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物承载的情愫有限,久不见,甚思念,待归来之后,还望沈郎多做伴,以解相思之苦。】
这段话……沈之屿挑了挑眉,也不知陛下挠头了多久才写下。
果然,下一行就原形毕露,很直白。
【朕想你了,你也要记得想朕!】
丞相大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待看完最后一个字,沈之屿将信纸折叠,靠近火光。
烛火骤然大涨,映亮了这间狭小的客栈卧室,以及丞相大人憔悴的脸庞。
要浮出水面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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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被王帐里烧得噼啪作响的炭火热醒的,睁开眼时,满头都是汗。
昨夜寒流来袭,甚至还下了雪。
山脚处都下雪的话,也就意味着山顶已经皑皑一片了,比起之前会更加难以跨越,元彻翻了个身,把搭在肚皮上的被子踢开,迷迷糊糊间伸手去摸枕头底下的那枚玉佩。
这是陛下这几日来的习惯性动作,在没什么急事的情况下,得先把玉佩摸出来吧唧亲一口,再起身穿衣服。
耶律录掀帘而入时,被这热烘烘的暖气熏得一个后退,默默地用钳子夹了几块炭丢出去。
元彻扣好臂缚上的皮扣,问道:“如何?”
“拒绝了。”耶律录摇摇头,“没有半分犹豫。”
元彻冷笑一声。
几次三番下来后,元彻也曾派人给元拓放过声,说若投降,并主动卸下狼王的名头,解散麾下的狼军,便可不用交战,北境内普通部族百姓过冬的粮食也可以供应。
但元拓拒绝了。
元彻披上大氅,走了出去,外面的将士见了,准备放下手中之物上前行礼,元彻摆摆手,让他们不用管自己,忙自己该忙的去。
天空苍灰,地面枯褐,一眼望去都瞧不见寻常人烟,陛下眺望着那立在中原和北境之间高耸入云的塔铁萨山脉,头狼带着狼群从上面下来,裹了一身的白。
“师兄。”元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眼神犀利,“你觉得元拓急急忙忙地将朕骗来在此,现在却又按兵不动,究竟是在盘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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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清野 第四十七
你们还想要他背负多少?!
帝王离朝堂的时间越久, 不可估量的意外就越多。
他们已经在这里对峙数日了,谁也不肯退让,元拓仗着难以跨越的塔铁萨山脉当缩头乌龟, 元彻则依靠十道运送的物资多的是时间和他耗。
但,这样下去真的对吗?
他们是来决一胜负的, 无论是属于狼王家私人的争锋, 还是作为中原北境两大国界首领的碰撞。
论硬碰硬, 元彻和元拓不分上下, 但打仗不是打架你一爪我一拳这么简单,要赢一场大规模的仗,不止取决于谁的气力大, 谁的刀刃锋利。
排兵,布阵, 战备, 粮草,地势……这些都很重要, 缺一不可。
打蛇打三寸,擒贼先擒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从十道落实,大辰的将士们每天大鱼大肉不断, 炭火堆着烧,冬衣都是破了就换, 不用占用休息时间来缝缝补补,相比起山那边的对手,过得简直一个“滋润”不能形容, 军备的问题更是不用愁, 今天写信, 隔日就能送达。
所以元拓想要打败元彻,首先就得打败沈之屿,让他这个隐匿在后方“黑手”的先落幕。
沈之屿才是这一场仗的核心。
数日的辗转反侧,这一刻,陛下终于明白了,自家大人这盘棋简直囊括四海,横跨中原北境,世家朝臣什么的果然只是浮在最表面的开胃菜,这次暗藏的目的还有把齐王给找出来杀掉,剿灭暗\网,不允许他继续霍乱下去。
咔嚓一声,玉扳指被碾碎在了手心。
“什么意思?”耶律录没跟上他的节奏。
“元拓按兵不动是在等齐王的消息,齐王要在京城对付……阿屿。”元彻咬牙切齿道,“但阿屿也留了后招,要的就是引蛇出洞,他若成功,元拓这边必定因为耽搁了最佳出击时间不战而败,我们只要守好了要塞,不用费一兵一卒便能全盘大捷。”
好一招假亦真时真亦假,虚实交错绕得所有人都晕头转向。
这只狡猾的狐狸,难怪他对自己出征一事毫无担心。
因为只要乖乖跟着他的安排走,压根不会出事!
不行,不能这样。
耶律录听罢,面上也蒙上了一层阴翳:“有打算吗?”
