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布洛涅森林,先生,阿尔方斯少爷在那里等您。”
吕西安知道布洛涅森林里的那座别墅,在“勋章丑闻”被捅出来之前,他,阿尔方斯和夏尔三个人就是在那里完成了策划,最后给了总统和共和派沉重一击的。那座别墅位于林荫大道上,那里是森林的中心,十分幽静,但也意味着周围没有什么人,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他有些犹豫,但仆人此时已经把伞挡在了他的头上,于是吕西安只好点了点头,穿过雨幕,登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飞速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驰,车窗上糊满了水,街灯的光线洒在上面,从车里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把水彩颜料泼在了车窗上,吕西安根本看不出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吕西安有些后悔自己就这样轻易地屈从于阿尔方斯的要求,但像他这样的人用命令的口吻让你去做什么的时候,很少有人能鼓起勇气直接拒绝的。况且吕西安下午刚刚知道文件的事情,此时正忐忑不安,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他根本没有办法考虑周全。
“他应当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幸运的是,吕西安相信阿尔方斯不会对他不利,至少不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我的仆人们都知道我上了他的马车,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么他绝对脱不掉干系。”
现在的问题是,阿尔方斯今晚找他去,究竟是要做什么?吕西安可以确定,阿尔方斯是顺着那位格勒芒太太找到自己的,难道她已经落入了那些人的手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阿尔方斯就已经知道那些文件的事情了。
可如果那位太太上了火车,而被派去跟踪她的人被甩掉了,那么阿尔方斯所知道的,就只是这位格勒芒太太去过吕西安家里,阿尔方斯当然看得出来她会告诉吕西安一些秘密,但是那些文件的事情,他应该还并不知道。
即便吕西安暂时不打算使用那些文件,他也不想把它们交给阿尔方斯。如今他的一切几乎都仰仗于阿尔方斯的慷慨,虽说阿尔方斯对他的控制还达不到让他成为傀儡的程度,但至少他也是对方的附庸。吕西安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阿尔方斯的平等盟友,而或许这些文件那时候能够成为他手里的重要筹码。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的时间,马车逐渐慢了下来,吕西安从窗户朝外看,外面变得暗了下来,煤气灯的光晕已经消失了,他们来到了布洛涅森林的深处。
马车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了,吕西安看到了那座别墅熟悉的外立面€€€€他们此时正停在别墅的前院里。空气当中满是水汽,在空中凝结,化作一片蒙蒙的白雾,笼罩在他们四周。从别墅的窗户里露出灯光,投射在打着伞的仆人脸上,将他的脸照的灰白。
“我们到了,先生。”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仆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凄凉,就像墓地的看门人一样低沉,“阿尔方斯少爷在里面等您。”
他举着伞,将吕西安送入前厅,就如同卡戎撑船将亡灵渡过冥河。
“谢谢您。”吕西安朝仆人致谢道。那仆人点了点头,从门里又回到下着大雨的门外,而前厅的地板已经被他衣服和鞋上滴下来的水渍弄脏了。
“您来了。”从楼梯侧面的一扇门里,穿出阿尔方斯的声音,那是这座别墅的书房。
吕西安深吸一口气以压制住自己的紧张,他让自己的步伐尽量自然,大步走进了客厅。
阿尔方斯背对着他坐在一张扶手椅上,面朝着点燃的壁炉,他手里拿着一杯白兰地。听到吕西安的脚步声,他并没有转过头,也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朝着身边的那把椅子晃了一下自己的杯子,“请坐吧,记得给您倒上一杯酒暖一暖身子,我听说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我不想喝。”吕西安走到扶手椅旁,坐了下来。
阿尔方斯此时才终于转过头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微笑,那笑容让他的嘴角挤出两道讽刺的皱纹,“当然如此,人遇到开心事的时候,是不容易感到寒冷的。”
“我没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您的确没遇到。”阿尔方斯将酒杯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那里已经放了一瓶白兰地酒和几个杯子,烟灰缸里的一个雪茄烟头还在朝着天花板的方向冒着几缕白烟,“恰恰相反,您遇到了一件巨大的麻烦事。”
“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
“您知道的一清二楚。”阿尔方斯的语气当中毫无一丝疑问,“您真应该改一改这个随意接待不认识的访客的坏习惯了,难道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这话自然是说之前那次给马赫迪人出售武器的事情了,吕西安的脸上升起一片阴云,“所以您是派人在监视我吗?难道以后我接见什么人都要由您事先审查一番?”
