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沿着台阶往上走,两扇雕花的玻璃门在他的面前打开,他注意到府上的仆人全都规规矩矩,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脸上的肌肉也少有活动的迹象,就像是童话里被变成石雕的仆人们,冰凉而无一点生气。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上前来,他带领着吕西安沿着两边摆满了白色鲜花的地毯,穿过富丽堂皇的前厅,朝德€€于泽斯公爵夫人的客厅走去。
当他进入客厅时,德€€于泽斯公爵夫人正坐在长沙发上,和对面的德€€拉罗舍尔伯爵以及阿尔方斯说着话,她已经换好了晚宴的礼服,那条紫色的长裙上镶满了珍珠,将所有第一眼见到她的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德€€布里西埃男爵先生。”管家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通报道。
三个人停止了谈话,一齐转头看向吕西安。
“夫人,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吕西安€€巴罗瓦先生,德€€布里西埃男爵,国会众议院的议员。”阿尔方斯将吕西安介绍给德€€于泽斯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站起身来,她个子不高,脸上的五官也称不上好看:她的嘴唇有些厚,鼻子显得太长,而眼睛也像深海鱼一样向外鼓胀着。但她是德€€莫特马特伯爵唯一的女儿,而她的外曾祖母则是香槟酿造巨头弗夫-克利科公司的创始人,这使她成为了一位富有且出身良好的女继承人,对于女士们而言,金钱总能够让她们显得更加美丽。
因此,她在1867年嫁给了第十二代德€€于泽斯公爵,作为法兰西最高贵的爵位之一,德€€于泽斯公爵当年在宫廷当中的地位仅次于王室家族的“血统亲王”们,在任何场合都有着站在国王身边不远处的殊荣。
“欢迎您,亲爱的男爵先生。”她以一种施恩的姿态朝吕西安伸出一只手,吕西安连忙捧起那只手,行了一个吻手礼,“陛下在给我的信里提到了您,他对您取得的成功表示非常感兴趣,我也很高兴在自己的家里接待您这样的优秀青年,希望您以后务必常来。”
吕西安很清楚,这是德€€于泽斯公爵夫人在替巴黎伯爵招揽他了,这个女人可是狂热的保王党人,为了巴黎伯爵的复辟大业出钱出力,期盼着有一天在宫廷里重新占据她“第一贵族”的地位。
于是吕西安也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陛下真的提到我了吗?承蒙他还记得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无名之辈。”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惊喜和惶恐,这是这段表演的精华部分。
对于吕西安的表现,德€€于泽斯公爵夫人显得十分受用,“陛下认为,像您这样的人物未来必然前程远大,他怀着兴趣注视着您的发展,并祝您万事如意。他也期待着未来等到他君临法国,能够和您谱写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对于巴黎伯爵君临法国这样的前景,吕西安并没有太大的热情,但面对德€€于泽斯公爵夫人的封官许愿,他依旧给予了热情的回应,表示一定为陛下肝脑涂地。这一番表态让德€€于泽斯公爵夫人满意地点头,而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脸上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公爵夫人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让吕西安坐在德€€拉罗舍尔伯爵与阿尔方斯的中间,“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么我们就说正事吧,时间很紧迫€€€€布朗热将军已经答应我的邀请,会在八点半抵达,这也就意味着,”她指了指房间角落的座钟,“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谈话时间。”
“我并不是怀疑您的魅力,美丽的公爵夫人。”阿尔方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令德€€于泽斯公爵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您确定布朗热将军真的会来吗?他今天又去凡尔赛做了演讲,如今他可是个大忙人。”
