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早看见寒无见把手放在顾影肩上,两个人淋的半身水,说话又极近,也许在旁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在他看来就是扎眼,扎眼得很。
寒无见低声警告他:“你做什么?这里是寺内,你别太放肆了。”
“能做什么?”谢兰因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侍从,喝退,“都不必跟着了。”
谢兰因踢开一扇门,把寒无见拉进去,把门按紧,“你说我能做什么?你说得对,这里是寺院,”
“你说的换衣服呢?”寒无见着手解衣带,又停住,不自然转身,“可能还需要你避一下嫌。”
“避嫌?”谢兰因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嗤笑一声,“你都不避嫌,我为什么又要避嫌?”
寒无见以为他说淑妃,道:“我与她又没什么。”
“这么说,你与我有什么?”
谢兰因站起来,走至寒无见身边,寒无见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谢兰因道:“我去给你拿衣服。”
不一会儿衣服被送过来,谢兰因道:“是我的,腰部太松你扎紧些就好。”
寒无见道了一声“好”,又忍不住看他两眼。谢兰因问他:“怎么?还想我出去?这是我房间。”
寒无见道:“我可以出去换。”
谢兰因皱眉,又松开,突然笑:“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寒无见登时无言以对。
隔着屏风,寒无见€€€€€€€€脱衣服,把里衣换了,拿起谢兰因送过来的,套上,卡了卡腰身,昔年那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儿,如今他的衣服自己穿起来都有余了,肩膀也比较松。
谢兰因抿一口茶,慢慢品着,把腰间穗子捏起来,用手指细细把玩,眼睛盯着屏风上烛光透出的人影。寒无见不知道那道纱屏透风么。
房间窗子拉得紧,有些要紧,让人凭空感到燥热。谢兰因拉了拉衣襟,把穗子扯下,按到桌上,走出屏风。
寒无见还在试腰带,留得太长,几乎快到脚尖了,显得风流,他不太好这风。谢兰因突然过来,寒无见问:“怎么,还有什么事吗?”以为他要给自己送鞋子之类,寒无见还光着脚。
谢兰因快步上前,将寒无见按在了墙上,手臂横在寒无见胸膛前,压紧了,道:“我不觉得戒律清规对我起什么作用。”
寒无见眼神有些僵直,外边天气冷下来了,谢兰因身体热得异乎寻常。他起感觉了。
寒无见道:“你去找双鞋。”
谢兰因朝前更走两步,道:“抱我。”
门口传来一声呵斥,“你大爷的,世子不在是吧?你们怎么敢骗小爷我的?我就不信了都给我让开€€€€”
作者有话说:
可见寒无见目前人还是比较受尊敬的那种,他家还是旧世家大族的派系,只是退出派系斗争,除非改朝换代(后期)
第54章 送东西
王熙宣踢了一脚门,没踢开,疼得他跳起,把门用力掀开。屏风没挡完全,寒无见被谢兰因按到墙角,两人身体贴得近极,寒无见还赤脚踩到了世子脚上。
外面的仆人喊:“王公子,奴才都叫您别进去了!”
王熙宣呆住片刻,甚至忘掉了脚上疼痛,把跨进去的脚又抽了回来,把门拉回去,笑得谄媚:“啊哈哈,你们继续,我没来过,你们继续。”
谢兰因瞪着人出去了,门带紧,房里的气氛一轰而散。寒无见动了动,示意他放开自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
谢兰因一只手放到他的腰后,一只手把寒无见的长发撩到肩后,环住了他的肩膀,抱了会儿,颇为安心地闭上眼睛:“我在这儿不动你,你也别动。”
寒无见伸手,不确定是不是要回应他,张开的手最后还是蜷成拳手,虚虚搭在了谢兰因背部。
谢兰因问他:“你住哪边,我送你过去。”
寒无见拒绝了:“不必,我自己走过去就好。再说,你不是有客人吗?”