“关于您说的第二个问题,如果您愿意让我这样做的话,那么我们大家都能够少很多麻烦了。”阿尔方斯抬了抬眼皮,“至于您的第一个问题嘛,不,我没有派人监视您,但或许我以后应当这么做。”
“被监视的是那个今天去找您的女人,而且监视她的不是我,而是罗斯柴尔德先生。三个小时前,他的儿子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您是我的人。”
“不妨说是您的傀儡。”吕西安冷笑了一声。
“如果您不是我的傀儡,您或许已经没命了。”阿尔方斯终于听起来有些烦躁了,他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往嘴唇里面倒了一口酒,“就像您的那位访客一样。”
寒气从脚底升起,吕西安感到自己的两条腿开始发冷,“她出什么事了?”
“今天下午在巴黎北站发生了一起悲剧,前往里尔的快车刚要进站时,一位夫人不幸从站台上跌落了下去。下午一直在下雨,站台上很滑,人也很多,或许是她自己滑倒,也有可能是被人挤倒,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起悲剧。”
“这事情和您有关系吗?”吕西安朝后缩了一下,他的后背紧紧顶住扶手椅的靠背。
“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股票,有人持有的比我多,他们也比我更着急。”阿尔方斯又喝了一口酒,“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除掉您丝毫也不会犹豫。”
“这么说,我是该感谢您救了我吗?”吕西安有点生气了。
“您的确该感谢我。”阿尔方斯再次将杯子放在桌面上,这次他手上的力度比第一次大的多,“那个女人告诉了您什么东西?她又给了您什么东西?”
“您这么着急,是因为她说的是实话吗?”吕西安反问道,“巴拿马运河公司真的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如果深究起来,巴黎的公司里十有八九都是些空壳子,而它们的股票依旧在交易所里面挂牌出售。”阿尔方斯的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巴拿马运河公司的那个经纪人发了疯,仅此而已。他掌握的那些东西,在懂行的人眼里完全不算什么,但是若是让不懂行的普通人看了,那就会造成恐慌,毁掉本有希望成就的伟大事业。”
“这是在欺骗投资者。”
“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那么他们的所有财产就都会打了水漂;可他们若是蒙在鼓里,那么这些投资不但能够保住,而且还能赚钱,您觉得若是他们能选择,会选哪一种?只要运河工程能够完工,那么股票的价格就不会崩溃,有的秘密还是让它们埋在土里为好,将它们挖出来只会害人。”阿尔方斯将胳膊伸过来,拍了拍吕西安的肩膀,“这也是为了您好。”
“您说有人要对付我,是指哪些人?”吕西安抿着嘴唇。
“罗斯柴尔德先生,富尔德先生,海因先生,还有我其他的一些同行。”阿尔方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吕西安,“他们都持有巴拿马运河公司的巨额股份,为了保住这些钱,他们连俄国沙皇都敢对付,更不用说您只是一个小小的众议员了。如果您执意要和所有人作对,那么我也帮不了您。”他停顿了一下,“我也不会帮您。”
吕西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胸前被人掏了一个洞,冷风正经由这个洞涌入他的胸腔,“因为您也投资了运河公司,您也不希望您的投资受损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光是如此。”阿尔方斯说道,“他们让我来处理您的这件事情,已经足够给我面子了,这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示€€€€他们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我不能破坏这种信任,这会让我成为整个银行业的公敌,即便是为您也不行。”阿尔方斯脸上又露出笑容,可那只是肌肉的收缩,丝毫没有暖意,“现在您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回答我刚才问的那两个问题。”
“如果我不愿意回答呢?”