“我给他的运动捐助了一百多万法郎,他若是拒绝我的邀请,那可就太没礼貌,也太不理智了。”德€€于泽斯公爵夫人冷笑了一声。
“那么我想,您请我们来,就是想咨询一下您这笔投资的安全性吧。”阿尔方斯说道,“一般客户找我们银行家,就是做这类的事情。”
“不光是我的投资,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子爵先生,是我们大家的投资,您和您的父亲给他的资助没有比我少到哪里去。”她淡淡地瞥了阿尔方斯一眼,仿佛是在提醒他说话要有分寸,“但我今天更想要和你们大家商量的,是我们以后该拿这位布朗热将军怎么办。”
吕西安竖起了耳朵,这正是他这些天里也一直在考虑的。
“我想在座的诸位都是希望通过布朗热将军的运动让陛下重新君临法国的。”德€€于泽斯公爵夫人接着说道,她的目光落在阿尔方斯身上,“亲爱的阿尔方斯,我认为陛下对您和您的家族表现出了很大的诚意,他承诺让您父亲这样一个犹太人成为法兰西银行的总裁,没有人能给您更加优厚的条件了。”
吕西安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沙发的扶手,原来阿尔方斯一家支持保王党人是因为这个。
当今的中央银行€€€€法兰西银行是金融界一只产金蛋的鹅,它的股东们总共只付出了两百万法郎的本金,而其余的资金全部来自政府存款和商业汇票贴现时所得到的佣金收入。成为这家银行的股东是一种特权,股东们不必承担任何资金风险,甚至不必提供什么资金投入,即可成为巨富。
这家银行最大的两百家股东,被称作“两百家族”,是掌控了法兰西经济命脉的人,其中包括著名的金融家罗斯柴尔德男爵,施特恩家族,烟草巨头圣马丁家族以及工业大亨施耐德家族等,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阿尔方斯一家。
这些银行家当中,很大一部分是阿尔萨斯德意志人和犹太人,然而银行的总裁一职,却始终由一位纯种的法兰西人担任。对于这种情况,犹太银行家们已经不满已久了,但在共和政体下,没有一位政治家愿意冒着民族主义者的怒火,强行将一位犹太人推上法兰西银行总裁的宝座。巴黎伯爵给老伊伦伯格许诺的这个愿景,实在可是称得上是下了血本。
“我和我的父亲对陛下表示万分感谢。”阿尔方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伊伦伯格银行的金库大门永远为陛下敞开。”
公爵夫人或许并不完全相信,但至少阿尔方斯目前还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因此她也用一个微笑回应了阿尔方斯的微笑,“那么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在这位布朗热将军身上投资呢?他现在不光收我们的钱,他的支持者囊括了所有派别,甚至那些激进派的流氓也给他唱赞歌,真不知道这家伙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她转向吕西安,“男爵先生,您是国会议员,也在报纸上写文章,您说说这是为什么?”
“我吗?夫人。”吕西安有些惊讶公爵夫人点了他的名字,“我记得之前那位杜€€瓦利埃先生曾对我说过,”(这个名字令公爵夫人的脸上浮现起不加掩饰的鄙夷神色),“似乎所有的人都觉得能够通过这位将军实现自己的某些诉求。”
“但这其中只有一部分人能够如愿,”这次说话的是德€€拉罗舍尔伯爵。
吕西安点点头,”布朗热将军是一个既没有政治思想,也没有政治信念的野心家,而他的支持者们与其说是支持他,不如说是对现状不满,这些不满者将他当作了领袖,认为他能够搅动政坛的这一潭死水。”
“可他现在对上了国民议会,这样的支持能持续多久呢?”公爵夫人问道。
“巨人安泰的力量来自大地,赫拉克勒斯将他从地上举起,就能够轻松将他扼死了。如果共和国能够解决它自身的问题,消除各个阶层当中不断蔓延的不满,根除徒劳无益的政治争吵,避免反复出现的内阁危机,落实之前曾经承诺过的改革,那么布朗热将军的支持者自然会烟消云散。”
“这恐怕到下个世纪也不可能吧。”阿尔方斯冷笑一声。
“国民议会是国家的最高立法机关,但它不能战胜自己,就像一个人不能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从地面上提起来一样。”吕西安补充道,“如果它输给了布朗热将军,那么不妨说它是输给了自己的颟顸和低效。”