谢兰因知道他说王熙宣,道:“他每天不好好用功,一天天就知道找门路买官。吵死了。”
寒无见感到好笑,所以王熙宣是把注意打到谢兰因头上来了。寒无见此前还听过更好笑的,王熙宣前两年文试的文章题目是他的尚书父亲,希望那些看题的翰林不要不识抬举。这件事后来不知道怎么流转出来,成了不少才子取笑的对象。
最后还是谢兰因把寒无见送了回去,顺便留意他住在哪里,所幸寒无见并没有说谎,两个人确实挨得很近,坏处是,离皇帝也很近。
陈相因刚和林琅分开,路过寒无见这边,心里琢磨着各种事,想顺便招呼寒无见一声,抬眼就看见寒无见和谢兰因一道走来。
陈相因躲到柱子后,谢兰因和寒无见拉拉扯扯了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寒无见转头要进去,临了谢兰因又把他拉回来,用斗篷掩着。不用说也知道是在做什么。
陈相因嫌恶地移开眼睛,结果又撞上一群人,自蜿蜒的游廊深处走来,正是公主一行人。这些皇室女眷一同上山来,却又无所事事。
谢兰因也瞥见有人过来,用斗篷遮严实了点,离开寒无见的嘴唇,谢兰因抬手擦了擦寒无见唇角,低声:“张嘴。”把手指伸进他嘴里帮他浅浅拓开,颇为抱怨:“你就不能自己换换气,每次都跟要没气一样。”
寒无见不会接吻,接这么多次一点长进也没有,只会皱着个眉,努力隐忍着什么。说长进,也不是全然无,至少现在知道谢兰因凑近的第一时间就是闭紧嘴,防止谢兰因把唇贴上来还紧跟着伸舌头。这在谢兰因心里可完全算不上长进,还得用一只手捏住寒无见下颌,强迫他张嘴。他张嘴就不会呼吸了一样,总是被亲的喘不过来。
寒无见被亲得无可奈何,只得推他:“你快……快松开我,有人过来了。”
谢兰因卡着时间放开他,走开几步,还回头看了寒无见两眼,寒无见把门掩上。
陈相因也遁走。公主和随身宦官笑,指着不远处匆匆离开的世子道:“你瞧他,这是偷到哪里来了。”
侍宦看准门,小心翼翼道:“禀公主,是寒大人的住处。”
“无见?”公主眯起眼睛,似乎在琢磨这之中的厉害关系。说实话,她一时间竟有些没拿稳主意。她不明白。
“无见的话。”她嘀咕了什么,下面人没听清楚,也不敢胡乱发表议论。
谢池望着刚刚冷不防撞见偷听的侍卫,那人已经遁走了,走得及时,身手倒也敏捷。那侍卫实在不一般,他看那两人的眼神不是因为爱,就是因为恨了。着实有几分好玩,她是要查查。
回去用完膳,听了一刻钟王熙宣的半是谄媚半是害怕的进言,他说完话,还害怕着,还又有那么几分对世子跟寒无见关系的好奇,都写在脸上了。
他猜不透谢兰因心思€€€€世子从来就叫人猜不到,寒无见倒还好些,有时候凶是凶了点,但好说话也还真是好说话,至少不像别的夫子那样喜欢跟父亲大人他们告状,也从来不骗人。
“我知道了,”王熙宣抖着胆子和谢兰因拉近距离,道,“您和寒无见……”
谢兰因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如果不是希望迫切转移注意力,他更愿意把那个叫吕韦的叫过来吩咐些事做。
“别乱猜。”谢兰因撷着白玉观音瓶里的梅花,放在手掌里,花心冷透了,还是一捧的淡白色,碎玉一样,仍是顾影摘回来的。林琅还没回来。“我跟他没什么干系。”谢兰因道。
话外之音其实是,王熙宣若是告诉他父亲,再让王爷€€€€谢兰因父亲知道的话,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哦哦,”比起动脑子,王熙宣很诚恳地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他回忆早前看见的寒无见和谢兰因贴得那样近,整个人也没有往昔做武将那种威严凛凛的长辈姿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
“所以您就是随便玩玩他,”王熙宣接他话,自以为是地添道,“害,他这人就是那样,以前老无法无天了,现在落势了,还不是被您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依我说,他们寒家大族算什么?还不是都不过我们王……”
谢兰因伸手把花瓶掼到地上,拂了拂袖子,把花拍落在地,地上滩了一地水渍,白玉碎片和细碎花骨夹杂其间,几不能辨。
王熙宣吓了一跳,差点要站起来,幸好腿又软得及时。
顾影破门而入,还以为是遭遇了刺客,此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谢兰因抬了抬下颌:“捡拾出去。”
奴仆跪下:“是。”
“不,谁拿来的谁来。”谢兰因打了个哈欠,给王熙宣趁乱告退的理由,说是世子累了自己就不打扰了云云,慌忙退下。
顾影半跪下开始了收拾,谢兰因撑着头,道:“其他人各做各的去就行,打坏东西的账记我头上,记得早点去和他们说,省得那些人完事自己不敢找沙弥来销。”
奴仆应了一声,退出去做事,有人去拿收拾的扫帚,毕竟顾影大人不是管这方面的,世子不过是给他难堪,回头还是要令叫人收拾干净整洁。世子太爱干净。
顾影做完一切,退了出去。林琅正好过来,手里还拿着红梅,望见颇为狼狈的顾影,身上水渍都还没干全。
林琅叫了一声顾影,想叫他去换衣服,但他已走远了。林琅进门,把红梅放下,找了半天瓶子,谢兰因叫他别再乱晃:“放桌上就行了。”
林琅自觉落座,照惯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喝茶不为别的,就是简单的醒神,止渴,没谢兰因做贵族后学的那么多的弯绕的讲究。
谢兰因看着他,皱起眉头,一半是是因为他把茶喝得就跟糟蹋东西一样,一半是因为他又要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了。
“不许说顾影的事。”谢兰因直接堵死他的开口,顺便一个问句调转话题向他,“去干嘛了?调戏尼姑?”
