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谦还美滋滋的想着,自己已经成了栾沉舟的人,即便这回他的任务出了差错,陆霆也断然会看在栾沉舟的面子上给予他相应的尊重。
他一边幻想着未来,一边还不忘给陆霆画大饼,“只要陆大人助我这次,等我回到皇后殿下面前,势必会帮陆大人好好美言一番。”
然而,很可惜的是,朱子谦口中所说的东西丝毫没有诱惑到陆霆,就在他的手伸向陆霆脚腕的一瞬间,陆霆宛若修罗附身一般拔起了手中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肩将朱子谦的右手手臂给砍了下来。
鲜血溅了朱子谦满身满脸。
他整个人都傻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脑海一阵一阵的发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看得见满眼血红。
“你……你……”朱子谦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触目惊心的绝望,他不明白,明明季青临都饶过他了,为什么陆霆却要做出这般。
陆霆万分鄙夷的看了朱子谦一眼,将手里的长刀扔给一旁的副统领,冰冷的嗓音中没有半分的情绪,“朱子谦细作身份被前北齐太子栾初言发现,已然伏诛。”
“不……你不能……”朱子谦脸色煞白,满眼惊恐,他拼尽全力伸出仅剩的一只左手,试图抓住自己的命运,可回应他的却只有迎面而来的马蹄。
他竭尽一切所发出的呼救声音,也被彻底的掩埋在了马儿的嘶鸣声里。
上百匹骏马在这不大的小径上疾驰而过,溅起漫天黄沙飞扬,片片尘土当中,依稀可辨几点猩红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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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十一轻功了得,不过四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在赵纪落崖的地方走了一个来回。
平日里沉默冷硬的宛若一块石头一样的青年,此刻脸上带着隐隐的不忍,甚至眼角还有着微微的泛红。
影十一将背在背上的包裹取下,一点一点将其解开,最后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把卷了刃的长刀。
那是属于赵纪的。
影十一单膝下跪,嗓音沙哑,“属下翻遍了那处山崖,只找到了这把刀。”
他没有说的是,那处山崖往下几十丈皆是深渊,底下的地势崎岖不平,即便深渊的下面有一条奔涌的大江,可在受伤那般严重的情况之下,即便这个人换成影十一自己,他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赵纪年岁尚幼,武功也算不得拔尖,落下这山崖之后,当真会有活着的机会吗?
影十一不敢说。
季青临将那把长刀接了过来,即便已经过了好几天的时间,长刀上面的血腥气息依旧没有消散,整个刀身皆是斑驳的痕迹。
看了一眼身体颤抖几乎快要落下泪来的张伯,季青临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没有找到尸体,不应该高兴吗?”
张伯猛然间抬头,对上了一双似映满明月清辉般的眼眸。
这双眼睛清凌凌,明润润,只一眼,便让人忍不住心生信任。
张伯下意识的开口,“殿下的意思是……”
“死了才有尸体,”季青临接过张伯的话,“找不见尸体便意味着,人还活着。”
“赵纪可是要做孤的大将军的人,”季青临敛眉,将那把卷了刃的长刀放在张伯手中,清冷的嗓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哪一个大将军此前不历经磨难?”
“张伯,你要信他。”
“嗯,”张伯应了一声,双手捏紧刀柄,眼中是一往无前的坚定,“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我知道。”
8888看着张伯略显佝偻的背影,情不自禁般的开口询问,“宿主,张伯已经够可怜的了,你怎么能够骗他呢?”
小系统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明白什么叫做卑微的奢望,他只知道,在一个如此悲伤的老人面前,撒谎不好。
季青临半天没有出声,在8888忍不住想要继续询问下去的时候,突然回了他四个字。
“稳定军心。”
8888这才恍然,他透过自家宿主的眼睛看向这为数不多且个个身上都有着伤的追随者们。
只见原本低迷沉默的氛围仿佛被人从外面暴力打破,已然恢复了原本的聒聒噪噪。
就连因为受伤太过于严重,只能躺着的杨蹇脸上也拥有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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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哒哒的前行,离开了那一片酣战的山林,也远离了胶州地界。
一行人没有路引,但这在季青临看来并不是问题,习武之人身强力壮,在山林水涧间反复绕行也是如履平地一般。
因此,通过从朱子谦那里获得的名单,再加上对原剧情的分析,季青临很快就找到了哨卡的设置和运作的规律。
就这样,他们白天休整,夜晚赶路,在山林间东窜西走,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来到了北齐唯一一个没有被秦昭攻下的城池€€€€雁门关。
这里荒凉复辟,终日里风沙漫天。
前方是无法种植的戈壁黄土,后方是浩瀚无涯的茫茫沙漠。
只一座由黄泥构筑的雁门关城墙拔地而起,守护着北齐最后的安宁。
在季青临计划着从黎国皇宫逃出的时候,他已经制定好了路线。
按照剧情所描写,雁门关的守城将领崔俣在北齐皇帝的命令之下带兵守护在这处天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得离开。
只因在大漠的尽头,存在着另外一群以游牧为生的民族,他们个个骁勇善战,身体也比北齐人强壮得多。
一到了冬日的时候,他们便会翻越过茫茫的沙漠,来到北齐的地界大肆抢掠粮食,他们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无人生还。
只要崔俣还在,那边的游牧民族便无法越过雁门关,关内的百姓才有生存的空间。
因此,即便北齐国破,崔俣也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
