下人已经盛好了提前炖的山药三米粥,温热地在桌上搁着。
臣子上早朝前是来不及吃饭的,大多都是在马车上应付两口,等到下朝了再与家人一起共进早餐。穆山显看了一眼,端着碗几口一饮而尽。
以前他自己一个人,吃饭多少都不觉得有什么,谢景说过他好几次,想着花样的改善,都没多大的疗效。等到了这里,谢景劳累消瘦、食不下咽,他换位思考,才感受到了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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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回到永安宫时,太医已经在外殿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