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考过科举没有？”
方瑾瑜有些被问愣，而后神色微微黯然，“……没，我不能……”
洪天卓一下想到是因为他家里出那事的原因，于是赶紧说道：“给这破朝廷考科举都是侮辱你，不让考挺好。”
这话令方瑾瑜还是下意识心头紧了一下，哪怕知道没第三个人能听见，刚还说洪天卓的言语做派上非本朝人，这人就来了句忤逆之言给自己多加印证。
其实洪天卓的意思就是方瑾瑜的脑子太灵光了，藏着秘密的他在方瑾瑜面前岂不就是被扒得干净么，连块巴掌大的布都没给他留。
这回搬走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洪天卓身上也轻松了，说话也利索了，他告诉方瑾瑜自己是从现代世界这样的地方过来的。
显然这个地方令方瑾瑜非常的感兴趣，他双眼在小小的烛火苗子下都显出了晶亮，“现代？那是什么样子的？你给我讲讲。”
对上这样的一双眸子洪天卓想敷衍都得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他揽着方瑾瑜躺下，“听我给你慢慢讲啊，就是……”
桌上的那对红蜡烛依然慢慢燃着，从开始他们进屋时的整根到烧至少半，而洪天卓的这个“慢慢讲”里面他除了轻描淡写了自己出的那场意外，然后就全面涉及到了现代的人文地理，让方瑾瑜听得是各种惊叹。
“百里地的路程，开你说的那个汽车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
“我和你一个在大漠，一个在海上，我们就能用手机听见彼此的声音？”
洪天卓说：“嗯，还能让你看见我当下正干什么呢。”
这种夸张简直远远超出了方瑾瑜的想象力，他撑着洪天卓的胸口坐起来，眼里比刚才还有神，“竟然有这么多神奇的物件啊！”说完他又叹了口气，躺回洪天卓的怀里，“可惜我一样都瞧不见。”
洪天卓笑了笑，抚上方瑾瑜的脸颊，可惜他确实没办法让方瑾瑜瞧上一两样也好。后来又讲到现代世界里是男女结为夫妻，这回方瑾瑜不为看不到神奇物件而感觉遗憾了，在这里他是洪天卓名正言顺的爱人，这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红烛跳跃，在墙壁上映出了半圈影子，洪天卓说到了飞机大炮，方瑾瑜可能是脸上哪里痒也不用手挠，就在他胸口蹭了蹭。
刚才因为觉得热洪天卓就把衣衫敞开了些，这时被方瑾瑜的脸蛋正“调戏”对了地方，他体内一股火热涌上，忽然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他在这给方瑾瑜表演什么口才呢！
他是不是脑袋里的浆糊还没化啊？
方瑾瑜等着听下文，脸又像刚刚那样轻蹭了一下，带着点鼻音说：“后面呢？大炮是何等威力？”
何等威力？看他轰一发不就知道了！
洪天卓猛地一个翻身把方瑾瑜压下，口吻带凶，“现代大炮我带来了，这就好好让你见识见识！”
其实刚才听了半天，方瑾瑜已经有些犯困了，现在他已不是单纯得厉害，他知道洪天卓所指什么，况且他们身子紧贴在一起，有什么是他感觉不出来的？
“嘻……可是我困倦了。”方瑾瑜小小打了个瞌睡，迷蒙的眼神不是作伪，他轻声吐字跟洪天卓商量：“明日晚上再让我见识见识可好？”
