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舟伸出手,尝试拽出它的身体,但这些虫子嵌合得很紧,根本拔不出来。
赢舟大叫道:“四毛!火!”
他的呼喊声急促到近乎尖锐。
浓黑的火焰凭空迸发,范围控制得刚刚好。
几只虫子被烫熟了,迸发出诱人的香味,不过防护服里的赢舟闻不到。
赢舟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他开心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四毛。”
没有回应,赢舟从树上翻了下来,左顾右看,也没能看见裴天因的身影。
“……人呢?”
赢舟并没有纠结太久,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他转身,朝着那栋金属的实验室走去。
这具身体的权限很高,赢舟刷卡,打开了实验室大门。
他取下头套,如果有镜子,那赢舟就会看见,这具身体正处于一个“植物人”的状态。皮肤表面长满了白色的根须。有点丑。
赢舟来到了太岁跟前。他们好像见过很多次,又似乎是第一次见面。
太岁坐在椅子上,下半身已经完全树化。疼痛停止了,可他还是没能从噩梦中醒来。眉头紧蹙,汗水打湿了额发。
赢舟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蹲在他身侧,开始分离躯体和树干。
赢舟想,他也当过树茧子,没道理自己可以在谢东壁的帮助下分离出来,太岁就不行。
一层层的木质结构被削下,木屑掉落一地。
赢舟削的很认真,更让他惊喜的是,他竟然真的在这些木头底下,发现了还算完好的双腿。
他欣喜若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倍受鼓舞。
然而,一只手却在此时压住了他的手腕。
赢舟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太岁血红的眼眸。
他每天都会从镜子里看见这张脸。
然而他们似乎不太一样。
赢舟有一种错觉,这双深红的眼睛正透过那张苍老、恐怖的脸,凝视着他本人。
终于,太岁说话了:“你知道吗,上一个这么干的人是裴天因。”
赢舟张开嘴,想说什么,然而这具身体马上就要彻底植物化,他的声带根本动不了。植物的根须在他的喉管里疯长。
赢舟能感觉到,自己的视力正在消失,他不确定太岁是否微笑了一下。
太岁低头,抬起赢舟的下巴,吻住了他快要完全木质化的唇。
太岁轻声道:“醒来。”
下一秒,面前这具身体彻底沦为植物,失去所有生机。
但太岁清楚,赢舟已经从他这层梦里苏醒。
吓的。
“似乎有点刺激过头了……?”他目光涣散,语气难得有些心虚。
片刻后,太岁抬头,望向几步之外触不可及的天空,喃喃:“早知道活着这么累,当初就不杀靳白羽了。”
第195章 第 195 章
195
赢舟站在原地,身体僵硬,眼神里还残留着惊讶。
隔了会,他默默抬起手,用手背擦着自己的唇。
倒也不是反感……
但着实让人意外。有一种做梦吓醒的错觉,甚至连惊醒时那种后脑勺凉飕飕的感觉都很像。
赢舟一直把太岁视为“自我”。
现在,太岁的行为和他的认知有些矛盾,这让他会忍不住把对方当成“他者”看待。*
不过目前显然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
赢舟眯着眼,借着微光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没有窗户,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桌子和墙上都挂着一些培养皿,里面种着花、草、小鱼,以及小个头的诡异生物。
这些培养皿都挂着灯条,如今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赢舟正站在一排排书架中。书架是铁质的,里面摆着一层层的纸质档案。四周都有铁质的立柜,有些抽屉是敞开的,里面装着一些药品和办公文具。地上有很多水,也不知道是哪里漏了,一直淹没到他的脚踝处。
墙角处能看见黄色的铜锈,墙上还贴着工作安排、实验清单。
然后就是几张依次摆好的大桌子。乱七八糟的,文件在桌面铺开,用的还tm是五国语言。
这是办公室?
整个房间的布置都是为了实用服务,留给人的地方很少。
赢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虚弱与疼痛。
他捂住了腹部,震惊的发现竟然有一条竖着的刀伤,也不知道被开瓢多久了,伤口处的血迹发黑,干涸。
赢舟用手摸了摸,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从横切面看,这应该是极其锋利的切割伤。刀伤的起点在喉管,终点在腹部。感觉再多割一点,这具身体就能被人竖着切成两半。
“……总不该是在剖腹产吧?”赢舟默默想着。
幽默可以化解压力。
他忍着疼痛,朝自己的肝脏位置摸去。
这是想检查体内有没有出血点。内脏如果坏掉,比体表受伤麻烦许多。
当然,他现在没持续性出血,内脏应该没事。而且,被切成这样还能动,多半也不是正常人。
赢舟在自己肚子里摸到了一团交错的小树叉。内脏也有,但萎缩得相当厉害,像是晒干的肉条。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没穿衣服。凉飕飕的。
不远处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大概是什么走廊转角的位置,混合着稀稀拉拉的水声。
赢舟心头一凛,抄起一把美工刀,握在手中。
他环顾四周,选择了躲在书柜后,这是唯一的遮挡物。虽然也挡不了什么,但起码不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赢舟眉头蹙起。
尽管信息不多,但赢舟扫了眼文件上的字,能大概猜到是什么状况:这里是他之前一直没找到的研究所,而他现在的身份,是出逃的实验品。
赢舟的战斗本能还在,但这具身体显然没办法进行高强度的战斗。
他是很耐痛的,疼痛是赢舟熟悉的东西,并不会影响行动,可这也改变不了一件事€€€€这具身体很孱弱,也没有进化源,目前状态比普通人都不如。
就在这时,一只手骤然从他身后袭来。
黑色的阴影在瞬间笼罩赢舟全身,把他包裹起来。
这团影子的味道太熟悉了,像是太阳下晒过的棉被,又软又热。
赢舟小声询问:“四毛?”
裴天因的红发在赢舟的脸侧扫过,他没有回答,只是安抚性地拍了一下赢舟的小腹,作为回应。
他的手刚好避开了中线的伤口,
嗯,以裴天因的身高和姿势,这是目前看,最礼貌的且安全的区域。
往上是胸。
往下不可描述。
“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大门被狠狠踢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天因将赢舟拦腰抱起,让他挂在自己身上。
砸门声正好掩盖了那瞬间的水声。
赢舟有实体,虽然可以用阴影遮盖,但是会在原地留下明显的痕迹。
毕竟正常情况下,水面也不会毫无理由地空出两团。
而裴天因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他本来也不是人。
赢舟小幅度地扭着自己的身体,看向门口的位置,观察着这些不速之客。
毛茸茸的头发蹭着裴天因的下巴,裴天因唇线紧绷,有些紧张地抬起头……顺便掐了自己一把。
裴天因觉得赢舟压根没把他当人看。
更别提考虑到他竟然生理性别男。
门口的警卫员穿着简洁利落的防护服,手里还握着枪。能看见的有两个,看不见的还有很多。枪.口自带瞄准镜,扫过的地方会有激光红点。
警卫员头上装着照射灯,谨慎地走进办公室内。
他们像飓风一样扫过办公室,又很快退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除了那点轻微的水声。
人离开,但裴天因依然没有放下赢舟,甚至禁锢着他的行动。
几分钟后,房间里传来了机械音,“滋滋”,竟然是天花板上的侦查无人机飞了出去。
裴天因这才放下赢舟,并且眼疾手快地从椅子上捞起一件长外套,披在了他肩上。
赢舟低头,扣着扣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从酒店发生爆炸后,他就有一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裴天因的声音很艰涩:“叶、想,融……合。”
赢舟略微忖度:“叶启枝想要要融合我和太岁?”
裴天因温顺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