公爵夫人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交换了一个眼神,“您果然聪明过人,就像德€€拉罗舍尔伯爵对我说的那样。”她对吕西安说话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不少,“那么看来我们还要继续在他身上投资了,无论他最后能否战胜国民议会,他的运动只要存在一天,就给共和国多一重的打击,当人们厌倦了共和政体,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候,他们就该欢迎正统的法兰西国王回到巴黎了。”
“不过布朗热将军也该是时候做出明确的表态了。”德€€拉罗舍尔伯爵提醒道,“如果他还想要继续得到我们的援助,那么他就必须向我们做出承诺€€€€他会支持陛下复辟。我们想要捧出的是一个法兰西的蒙克,不是又一个窃国大盗拿破仑€€波拿巴。”
从楼下的院子里传来马车车轮的声音,那声音绕着前院转了一圈,最终静止在大厅入口的方向。
阿尔方斯站起身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您的蒙克将军来了。”
第60章 信使
“劳烦您冒着这样的天气,还要大老远从凡尔赛赶回来,亲爱的将军。”当布朗热将军亲吻德€€于泽斯公爵夫人的手背时,她这样说道。
从吕西安的角度,可以看到将军的额头和大胡子上沾满了尘土和汗珠,这也难怪,他身上穿着全套的中将军服,胸前挂满了勋章和绶带,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穿戴这一身的装饰和套上一个巨大的乌龟壳也没有太大区别。
“请原谅,夫人,我这样风尘仆仆地赶来。”布朗热将军放下公爵夫人的手,对这位慷慨的赞助人,他总是表现的极其殷勤,“还有三位先生,我很高兴见到诸位。”
他的目光落在吕西安身上,“巴罗瓦先生,或者我应当说男爵先生,好久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您进入议会呢。”
吕西安朝着将军鞠躬致谢,将军点了点头,朝公爵夫人伸出自己的胳膊,让她将手挽上来,带着她朝餐厅走去,而另外的三位男士则跟在他们后面。
五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与刚才一样,吕西安坐在了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中间,对面就是布朗热将军。桌子上铺着淡青色的台布,上面摆放着银质的刀叉和水晶杯子,而在桌子的正中央则放着一座被做成橡树样子的银烛台,上面点着十几根蜡烛。餐厅里凉爽宜人,几个精巧的风轮将厅堂四角冰块融化产生的冷气朝餐桌送来。
布朗热将军喝下了几杯冰镇的香槟酒,他脸上因为暑热而产生的潮红色消退了不少。他从口袋里掏出丝绸手帕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渍。
“这是我们自己喝的酒,不对外出售的。”公爵夫人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是1851年的陈酿,一直储存在兰斯的白垩岩酒窖里。那年对酿酒业是个好年份,可却是将军们的坏年份。”
吕西安意识到公爵夫人意有所指,他在脑海里回顾了一段历史,立即就明白德€€于泽斯公爵夫人所影射的是尚加尔涅将军的往事€€€€这位将军在1848年革命之后成为了巴黎卫戍司令和国民自卫军总司令,一度和当时的总统路易€€波拿巴分庭抗礼,却在1851年的1月遭到解职,当年12月路易€€波拿巴发动政变后,尚加尔涅将军更是遭到了流放,八年以后才回到祖国。
“尚加尔涅将军是个蠢材,”布朗热将军用餐巾擦了擦粘在胡子上的香槟酒泡沫,“他手里掌握着足以改朝换代的力量,却不敢使用,这样的人即便权力落在自己的盘子里,恐怕也要别人给他喂进嘴里才行。”
吕西安喝下一口酒,这香槟酒并不像通常的香槟那样带着鲜花的甜美香气,反倒是有些火辣辣的浓烈,像是开枪时火药燃烧冒出的味道。
“那么您在运用自己手中权力的时候,想必是完全不会犹豫的。”公爵夫人说道。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尚加尔涅将军那样的权力,我只是陆军部长而已。”布朗热将军笑着摇了摇头,“我亲爱的文官同僚们深恐步上1798年或是1851年的前辈的后尘,在大半夜被冲进家里的政变士兵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到街上等待的马车上,他们对于限制军官的权力是不竭余力的,我甚至连调动一个营的权力都没有。”
“权力来源于爱戴,而并非政府公文。无论我对波拿巴持什么看法,士兵们都喜欢他。”公爵夫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涩,“无论他有没有得到授权,他们都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我可不敢与那位伟人相比。”布朗热将军将一块羊肉送进了隐藏在胡子当中的两片长长的嘴唇当中。