秦昭在灭了北齐以后曾经是试图攻打过雁门关的,但这里地势险峻,稍一不留神就会彻底的迷失在黄沙之中,斟酌利弊了以后,秦昭最终还是放弃了。
剧情中崔俣用毕生守护了雁门关,从未让胡人的铁骑踏入过关内一步,可崔俣战死后,无人能够承接他的衣钵,雁门关被破,胡人冲进关内烧杀抢掠,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打到了南黎的国都。
对于这么一个将自己一辈子的生命都奉献给疆场,最终马革裹尸还的将军,季青临是很敬佩的。
只不过,崔俣如今不能为他所用,还需要仔细试探一番。
崔俣是死去的北齐皇帝单线联系的,就怕因为有人假传圣旨,让胡人钻了空子。
不过,先皇在临死之前,终究还是告诉了原主如何与雁门关取得联系。
但是,毕竟崔俣自身唯一的目的就是守护好雁门关,如若先皇对他有了其他的命令,那势必是事情已经到了危及全天下的地步。
崔俣一出事,雁门关必乱,因此为了防止有人在信件上做手脚暗害崔俣,北齐传过去的所有消息都有崔俣派来专门的联络人员接收。
所以,这联络之人,就很是至关重要了。
在派人给接头人递了信以后,季青临带着影十一和影十七将自己€€饬了一番,打扮成三个满面风霜的贫苦农人,挑着一个担子进了城。
不外乎季青临如此谨慎,因为剧情中崔俣的死实在是太过于蹊跷,季青临怀疑雁门关内部有秦昭或者是胡人的手段。
雁门关内的城池和季青临之前所见到的截然不同,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很困苦,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饱经风霜的褶皱,衣裳也全部都是耐脏的灰黑色系,路上还时不时有排列整齐的兵马走过。
从城东转到城西,三人最后在将军府的门前停了下来,原因无他,这个地方的小摊贩数量最多。
三人摆着小摊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军府右边的石狮子处出现了一名男子,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布衣,照着石狮子左转了三圈后又右转了三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他再次开始绕着石狮子转圈。
影十一观察了半晌,并没有发现此人有什么异动,“殿下,咱们要过去吗?”
“等等……”季青临的视线紧紧盯在那人略微有些僵硬的左手上,随后一把拉住影十一,“这人有问题。”
第13章
向前迈了一步的影十一又乖乖地蹲了回来,为了防止被那名男子发现方才的异常,他收回打量着那名男子的视线,转头对着喧闹的人群吆喝了一声,“野菜哎……新鲜刚挖的野菜……”
季青临也不再看向那边,小声的说对影十一了句,“注意他的左手。”
一名穿着质朴的妇人听到这声吆喝后停在了他们的小摊位前,她蹲下身体对着竹筐里的野菜挑挑拣拣,“多少钱一斤啊?”
影十七十分麻溜地将妇人挑出来的野菜称重,“一文钱两斤,您收好。”
影十一趁此机会利用妇人身体的阻挡,稍稍将视线抬高了一些,装作不经意间用目光扫过那名男子,果然发现了他不太对劲的左手。
这名男子整体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普普通通的打扮,略显焦急的眉眼,再加上时不时的转几个圈,一般人只会觉得他是在这里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而之前影十一也是这般想法。
但在季青临的提点之下,他发现那名男子的左手从始至终都藏在了袖子里,没有显露出半分的指节,甚至整个左臂都略微有些僵硬,但倘若不一直盯着看的话,不太容易能够看得出来。
难道他们真的要如此的孤立无援了吗?
倘若崔俣也已经背叛,那殿下的复国大计……
一想到他们可能失去了最后一部分兵马,影十一神情略显颓丧,“殿下,如今这情况雁门关已然不太安全,属下还是送殿下暂时离开吧。”
“不必,”季青临垂下眼眸低声拒绝,无论崔俣叛变与否,这雁门关的十万大军他是一定要捏到手里的,况且,崔俣也没有那么容易叛变,“不急,再看看情况。”
影十一应了一声,不再注视着石狮子旁的那人,只一心一意的卖箩筐里的野菜。
在雁门关生活的百姓并不多,他们共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将箩筐里的野菜给卖完。
如此长的时间等待,令那名男子眉眼间越发的不耐,在看到季青临等人收拾好箩筐将其挑起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也随着人流离了去。
吩咐影十一先在暗中跟着,季青临和影十七则是回去换了另外一个装扮。
雁门关的天色暗的要慢一些,傍晚时分,黄沙被风吹起,映着远处的霞光,倒是别有另一番的美景。
那名男子独自离开后进到了一处二进的院子里,自此大门紧闭,再也没有出来。
季青临和影十一影十七三人躲藏在宅院后方的屋顶上,仔细的观察着里面。
此时的屋檐上不断有流云掠过,温和的晚风中带着几缕黄沙的苦涩,不冷也不热,似有一种苍茫渺远的意境。
季青临捻了一把黄沙,任由颗颗沙砾在指尖摩梭,沙砾在风化当中失去了它应有的棱角,并不膈人,滚动在指腹柔软的皮肤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流沙仿佛总是无意,捏的越紧,散的越快,渐渐地,被抓起的沙子一粒一粒飘散在了北风中。
季青临低头看着空荡的指尖,莞尔一笑,“真是有趣。”
看傻了的8888:妈妈!救命……这里有变态!
怎么玩个沙子也能玩的这么快乐啊喂?!
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朦胧的夜色中,小院儿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打开,冲进来五六名穿着短打的男子。
他们整齐的站在门口两侧,低眉顺眼的像是在恭迎着什么人。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玄色锦衣的中年男人踏进院子里,他神色冷厉,右手不停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发出一声嗤笑后,举起右手朝前挥了挥,“带上来。”
话音落下,紧跟着又出现了两名下属打扮的男子,他们手里牢牢的禁锢着一名男孩,一进院子就两边各一脚踹向了男孩儿的€€窝,强迫他跪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男孩年岁不大,身体瘦弱,穿着很是破旧,衣衫上打满了补丁,右边侧脸上有五个明晃晃的手指印印在那里,看起来狼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