“那么刚才接您来的那辆马车就送您回家去,从今以后您一切都靠您自己。”阿尔方斯说,“我也会让我的同行们明白这一点。”
吕西安无力地垂下脑袋,阿尔方斯的最后通牒像一座大山落在他的背上,将他彻底压垮了,让他不得不低头。他明白阿尔方斯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态度,可他依旧感到一阵酸涩,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往他的血管里注入了柠檬汁,让这酸味的液体流入他的心脏,再由心脏流到身体里的各处去。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让鼻头的酸意消散,他宁可往自己的脑袋上开一枪,也不愿意这时候在阿尔方斯€€伊伦伯格的面前掉眼泪。
“她告诉我,巴拿马运河的工程不像报纸上披露的那样。”吕西安强迫自己抬起头,正对着阿尔方斯的视线,即便那目光像一把利剑一样,在他的身上划来划去,“运河公司在巴拿马花了超过预算一倍的钱,只完成了一半也不到的工程,这艘船要沉了,还要拖着整个法国一起沉下去。”
“这话有些夸张了。”阿尔方斯冷冰冰地评价,“不过不把话说的夸张些,又怎么能敲诈来足够的钱呢?”
“敲诈?”
“那个运河公司的经纪人,自己在交易所赌空头和多头,欠了其他经纪人一大笔债;他的那个情人,自称为女演员,可她原本还在剧院里的时候只能出现在舞台的边缘,像蚱蜢似的跳来跳去,如今也摆起了贵族夫人的派头。这两个人现在花光了钱,于是就想到偷运河公司的文件去勒索董事们,而他们竟然找上了罗斯柴尔德先生!这是自寻死路。”
“那个经纪人死了,他的情人害怕了,手里的秘密成了烫手山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脱手,于是她就找上了您。”阿尔方斯撇了撇嘴, “您也不想想,这件事知道的人恐怕数以千计,可为什么一直没有爆出来呢?难道其他的政治家都是瞎子,聋子,哑巴?您不是第一个接触到这个秘密的议员,您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吕西安不得不承认,阿尔方斯说的有道理,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这些脏污事情,就像是巴黎郊区那些建筑在垃圾山上的贫民窟一样,体面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可却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谈起,更不用说登载在报纸上。
“您没有把这件事情捅给报纸吧?”阿尔方斯凑到吕西安的耳边,低声问道。
“没有,我没告诉任何人。”
“那么除了语言以外,那位‘女演员’还带给您什么东西啦?”阿尔方斯眯起眼睛,他的目光更加锐利了。
吕西安咽下一口唾沫,“她给了我几本巴拿马运河公司的账本,我还没怎么来得及看呢。”
“偷来的账本。”阿尔方斯将手从吕西安的肩膀上收了回来,他抱起两臂,身子朝后仰,“这些账本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里,我把它们锁在保险柜里了。”
“Bravo(好极了)。”阿尔方斯轻轻拍了拍手,像是在歌剧院里朝台上的女高音致敬,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吕西安,脸上又带上了平日里那副乐呵呵的花花公子的面具,“这件事情让我来处理,您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大步走出房间,留下吕西安心神不定地缩在椅子上。
过了几分钟,阿尔方斯又回到了房间里,他绕过椅子,再次站在了吕西安面前,“除了账本以外,就没有其它的东西了,对不对?”
“没有了。”吕西安摇了摇头。
阿尔方斯突然俯下身来,凑到吕西安面前,他的鼻尖几乎要和吕西安的鼻尖相碰,从他的嘴唇里散发出白兰地酒的香气。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您。”阿尔方斯的眼珠子离得那样近,吕西安几乎可以看到对方瞳孔的舒展和收缩,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就要露馅了,阿尔方斯就要看穿他了。
突然,鬼使神差般的,他将身子往前凑了凑,闭上眼睛,于是他的嘴唇就和阿尔方斯相碰了,那浓郁的白兰地酒的味道将他包裹了起来,就像外面的水雾将这座房子包裹了起来一样。
两个人的嘴唇分开了,吕西安再次睁开眼睛,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跳的没有那么快了。
阿尔方斯微微朝后退了两步,他有些呆呆地看着吕西安,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自己弄懵了对方,吕西安乘胜追击,他站起身来,逼着阿尔方斯又朝后退了两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相距不过十厘米。
他的手指放在了喉咙下方的领带结上,轻轻一抽,解开了领带。丝绸质地的领带像蛇一样,沿着他的身体一路滑到地面上。
吕西安脱下了外套和马甲,而后他从上到下,一粒一粒地解开自己衬衣的纽扣,而阿尔方斯就站在十厘米以外,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衬衣同样落到了地上,吕西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看着阿尔方斯。
正如吕西安所希望的那样,银行家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阿尔方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至少今晚,他不会再深究那些文件的事情……让那些文件见鬼去吧!