林琅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呛到了,“哈哈”笑了两句,道:“世子,半日不见,你变幽默了。尼姑庵还要走好一段路呢。我就去那边红梅地和朋友转了转,怎么,有什么事非我不可吗,其实完全可以交给顾影啊,他比我做得还好很多呢。”
“没什么。”谢兰因道。没有林琅周围显得冷清,林琅来了又有些吵闹。谢兰因望着窗外枯瘦梅影里行走的明月,想起了寒无见,他在还算刚刚好,总不至于叫人心烦。有时候是会,不过几乎是因为……饥渴。
“对了,陛下还没召见您吗?”林琅就茶吃点心,美其名曰给世子试毒。点心都很素,胜在精致,倒增不少食欲。他问,“我寻思着他总不会一直拖到临朝了再找您和王爷说流民的事。”
谢兰因不悦道:“他也只会给我压力了。”
“哎,我们世子是谁,您去都是给他几分薄面。”林琅提醒他,“不过王爷让我记得提醒你,四王爷他们也在上面,让你别惹事。你自己不也说了,流言舆论什么的都是一把好武器€€€€是这么说的吧。”
林琅婆婆妈妈起来简直令人发指,同一件事因为怕出错要重复好几遍。谢兰因半寐着眼睛,不再搭理他。
林琅自觉没趣,很快安静下来。
有人敲了敲门,请示道:“世子,安平公主送东西给您。”
“什么?”谢兰因坐直身子,他这个姑姑无事献殷勤,说不上算什么意思。
奴仆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卷画像,恭恭敬敬铺到谢兰因面前,“公主的意思是,山中寂寥,可以去山下帮您叫几个模样好点的姑娘伺候。”他顿了一顿,“或者年轻些的少年。”
林琅哑然失笑。谢兰因道:“还给公主,就说我多谢她好意,只可惜我没那个闲情逸致,陛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召我入见谈话呢。”
第55章 放开我
谢兰因拒绝安平“好意”后,隔天,天更冷了一重。
寒无见起的很早,他去给陛下请了安。
谢余正在梳头发,青丝垂落,俊朗面容如玉,眼下却有淡淡青灰。
谢余留他用茶,寒无见坐下,关心道:“陛下近日还是少操劳得好,多注意身体。”
谢余正心烦,没收住情绪,冷嘲热讽道:“这还不多亏了谢兰因。”
这话说的,好像寒无见与谢兰因有什么一样。寒无见按着茶盖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呛住,咳嗽了好几声。
谢余穿好服饰,缓平心境,把手放在寒无见肩膀上,后者身体僵住。谢余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阿见。我这些天是不是太,冷落你了?”
谢余这些天来一直反复无常的,寒无见并不多感稀奇。
“怎么会?陛下对臣,一直很好。臣随时都能肝脑涂地。”
寒无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余的手搭在他肩上,用了些力气,寒无见如今却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沉重。他心境已磨练得不同往昔。
从陛下那儿回来,天色又暗了一重,灰得有些浓重。听路过的沙弥说,怕是要下雨。
也许是雪呢。寒无见想。
寒无见对节气并没有那么敏锐的判别力,他在漠北时候还能凭沙子和经验辨别一些天气与风向,但那是在北部,所有的天气都不过是干燥与寒冷的细微变幻,增减,偏差不过多少。
有一年母亲在家中养病,隔着重帘子问侍从屋外天气。侍从捧着打了热水的铜盆子,穿过长廊,被含着冰水雾的风吹得浑身打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