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喝不喝?”祁宴沉声问。
“我€€€€不€€€€喝€€€€”檀钰犟着说,“你有种就让我死在宫里,你看你怎么跟我爹交代!”
檀钰是西镇王膝下独子,西镇王在西南拥兵过四十万,重兵在握。
祁宴却笑了:“檀钰,这种话还是要慎言,不然你爹千方百计向孤表的忠心,可都要在你这张嘴里功亏一篑了。”
“这药,你爱喝不喝。不喝,病死了,也是你自作自受。”
祁宴说着,拉着沈霖便是要走,但是快要出门时,他的脚步微顿,留下一句话:
“你要真的那么怀念宫外的日子,就自己出宫,孤不会拦你。”
祁宴话落没多久,屋内又传来摔打声。
……
祁宴去早朝了,而沈霖却颇为心烦意乱,便去了宫内的马场。
去了才发现,马场旁边还围了射击场,不过面积远不如马场大,所以李元也只提到了马场。
在射击场,沈霖又遇到了熟人,正是他在宫内唯一认识的人:裴翊。
裴翊正在射箭,他的剑术相当好,靶靶正中红心,而且看起来十分随意,举重若轻的模样。
“裴大人好箭术。”沈霖走到裴翊身后,夸赞道。
裴翊转身,看到沈霖后,轻笑道:“谬赞了,沐之。”
沐之是沈霖的字,那日下棋时裴翊问沈霖的。祁宴也知道这个字,不过他觉得还是“霖”好听,便坚持叫沈霖“阿霖”。
“难得见到沐之来这里,也要来射箭么?”裴翊说。
“嗯。”沈霖点头,他虽然不会马术,但是幼时隔壁住着一个猎户,教过他一些箭术。不过也只是很皮毛的入门而已。
裴翊陪着沈霖射了一会儿箭,时而帮沈霖指点一些问题,但是沈霖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了。
“沐之,怎么了?你今天看起来有心事。”裴翊问。
被裴翊点出来了,沈霖微怔,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有些想问:“实不相瞒,裴兄,确实有些疑虑。今日,檀大人病重,我随陛下去探望他。”
“檀钰?”裴翊听到这个名字,剑眉微扬。
“裴兄跟檀大人相熟?”沈霖问。
“谈不上相熟。”裴翊笑道,“他是半年前方才入宫的,我与他只见过几次。”
“他今日生病的事,我也有所听闻,闹得挺大,估计除了那位之外,全宫都知道了。”裴翊说。
“我今日去,觉得檀大人似乎……有些激动。”沈霖斟酌着语气。
裴翊并不意外:“他激动很正常,并不令人意外。”
“此话怎讲?”沈霖问。
“檀钰是西镇王的独子,自小受尽万千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京城中,也算是风流成性,花名在外。”裴翊说。
“后来他被祁宴召入宫,檀钰原是不肯,西镇王也舍不得这独子。但是如今西北战时刚歇下,西镇王拥兵甚巨,本就有威胁皇权之嫌。为了向祁宴表忠心,西镇王咬咬牙,就把檀钰送进来了。”
“檀钰刚来时,自然是不肯的,他那反骨,可比你强多了。”裴翊看着沈霖说,语气略沉。
沈霖神色微怔。
“来了几天,就把宫里闹得不可开交。不过不到两个月,他就对祁宴情根深种了。再有两月,也就是你入宫前的一个月,祁宴就厌烦了,再也没去过吟凤宫。”裴翊凤眸微敛,“至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便不得而知了。”
“沐之,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裴翊说,“左右不过是祁宴见色心起,檀钰年岁小,被他诓骗了罢了。”
沈霖看着远处的靶心,沉默半响。
……
第65章 我当皇帝的那些年(5)
沈霖从射击场回来,祁宴也下了早朝。
两人像往常一样相处,祁宴还兴起,让沈霖帮他画一副画€€€€这是他前些天发现沈霖画技也很精湛的时候就计划着的事情。
然而画到一半,祁宴突然起身走到沈霖面前,捧起他的脸:“阿霖今天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
“臣无事。”沈霖说。
“你肯定有事,阿霖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一看就是不高兴了。”祁宴说。
“许是现在倒春寒,臣有些不适吧。”沈霖说。
沈霖在想什么,在纠结什么,谢以宴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见沈霖咬死了不肯说,觉得先让他自己纠结几天更好。情绪积攒后更容易攒攻略值。
用完晚膳后,祁宴本来打算跟往常一样在琳琅轩过,但是林申海却跟祁宴说:“陛下,今日已经是十五了。”
