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蔚凤呢?他凭什么?
除此以外,还有一点,谢征在意很久了。
€€€€太快了。
无论傅偏楼还是蔚凤,修炼速度都太快了。
《问道》的主角和反派BOSS,本身就节节开挂,天才得堪称恐怖。几十岁就步入大乘,放在旁人身上,结个丹都难。
可如今的两人的修为却更胜一筹,原著中,蔚凤结丹,那是炼器大会上才发生的事。
再往前,下山遭遇幻境时,也还没有筑基巅峰,才刚迈入九阶不久。
重重疑点,顿时令这位主角耐人寻味起来,叫人忍不住怀疑。
在这反复跌宕来回的十辈子中,蔚凤是否也另有奇遇?
“征兆?”冥思苦想半天,蔚凤犹豫道,“契机是于群妖盛会上,看到那些鸟妖血蒙蒙的尸首时,刺激太过,一下子想了起来。”
不止光是想起,那个时候,他就像变成了那位涅毁凤皇,亲身经历了无比残酷的一切,一心想着复仇。
“非要说有何征兆的话……彼时我丹劫将至,修炼时,总有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令人心浮气躁,静不下心。”
傅偏楼道:“难怪你当时坐立不安的。”
蔚凤能提供的讯息仅限于此,人再度陷入一筹莫展中,皆沉默不语。
“罢了。”谢征叹息,“走一步看一步吧。蔚师兄,后面若有类似的情况,还望能一同商议。”
“我知道了。”蔚凤应下后,停顿片刻,忍不住小声问,“清规师弟,傅仪景,你们记得多少东西?可……可知,小师叔后来的行迹?”
谢征虽有些不太妙的猜测,但原著里到底没有详写,便摇摇头。
傅偏楼也跟着实话实说:“我的记忆没有那么后边的东西。再者,前几辈子我也不在问剑谷。”
“不在问剑谷?”蔚凤很快明白过来,喃喃道,“原来如此……所以你和成玄有仇,还见过柳长英,那都是……”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傅偏楼垂下眼,不愿多谈。
但他又很快抬起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遍愁眉不展的蔚凤,抿了抿唇,没头没尾地问:“蔚明光,你说,你最恐惧什么?”
被他问得一愣,蔚凤眼前下意识浮现出宣明聆的脸。他赶忙把那个糟糕的想法驱除出去,眉头皱得死紧:“怎么?”
“我不瞒你,”伸手解开缠在左眼上的白绫,露出那只异色的瞳孔,傅偏楼缓缓道,“这只眼睛能令人看到心底最为恐惧的事物,一个弄不好,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也并非没有可能。所以,我才一直不让它见人。”
“但群妖盛会上,我灵力不继时,灰蛇却没有被魇住。反而通过这只眼睛,看见了前几辈子发生过的事。”
“它乃我从前的仇敌,看到的,是曾经被我杀死的画面€€€€大抵,这就是它最深的恐惧。”
他捂着左眼,自顾自地说:“蔚明光,你要冒险试试吗?尽管很可能无功而返,白受一场折磨。”
“但,若有万一……”
万一,曾发生过一件令蔚凤恐惧到刻骨铭心的事。
那或许就是能解释他心中迷惘的、迟来的、最为残酷的真相。
只是想象,蔚凤都觉得血液冻结。他顶着傅偏楼飘忽的眼神,僵硬地点点头。
“好。”咬着牙,蔚凤的眼神逐渐坚定,“……现在什么都还未发生,还有改变的余地。不试试,才会后悔。”
“傅仪景,你来。”
……
漆黑,封闭,冰冷的石室。
此处是问剑峰后,专门用以弟子反省的训诫之地,封灵阵和玄冰铁链双管齐下,性格再暴躁不服管教,关上几天就知道老实了。
蔚凤小时候跟着恕己真人学剑,有一次忤逆顶撞师尊过头,被扔进来过。
在这里面,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周围也没有一丁点声响,好似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
他其实只被关了半日,可那种无助、寒冷和孤寂,却深深刻在脑海中,再难忘怀。
最后,还是宣明聆听闻此事,冲恕己发了好一通火,亲自过来将他接出。
披焰带血的凤皇走到近前,牢门无声敞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
瞬间,一股尘封许久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伴随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可以看出,很久无人来过了。
阴沉的凤眸之中,忽然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犹豫。
他勾勾手指,身后,已不成人样的谷主被束缚着飘到面前,吃力睁开一条缝。
“他不在这。”凤皇冷声道,“你骗我?”
“呵呵……涅毁凤皇,你再仔细瞧瞧。”谷主嘲讽地笑了,尽管虚弱,却难掩恶毒,“我儿……你要找的宣明聆,就在里面啊。不信,进去看看?”