“不好。”洪天卓当即绷着脸表态，“谁洞房的时候早早就睡觉了？”
方瑾瑜笑着抬手臂勾上了洪天卓的脖子，“哪里早了？丑时都快过了。”
“什么丑时美时？我不管，就是你也不能不让我享受圆房！”洪天卓的霸道劲上来，揪扯开方瑾瑜的衣带，三两下就把褪去的衣衫扔到了床尾。
这急急的动作倒是赶走了不少方瑾瑜的困意，洪天卓又甩掉自己身上的里衣，俯身和方瑾瑜唇舌相缠了一小会儿后他起来趿拉上鞋下地，没忘还有准备的那几样东西。
看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布口袋，方瑾瑜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放的？我都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呀？”
“不猜了？”洪天卓拎着口袋过来，故意用力放床边上，里面发出了干果碰撞的哗啦声响。
方瑾瑜拉长音“哦”了一下，眉眼间透出浓浓笑意，“你想得可真齐全。”
洪天卓一捏爱人的鼻子，“你不也是？”他从口袋里抓了几把寓意早生贵子的四样干果，都塞到了褥子底下。
方瑾瑜看着，脑中闪过了最早那晚他偷偷地把干果撒床上的一幕，原来那时的苦涩是用来换这时的甜蜜。
一边的幔帐轻垂，桌上烛火摇曳，隐隐有两人相拥的影子浮在了墙壁上，一会儿影子又转成了你在前面，我扶着你在后，两个影子由缓慢到激烈的晃动起来，就像越来越大的雨点给水面上砸起的波纹，还有让人脸红又耳热的声音也在幔帐后面漂荡……
已是后半夜，院里吹起了阵阵的风，有幽微的话语声从窗缝溢了出来，“硌到了，呜……硌到了呜……”听着又似裹着颤抖的哭腔。
红枣、花生、桂圆、瓜子这几样堆在褥子底下，确实容易把人硌到吧。
不过隐约还有另一道声音也跟着钻出了窗缝，“我找对地方了是不是？”这声音卷进了风里，却卷不走声音主人的通体舒服与得意。
到红烛燃尽，水面的波纹也不见停歇……
第133章 捡儿来找爹
有些人就是不能念叨，那日早上方瑾瑜才刚和洪天卓提到洪家的那些个兄姐会不会找来，这不大年初一的早上，洪老大带着儿子洪元就又上门了。
卧房里，暖帐还没撩起，洪天卓搂着方瑾瑜正在半梦半醒间，听外面云玖敲了敲窗子，低声说：“姑爷，洪家那爷俩又来了，正拍咱们家大门呢，给不给开？”
洪天卓闭着眼睛，心说这晦气的，“直接告他们滚蛋！”他压着声音说话，还是把方瑾瑜吵醒了。
“哦。”云玖得了令，往前院那走，想的是即便这是姑爷发的话，可“滚蛋”二字他也不好跟洪老大他们说出来。
不管前边云玖怎么处理，后院这边听不到也不用闹心，洪天卓轻拍着方瑾瑜的后背，语气半点不见刚刚的不悦，“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方瑾瑜蹭着他的肩摇头，“不了，今日本该早起，兴许等下还有人来上门给你拜年呢。”
“行啊，这一大早你就有力气打趣我，看来是身上爽利了，那还不让我早晨吃个饱？”洪天卓说着两手抓挠方瑾瑜的腰，又往下扯方瑾瑜的里裤。
“呀哈哈哈哈……别胡来哈哈……”方瑾瑜左右躲着，比不过洪天卓的手劲他干脆用头朝着洪天卓身上乱顶，几下就把自己的发髻弄得松散凌乱。
“好了好了，先放你一马。”洪天卓给方瑾瑜把几根垂在胸前的发丝别到耳后，确实他刚刚也是在逗方瑾瑜。