闻言,沈霖有些侧目,朝祁宴和林申海看过来:十五,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而祁宴却像是才想起来:“阿,日子还过得挺快,这么快就十五了。”
他说着,便起身,在沈霖额上落下一个轻吻:“阿霖,孤今日和明日都有事,要后天才能回来了。你记得按时用膳,早些睡,觉得无聊的话,让李元去内务府领一块牌子带你出宫玩玩也行。孤会吩咐那边的。”
沈霖欲言又止,他总觉得祁宴要去做的事情并不简单,也不像是公事,结合今天上午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不安。
但是他并没有立场去问,便只能在沉默一会儿后说:“恭送陛下。”
祁宴带着林申海跟几个宫人侍卫一起离开琳琅轩,转头便去了皇后住的寝宫。
宫内为数不多的规矩之一就是,皇帝每月十五日和十六日要在皇后的寝宫住,这条规矩,是祁宴自己定下来的。
也没啥其他原因,就是皇后的攻略有点难,不好像其他的攻略目标一样重点突破,谢以宴就想着每个月来推下进度条。
皇后大概是这宫里最神秘的人物了,他身为“皇后”,但却从来不管宫中的任何事,在寝宫中深居简出,露脸都很少露,连一些祭祀、大宴,都很少出面。
这放到别的国家,估计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不过放到他们如今的大夏,一切都显得很合理了。反正朝臣们早就接受了自家陛下后宫那一团乱的事实了,他们也没有置喙的权力,就算置喙了也只是上去白送人头。
既然如此,在几次抗议无效后,他们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虽然他们陛下荒|淫无度,滥杀暴虐……但是忽略这些,他确实算得上很难得的圣君。虽然有些荒唐,但是……凑合着过吧。
皇后不仅行踪神秘,而且绝大部分人连他的名字,身份都不知道。只有祁宴的心腹之类的极少部分人知道,皇后跟皇上一样,姓祁。
他是先帝的大皇子,叫祁闻淮,乃先帝的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知道内情的人,对此讳莫如深,以为陛下是在兄弟乱|伦。而只有祁宴和祁闻淮知道,他们俩,压根不是兄弟。
祁宴其实并不是先帝的血脉。
祁宴的母妃跟先帝年少结识,因祁宴的母妃容貌倾城而对其一见钟情。但彼时,先帝却只是一位并不被看好的皇子,而祁宴的母妃跟一位才华横溢的世家子弟两情相悦,嫁与了他。后来那位世家子弟金榜题名入朝为官,短短几年就官拜二品。
但先帝却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当然也觊觎那把龙椅,在斗倒了自己的兄弟们登上皇位后,他又对少时一见钟情但却被别人“抢走”的女人念念不忘。而此时,那位世家子因为站错了队已经被斩首,于是先帝强行把彼时才新寡的祁宴母妃秘密送入宫中。
他为她改了名,封她为宸妃。期间哪怕宸妃抵死不从,他依然以宸妃家族威胁她,以此强|占了她,宸妃受尽屈辱,心神郁郁。
但是在两月后,才发现宸妃肚子里居然有原来丈夫的遗腹子。宸妃以死相逼,要生下这个孩子。先帝只能让她生下来,随便取了个名字叫祁宴,也并没有在“闻”字辈之列。
祁宴在五岁之前,虽然在宫中不受重视,像是透明人,但是至少有宸妃护着他,宸妃也算受宠,他的日子倒是勉强也过得去。
但是这些年宸妃一直都是强撑着,跟先帝在一起、被他强迫,始终让她觉得受尽屈辱,在祁宴五岁时,她终究是因为心病过重而上吊自尽了。
宸妃的死让先帝勃然大怒,他本来就极其厌恶祁宴,不过是顾念着宸妃才勉强没动他。如今宸妃一死,没人护着祁宴,再加上因为宸妃之死让先帝有些迁怒祁宴,祁宴那透明人的生活便宣告结束了。
从此,他在宫里就成了最低贱的存在,没有人会管他,也没有人会给他吃的,无论是皇子、妃子、甚至是宫人,都可以随便打骂他。
祁宴十岁的时候,六皇子养了一条狗。一天,六皇子特地把祁宴抓来饿了三天,然后把祁宴跟他的狗一起关在一个笼子里,放了一些生肉。他还呼朋引伴,叫来了其他皇子。
祁宴当然饿,他迫切地想要吃食物,但他却完全不是那只恶犬的对手,眼看祁宴就要葬身在恶犬口下,而六皇子等人都在拍手叫好之时,一个侍卫却突然冲过来一剑刺中了笼中恶犬。
那是祁闻淮的亲卫,彼时,作为大皇子的祁闻淮也才十四岁。
祁闻淮出生时身体并不好,国师说他命格很好,但是十四岁之前可能有大劫,必须要养在宫外。
因此祁闻淮在佛庙中长到了十四岁才入宫。
祁闻淮皱着眉看着这残忍而荒诞的画面,忍不住开口训斥了六皇子,六皇子满脸不岔,余光却瞥到了什么,便突然转身指着那个笼子:“皇兄你快看!”