“但您也不满足于做个小小的陆军部长,如今连我这样的妇道人家都知道,您已经和国民议会开战了。”
“我只是替民众说出他们的心声罢了。国民议会腐朽而低效,其中充斥着道德败坏,颟顸无能之徒,他们只会说空话,完全无法兑现对民众的承诺,我说这话不是针对您,吕西安。”
“我也没有感到冒犯。”吕西安朝他举了举杯子,“事实上我也不反对您说的这些。”
“议会制度已经死亡了。”布朗热将军得意地说道,“该是时候为法兰西选择一条新的道路了。”
“在我看来,或许是时候应当回到旧的道路上去了。”德€€拉罗舍尔伯爵将香槟酒杯拿在自己的眼前,就像是在对自己的酒说话似的。
布朗热将军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剩下四个人,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可他的敲击发出的声音也令公爵夫人皱起了眉头,餐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吕西安感到自己或许应当说些什么来调节一下气氛,可他却接收到了阿尔方斯的眼神,对方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敲击声持续了两分钟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他挺起腰杆,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就要开口说话,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是什么事?”公爵夫人如刀的眼神射向进门的那个仆人,这个年轻的男仆,看上去慌慌张张的,还不住地喘着气,好似哮喘病发作了似的。
“布朗热将军府上派人来,有将军的急信。”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朝将军的方向递过去。
布朗热将军瞥了一眼已经不再掩饰不悦之色的公爵夫人,“我等一会再看。”
“可将军府上的人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您没听到将军说的话吗?”公爵夫人朝那男仆挥了挥手,随即低下头,用银餐刀继续切割着盘子里的芦笋。
门口的总管带着警告之意咳嗽了几声,那男仆吓得抖了一下,但他的勇敢还是占了上风,“是总理府送来的。”
这句话立即起到了魔力,布朗热将军缓缓地再次将头转过来,“总理府送来的信?”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目光也有些游移。
德€€于泽斯公爵夫人放下刀叉,“既然是总理送来的信,那您就看吧。”她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女主人的样子,但桌上的每个人都知道,她这样做仅仅是出于对信里所写的内容的好奇罢了。
布朗热将军接过那个信封,他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在和那个仆人道谢。凝固的红色火漆将信封的封口密封住,将军用手指一扯,将火漆印整个撕了下来。
他从破口当中掏出信纸,如同鬣狗将猎物的肠子从后面掏出来,而后将那张信纸摊开,放在面前的桌上。
当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包括吕西安在内的其余四个人都在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甚至连屋里服侍的仆人也按耐不住好奇心,眼睛的余光直往将军的身上瞟。
布朗热将军盯着那张信纸看了一分钟的时间,他脸上的表情如同放的太久的牛奶一般,变的越来越黏稠,最后凝固了下来。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吕西安盯着将军的眼睛,却发现那一对瞳孔里面空空如也,他呆滞地拿着手里的那张信纸,甚至还显得有些惶恐,就像是被人朝着面门打了一拳,还没有来得及缓过来呐。
“他这是怎么啦?”吕西安不由得又看向他手里那张薄薄的信纸,将军刚才捏着信的手指很用力,信纸的边缘都已经变形了。烛台上的蜡烛的火焰不祥地抖动着,将军的影子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可那影子却模糊而扭曲,看上去像个濒死的怪物。