“我可以认为,关于我几个月之前问过您的那个问题,您已经有了答案,对不对?”阿尔方斯抬起手,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吕西安的胸前,像一根羽毛一样,吕西安再次颤抖了一下,这一次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羞耻。
吕西安没有回答,但此时的沉默本身就代表着默认。
“裤子。”阿尔方斯指了指吕西安的腰带,“还有您的鞋袜。”
吕西安顺从地解开自己的腰带,而后是鞋子,裤子,和袜子。他的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地毯的触感有些粗糙,但却很温暖。
阿尔方斯又朝后退了一步,他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吕西安,露出满意的表情。
他走到窗边,那里摆放着一张桃花心木的桌子,桌子是上个世纪的风格,看起来像柜子一样笨重。桌子上摆满了文件,借据,本票,支票,土地的契约文书以及购买合同,而阿尔方斯一挥手,就把这些价值千金的纸片都扫到了地上。
他将脑袋朝着桌子的方向甩了一下,“躺上来。”他向吕西安命令道。
那种酸涩的感觉再次涌上吕西安的鼻头,他想要转身逃开,冲进这黑暗的雨夜当中去,可他的理智却迫使他的两条腿朝前迈着,一步一步地走到写字台旁。
吕西安仰面躺在了写字台上,桌面又硬又凉,硌的他的后背万分难受,他感到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而阿尔方斯这个屠夫正拿着切肉刀,向他磨刀霍霍。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块地板下面藏着的几份文件,他暗自祈祷,希望那几张纸值得他为它们付出的代价。
第83章 尔虞我诈
书房墙角那架打造成沉睡当中的恩底弥翁样子的座钟敲了十一下,然而吕西安依旧不愿意起身,他躺在沙发上,将包裹着自己的羊毛毯子裹得更紧。
他的后背传来一阵阵的酸痛感,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用痛觉来向大脑发出抗议,虽然自己看不见,但吕西安很清楚,自己的后背和肩膀上一定布满了淤青和各种不能为外人道的痕迹。
他环顾四周,在他还没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整理过了,那些翻倒的家具被重新扶正,在地上摔成碎片的玻璃花瓶也被换成了新的,里面灌上了清水,插上了今天早上新从花房送来的玫瑰。那束玫瑰开的正艳,血红色的花瓣彻底的张开,让吕西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可没办法忘记阿尔方斯拿昨晚放在瓶子里的那束玫瑰花做了些什么。
他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将自己的下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
阿尔方斯正坐在窗边的那张写字台前,窗帘被完全拉了起来,阳光穿过窗户,射在他的后背上,同时也将他的面部表情遮掩在了阴影当中。他手里拿着一根笔,伏案批阅着那些昨天被他一把扫在地上的文件。这混蛋总是这样的理智,甚至在昨天晚上吕西安已经昏头转向的时候突然逼问他有没有私藏其他的文件,吕西安只好通过装晕回避了这个问题,代价则是让对方变得更加凶狠了,如今后背的淤青就是吕西安付出的一部分代价。
“要吃点东西吗?”阿尔方斯问道,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不,不用了。”吕西安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只想喝点水。”
阿尔方斯轻轻按了一下桌上的电铃,一个仆人立即推门进来。
“给先生拿一杯柠檬水来。”阿尔方斯命令道。
吕西安有些难为情地坐起身来,他用目光在房间里寻找自己的衣服。
“您的衣服沾了水坏掉了,我让人收走了,”阿尔方斯看到了吕西安的动作,“一会裁缝会送新的来。”
那个仆人回到了书房,他拿着一杯水,还有一个装着小饼干的盘子。他将杯子和盘子放在了吕西安面前的茶几上,目不斜视,脸上也像雕像般毫无表情,似乎根本看不到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吕西安。
吕西安盘腿坐在沙发上,小口喝着水,“你在干什么?”
阿尔方斯因为“你”这个称呼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时外面的太阳正好被一朵移动的云遮住,吕西安也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在胜利之后露出的满意表情,看来他对这个“你”颇为受用。
“是新一期的俄国债券的事情,这周五就是发行日了,还有一些最后的工作要完成。”俄国人自从开始在巴黎发行债券取得了几次成功以后,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大,沙皇那巨大的领土就像一块海绵,正在贪婪地吸收向国外输出的法国资本。他们借款的频率越来越高,金额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