祁闻淮侧身看去,却见那恶犬被侍卫刺杀之后,祁宴便冲向那堆生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皇兄你看,他就是个小畜生、贱种!你管他死活干嘛,他就乐意跟狗抢吃的,他就喜欢茹毛饮血,本宫这还是帮他呢!”六皇子满脸得意地说。
祁闻淮却只是皱着眉看着笼中之景,然后冷着脸上前,打开笼子,大力将祁宴从笼中拽出来,然后直接深处修长如玉的手,将祁宴口中的生肉强行取出。
祁宴饿得濒死,见好不容易抢来的肉被人拿走了,他急得要去咬祁闻淮,却被祁闻淮直接用拇指和食指钳制住了下巴,让他不得不张开嘴。
祁闻淮还非常仔细地把手伸进祁宴的口中,将里面的生肉残渣一点点取出。他冰凉却白皙的手指跟狼狈得如同恶鬼的祁宴绝不相符,而且他向来爱洁,但此时却没有露出一丝嫌恶。
反而还皱着眉,冷声对祁宴说:“再饿,也不能吃这些。”
说着,他让身后的宫人先去取一些温水来,给祁宴服下,然后带着祁宴去他的寝宫吃东西。
从此以后,这只小恶鬼就被养在了祁闻淮的宫中,他不仅管吃管住,还非常严厉地管教他。
祁宴总是用手抓着吃饭,他抓一次,祁闻淮就用筷子敲他十下,敲到他不敢抓着吃饭为止;祁宴没有洗漱之类的习惯,甚至干净会让他不自在,因为干净的他会更容易招来那些人的打骂,而祁闻淮也按头让他洗漱。
他还给祁宴启蒙,教他读书识礼,祁宴根本静不下心来读书。比起读书,他更喜欢躲在一个角落发呆€€€€这能给他安全感。但是如果他每天读不完祁闻淮交代的内容,祁闻淮就会饿他一顿。
哪怕住进祁闻淮寝宫的祁宴已经不愁吃穿了,但是吃的对他来说还是比什么都重要,他惧怕挨饿的感觉。为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祁闻淮交代的书念了。
虽然总是被祁闻淮管教,强制性地去除祁宴身上的兽性,但是对祁宴来说,跟着祁闻淮的日子,比起从前,确实算得上天堂了。
但是好近不长,不到一年的时间,祁闻淮十五岁的时候,便被封王,虽然不用前往封地,但依然要在宫外建府。
他不能把祁宴带走,祁宴便被留在了宫内。
过去的那些噩梦再次找上了祁宴。
一切都好像重回了原点,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先帝很滥情,他的皇子有十七个之多,但其中呼声最高的依然是祁闻淮。祁闻淮是嫡长子,而且自小便天赋超群,再加上他命格尊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之选。
但是那么多皇子,怎么可能每个人都甘心,夺位之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爆发了。
但谁也不知道,最后赢得这场夺位之战的,却是在此之前名不见经传的祁宴。
祁宴杀兄弑父,成功夺位,把从前知道他非先帝所出的人全都杀了。
祁宴夺位了,祁闻淮本来并没有什么不甘,他本就对皇权并无太多执念。如果夺得皇位的人是祁宴,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但是他却没想到,祁宴在稳固皇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强娶他入宫。
第66章 我当皇帝的那些年(6)
十几位皇子夺嫡下来,最后还活着的没几位,但是这剩余的幸存者,除了祁闻淮之外,都被祁宴清算了。这个时候,祁闻淮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