洞房那晚他可是吃饱吃香了，要是继续没节制地来他当然很乐意，只不过他也得先顾着方瑾瑜的身子不是？
两人正穿衣裳时就听院外那个大铃铛又“咣啷啷”响了起来，洪天卓系着腰带跟方瑾瑜说：“肯定是云玖没撵他们，我看看去。”他正要往出走，被方瑾瑜拦下。
“算了，由着他们去吧，咱们不给开门就是了，今日不好讨个晦气。”
洪天卓最听媳妇的话，说不让做就不做了。铃铛声还没完响着，等他们二人出了屋门，见云玖搬了张凳子，手里还拿着一团棉布。
看出来他这是要做什么，洪天卓笑道：“你小子主意还挺多。”
云玖“嘿嘿”了两声，站的凳子上把那一团棉布塞进了铃铛里，这下任由大门外怎么拽绳子他们在里面也吵不到耳朵了。
“爹，怎么这半天也没人过来啊？”洪元松开了手里的绳子，问洪老大。
刚才他们拍门拍得手疼，看门梁上面有根垂下来的绳子，洪老大让洪元拉上试试，可结果还是就像他们对着一座无人的空宅院似的，听不到半点回应。
“算了，先回吧，改日再过来。”洪老大沉着一张脸，知道多半这也是里面故意不搭理他们。
洪元跟在洪老大身后，低着头咕哝道：“我就说这日子别过来吧，不人讨嫌才怪呢。”
“给老子闭嘴！”洪老大的脸上来了怒气。这爷俩又拎着东西白跑一趟，特意赶的今日过来是因为洪老大觉得年节里洪天卓不可能扫他的面子，结果真没想到他的面子原来在洪天卓这里比鞋底的土还不值。
宅子里的几人没觉得扫兴，方瑾瑜在院中刚站了一会儿，洪天卓就从屋里拿了件披风给他搭身上。
云玖现在跟洪天卓这里胆子也壮了，打趣道：“姑爷，你把我服侍少爷的活都做了。”
洪天卓看他一眼，模样很自得，“对啊，你家少爷现在还全凭我晚上服侍呢嘶呦……”
方瑾瑜捏了下洪天卓的腰，想云玖什么都没听出来才好。
“哎！捡儿，你怎么又翻着我的饴糖了？”云玖只听了洪天卓说一半，他看到捡儿从一颗树后面突然跑出来，手里拿的一块帕子就是他用来包饴糖的，而此时那块帕子上是空的。
“你、你都给我吃了啊。”云玖苦着脸去追捡儿，对方嘴里含着糖，乐呵呵地满院子躲云玖。
“你多大了云玖，还跟他抢糖吃。”洪天卓看得有趣，捡儿别看心智不全，可身体灵活得跟只猴子似的，从这窜到那，云玖连他的衣服边都抓不到。
昨天是除夕，上午高猴就把捡儿给领来了，他说自己实在被捡儿折腾得没法子，这小子从早上睁开眼睛起就追着他“要爹”，他装听不见，捡儿就扯着他的袖子坐地下蹬着腿哭闹。
那一声声可怜兮兮的“找爹，找爹”，把高猴惹得来火也不是，心疼也不是，最后没办法只好带着捡儿来一趟。他想的是让捡儿在这边玩儿一会就走，怕方瑾瑜不喜欢有这么个人胡乱闹腾，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方瑾瑜却说先让捡儿在这住下吧。
“看来他也是知道除夕夜要团聚，不然怎么非要找你这个爹呢？”方瑾瑜昨天跟洪天卓这样逗趣说道，然后就留下了捡儿。
晚上捡儿就和云玖睡一起，他倒是懂得不来他爹这里闹着让哄睡觉。
这时看云玖跑得满头大汗也没追上捡儿，方瑾瑜朝他们招了招手，“过来吧，给你们压岁钱。”
云玖立马脸上见了高兴，调转脚步往方瑾瑜这边跑来，捡儿不知有没有听懂，看云玖怎么做他也有样学样。
方瑾瑜坐屋里，先递给了云玖一个红色的钱袋，云玖两手接过，鞠躬说道：“谢谢少爷。”