将军用手抚摸了几下下巴上的胡子,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可那笑容却像遇到了倒春寒的花,才开了一半就被冻住在了枝头上,比哭还要难看。
“勒内€€戈布莱总理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蛮不在乎,但眼角跳动着的肌肉暴露了他的激动,“他要解除我陆军部长的职务。”
他将那封信递给公爵夫人,随即就好像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一样,颓然地陷进了扶手椅当中。
公爵夫人读完了信,她一言不发地将信纸递给德€€拉罗舍尔伯爵,伯爵接过信看了两眼,又将它递给了吕西安。
吕西安接过那张信纸,上面只有一行短短的字,而且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
“亲爱的布朗热将军,
鉴于目前的情势,我别无选择,只能遗憾地解除您陆军部长的职务,并祝您一切顺利。
您忠诚的 法兰西共和国总理 勒内€€戈布莱”
在信件的下方,总理留下了一个潦草的签名,这是整封信里唯一由他亲笔所写的内容,这是一种无言的羞辱。
吕西安将信纸递给阿尔方斯,他把心里对 戈布莱总理的评价提高了一个档次,这实在是雷霆万钧的一击,或许有些莽撞,但确实很有勇气€€€€但却不够理智。他的内阁如同一个被捅了一刀的重伤员,而布朗热将军正是插进胸腔的那把刀,像他这样把刀一下子拔出来,或许能让伤者绝处逢生,但更大的可能是让他大出血而死。
阿尔方斯也读完了信,“那么他打算把您安排到什么地方?”
“或许是把我踢到阿尔及利亚去当总督吧。”布朗热将军惨笑了一下,他的大胡子也不如平时挺翘了,绝望的灰白色笼罩了他的脸,“这不是常见的做法吗?”
对布朗热将军的这番作态,吕西安实在是有些惊讶,他看到旁边的阿尔方斯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即便没了陆军部长的职位,可布朗热将军还拥有着巨大的支持,这样的支持或许可以给他换来超过一千万张选票,当年拿破仑三世当选总统时候的得票数也不过就是如此€€€€虽说如今的选民人数比之前多了不少,可这至少也顶一百多个议会席位,将军可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从没想过他能媲美拿破仑,可他不会连拿破仑的侄子也不如吧?”吕西安对布朗热将军产生了一丝怀疑,他祈祷将军不是个虚有其表的气球,用针一扎就炸成碎片。
“您是现役军官,他总得给您安排一个地方。”德€€拉罗舍尔伯爵用嘲讽的语气说着安慰的话,但布朗热将军并没有听出来,他正处在刚遭受完打击的呆滞状态里呢。
就在这时,房门应景地再次打开了,刚才的那位仆人去而复返,他今天必是得到了赫耳墨斯神的青睐,这一次他依旧扮演着信使的角色,“陆军部来的急件,给布朗热将军的。”
布朗热将军朝后缩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就好像那东西会咬他的手。
读完这封信,他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刚才还像凝固的牛奶,现在这牛奶的表面已经开始发霉了,青色和白色交融在一起,而这就是将军现在的脸色。“内阁决定任命我为第十六军团的指挥官,而这只军团的驻地位于……克莱蒙费朗。”
看来戈布莱总理不光是要将布朗热将军踢出内阁,还要将他踢出巴黎,在中部的穷乡僻壤搞煽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别的不说,巴黎报馆的记者们,恐怕就懒得跑上这一趟。
“您的那些演讲已经等于对国民议会宣战了,难道您指望他们什么也不做吗?”公爵夫人高声说,“他们已经做出了反击,现在轮到您了,您已经赢得了数百万人,甚至是上千万人的支持,该是您利用这些支持的时候了。”
布朗热将军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必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手里还有很多牌可以打,而将他和解除他职务的戈布莱总理相比,甚至后者还要更加弱势一些呢。
“那么,我能够指望在座诸位的支持吗?”他环视了一圈桌子上剩余的宾客,这里坐着的除他以外只有四个人,可除了吕西安之外,剩下的三个人能够给他的支持却和外面的三百万人一样重要。
公爵夫人再次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这一次她显得轻松多了,“在我们谈论这个问题之前,我必须直白地问您,您对于君主制在法国复辟的前景是如何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