凤皇嗤然攥住他的咽喉,宛如提垃圾一般,迈入洞中。
红焰凭空燃烧,封灵阵撑不过瞬息,阴冷的石牢里,很快被火光映得大亮。
的确空无一人。
凤皇正想继续找那老家伙的麻烦,逼他吐露出那人的行踪,视线不经意地触及岩壁,一下凝固了。
血渍铺天盖地,蔓延在牢门周边的角落里,斑斑驳驳;墙上、地上、玄冰铁链上,处处都有,不难看出曾经的狼藉。
“……这是何意?”
凤皇举起谷主,将他摁在墙壁上,出离地愤怒:“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他死了?以为说这种谎话,我就会放过问剑谷吗?”
“放过问剑谷?”谷主面色扭曲道,“你烧毁问剑峰,将藏经阁毁于一旦,强取两仪剑,还觉得问剑谷能活下去?!呸,假惺惺的妖孽!”
凤皇懒得和他多言,凤火浮动,将他烤得皮开肉绽,惨叫不止。
“我再问最后一遍€€€€他躲到哪里去了?”
“呜咳咳咳!”谷主呛出大口腐血,强撑着狞笑,“怎么了,堂堂涅毁凤皇,好似不敢承认区区一个筑基修士的死啊?”
“认不出来吗?那可太遗憾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孽障,可是到咽气的最后一秒,都还试图从这里爬出去见你呢。”
凤皇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嘿!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畅快的东西,惊天动地的长笑后,谷主才缓缓开口。
“修士肉身何其脆弱……封灵阵封住灵力后,又和凡人有什么区别?想逃出玄冰铁链,竟然不惜把手骨撞碎,这样也不够,拼命地撞着门,头破血流……”
“胡言乱语……”手指颤抖,仿佛说服自己一般,凤皇呢喃着,“你胡说……”
可长久以来,始终藏于怨怼之下的一缕犹疑,此时此刻,躁动不休。
宣明聆,真的会弃他不顾吗?
“我胡说?呵呵……是你不敢承认啊。”谷主怨毒道,“就为了你这只自私自利的妖孽,他居然以命要挟,想让我放了你!也不想想是谁生他养他,好一个白眼狼,死不足惜!”
察觉到他并非故作姿态,而是真心实意地唾弃着那人,心底最后一点侥幸也消散了。
“他……”凤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是你的儿子……”
“从他忘记自己母亲是怎么死的、私自收留妖修还执迷不悟后,我就没有这个儿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谷主痛骂后,又大声地疯笑,声音里尽是得意:“你是不是很恨他?很怨他?当年,你在问剑峰顶烧了快个月,惨叫声传遍问剑谷的每一处,真是动听极了啊……”
“你叫了多久,他就哭了多久。不停地磕头求我,一刻也不敢停,绝望得很啊……”
“他说,‘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带回来,是我害了你’。一直说,一直说,一直到死……丢人现眼!尸骨留着都嫌晦气!”
嘶哑的声音稍稍一停,接着,又低沉下去:
“他不是想见你吗?我便送他去了……和你一块烧成灰,也算我这做父亲的最后一点仁慈……”
字字句句,犹如锥心。
迟来的惊痛翻天覆地,凤皇忽然仓皇地倒退一步,嘴唇颤动。
凤火还在烧,他却觉得冷极,仿佛回到曾经身轻力微的幼时,被关在训诫地,蜷缩着瑟瑟发抖。
可这一回,在没有人会推开牢门,把他揽进怀中,连声宽慰安抚了。
“是了,”像是明了他的崩溃,谷主满意地咧开嘴,“说来好笑,不论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孩儿,最开始,我也没打算让他死,只是给个教训。只可惜……很久以前,他下山游历时,中了麒麟的咒术。”
“那咒术会窃取他的所见所闻所感,变相就是半个传音报信的叛徒,我便将他禁足在问剑谷,什么也别想透露出去……不过,那道咒术的材料里,有一味是赤炎蛾……”
“炎毒,热症,本来并不致命,顶多发作时难受些。坏就坏在,他不知何时,从水火木灵根,变成了水火双灵根。”
“水火相冲,本身抵达了一个平衡。但这炎毒一犯,还无丹药救治……本就强弩之末,可不得走火入魔?我只不过出去一趟,回来,他就没气了。”
知道对方不会放过自己,命数消磨殆尽之前,谷主极尽残忍地笑问道:
“涅毁凤皇啊……洗灵果可真是个好东西,是不是?”
……
一道剧烈悲鸣,陡然从蔚凤口中涌出。
眼前影影绰绰,像无数道人影纷乱来去。
“陛下怎么了?”
“踏平那道门后回来就一言不发,莫不是中了修士的诡术!”
“陛下?陛下!您吐血了!”
……
“涅毁凤皇……不,蔚凤。”
“你想不想挽回?若想,那就把这个喝下。”
“幽冥舀来的忘川水,契机到时,自会令你忆起前世。”
“去帮帮他,帮帮他们吧……这是天道欠他的。”
飘若飞絮的声音,难辨男女,逐渐不可闻。
“这回……一定要……”
105 器炉 登徒子可不就来了吗。
“蔚明光?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