“嗯。”方瑾瑜又把另一个钱袋递向捡儿，看捡儿流露出了想要又不敢要的眼神，方瑾瑜声音放柔：“给，拿着。”
捡儿怯生生地伸了下手又很快收回，眼睛去瞅坐在旁边的洪天卓，他不用张嘴，那表情明显就是在征求洪天卓的同意。
方瑾瑜看得笑了起来，“他这是还挺有家教。”
洪天卓心说自己这成了不是爹也是爹，他给捡儿点了下头，顿时就看捡儿的脸上乐出花来，也学着云玖的模样双手接过钱袋，还不忘鞠躬行礼。
“谢谢少爷！”
“咳咳咳€€€€”洪天卓刚把一颗桂圆吃进嘴里，捡儿这洪亮的声音就害他呛到，这一会儿嫂子一会儿少爷的，还不如干脆管方瑾瑜叫娘呢！
第134章 媳妇是软肋
捡儿在这一住好几天，院子里总能传来他的玩闹声，给这偌大的宅院添了许多生气。不过这傻小子也是破坏力十足，不是爬树踩断了枝杈，就是在灶房里碰碎了盆和碗，本来云玖挺清闲的日子，这回他也成了不是看管着捡儿别爬树，就是打扫捡儿摔坏的东西，用他的话说他这是改成伺候上一位三岁的小少爷了。
有时方瑾瑜也会教捡儿写写字，别看捡儿傻头傻脑的，学习起来却是特别认真，没用几天，写出来的字就比洪天卓的像样多了。
“爹，看。”捡儿还拿着自己写的字找洪天卓要表扬。
“嗯，写得真好。”洪天卓看了一眼，十几个字里面他能有多一半的不认识，心里笑自己都能称得上是文盲了。
方瑾瑜和洪天卓聊起过捡儿的“病情”，他觉得捡儿并不像天生的傻，更多像是后来在恶劣的环境里遭受到的苛虐多了导致。而且看捡儿吃饭的时候很懂规矩，方瑾瑜猜测他或许还是大户人家里的孩子，小时候被教养得很好。
洪天卓听了不禁叹息道：“真是一个可怜的娃。”捡儿再管他叫“爹”，他也由着了，有时出去一趟回来他也会给捡儿买些零嘴，把捡儿高兴得在原地蹦蹦跳跳，更喊“爹”喊得欢。
洪天卓搂着方瑾瑜说：“就是岁数上差点，要是他再小几岁，给咱们当孩子也正合适，省得以后你给我生了。”
不出所料的，他的脚面又让方瑾瑜踩了上去……
年前方瑾瑜说的要给洪二姐那边送去些东西，由于下了场大雪的缘故，去乡下的路冰冻不好走，这一拖就到了大年初十。
早上王全赶了辆马车过来，云玖被安排着和他同去，两人把几盒点心和几匹布搬上车，又听了几句方瑾瑜的嘱咐，然后驱车前往了洪二姐家。
白天家里就剩下了方瑾瑜和捡儿还有陈婶，天气逐渐变暖，洪天卓这边要忙的事务也多了起来，他早打算出海经商，这时也该做上准备了。要买合适的船只，找会驾船识航线的人，茶庄那边荒废的久了，也得安排上人整修出来。
之前他结识的那位叫黄德丰的商人，中午两人又约在酒楼里吃饭。
再有半月黄德丰也要出海经商，他提出到时让洪天卓和他一起，主要是洪天卓在酒桌上跟他讨教再多的经验，也不如切身体验一回。
本来洪天卓也正有此意，便欣然同意了黄德丰的这个提议，两人推杯换盏，到从酒楼出来时黄德丰走路微有打晃，他拍着洪天卓的肩膀，直说自己这次是结交到了知己。
洪天卓也觉得此人处事豁达，跟他在性格上有很多相像之处，难得在这种世道里他能交上这么一位朋友。
北云渡上，在洪天卓的带领下众人都在为开市做着准备。这次望着茫茫海面，听着身后众人嘈杂的话语声，各个都情绪高昂，洪天卓却是莫名心头有一股发沉感在拉扯，他仔细琢磨，这应该是他有了软肋的原因，他再不能像过去那样打架可以不顾命，做事可以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