元彻沉吟片刻,转过头,目光中有如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三日后。
一大批狼群在黎明之前便出发了,踏着软绵的雪,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塔铁萨山脉,埋伏在陛下谋划了三天的地点,随时等待接应。
此时天还未完全大亮。
元彻一整夜没睡,他坐在王帐正中,精神却十分好,桌案上点了一只蜡烛,照亮了一堂的光,手中摩擦着那枚玉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么久了,这块玉佩上带着的冷香还是那么浓,放在枕头底下时,犹如那个人就在身边陪伴。
耶律录走进来,单膝跪地:“陛下,狼群已经布置妥当。”
元彻点点头,将玉佩放进前襟,抬眼看向沙盘。
这时,他忽然问道:“师兄,这里没外人,你说句心里话,朕是不是经常很任性?”
耶律录一愣:“哪方面?”
“各个方面。”元彻笑了笑,这笑容在他脸上一瞬即逝,“有时候明知道按照某些安排走是好的,绝对万无一失,但就是不愿意,要横插一脚,把人家布置好的一切搅得一团乱。”
耶律录站了起来。
“朕贪心,自私,冲撞粗鲁,脾气还差,仗着有他就无法无天,很多人都想得到他,因为他本事很大,大到哪怕你是个废物,只要听话,得到了他就可以得天下,而朕只是那群无数想要得到他的人中比较幸运……!?”
“哐当!”
话音没落,元彻一个没留神,被一脚踹进了沙盘,头朝下,屁股朝上。
陛下撑起身来,呸呸呸地吐掉嘴里的沙子,扭头骂道:“你干嘛?”
“不干嘛,看你挺有闲心,帮你醒醒脑子。”耶律录双手抱胸,“醒了吗?没醒再来一次。”
元彻:“……”
“小彻,你在这儿把自己从里到外反省了个干净,有的没的全安上了,别的师兄不说,就一点,”耶律录道,“你这脑子能想到的,沈大人估计早八百年都明白了,”
元彻:“……你再骂?”
耶律录笑了笑,没理他:“沈大人既然明白,为何还会选择你难道你是靠脸上位的?得了吧,人家可比你好看多了。”
陛下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默默从沙盘里爬了出来,用帕子抹掉身上的沙子。
正这时,兀颜探了个头进来,他并不知道帐内方才发生了什么:“陛下,将军……咦?”
“有事说事。”
“哦哦哦好,就那个早饭做好了,有包子面条和馄饨这些,你们要吃什么?属下给你们送过来。”
“馄饨。”元彻嘀咕道,“不要红油。”
“好嘞。”兀颜扭过头,“将军呢?”
“和他一样。”
帐帘掀起又落下,外面已经初见天光了。
没多久,热气腾腾的馄饨送进来,用料很足,汤是熬了一晚上的骨头汤,皮里包的肉也浑圆滚滚,几乎是怎么丰盛怎么来,很好吃,但细节上的味道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不如那街边需连旋三碗才能果腹的清汤馄饨。
这世上估计不再会有比那家馄饨摊更好吃的馄饨了。
吃完,元彻一抹嘴,饿了一晚上的肚子终于满足,人也不再胡思乱想:“也是,你说得有道理,他就喜欢朕这样的。”
这次换做耶律录:“……”
不过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意思。
“两个人之间,就是要一个人看得透,一个人看不透。”耶律录说,“若都能看透,那就是尔虞我诈,没意思;若都看不透,那就是稀里糊涂,一个浪打来就散了;唯独这种,一人能谋划全局,另一人则不顾一切,理智中包含着出其不意,方能长久。小彻,沈大人很了解你,也是个很守信用的人,有些事,你该站在他的角度考虑。”
元彻缓缓抬起头。
以往私底下的话在脑海中出现,每一个字的吐息都是那么的深刻:
“陛下,从今开始你就护着臣吧。”
“别这么悲观,不至于。”
“早点去,就能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
神识骤然回归身体,下一刻,元彻唰地站了起来,差点把耶律录没吃完的馄饨打翻了。
“朕明白了!人人都以为他是朕的底牌,其实不然,”只见陛下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朕才是他的底牌!”
“传令下去,今晚巳时三刻便行动,按计划行事!朕说过,今年所有人都可以回家过除夕夜,塔铁萨山脉抵挡不了我们大辰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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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城。
这已经是李亥跟着沈之屿的第八日了,整整八日,除了看这病秧子看看书咳咳嗽,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更别说在天牢里提的“那件事”。
难道是骗人的?
李亥吃完沈之屿花钱买来的饺子,越想越不过气,他站起身,走去一把夺过后者的书,扔掉。
沈之屿看也没看他,从一旁拿过一本新的。
“你说的人呢?”李亥再一次扯过,同时挥手掀翻了一旁的书架,他生气的时候就爱砸东西,也不知是从哪儿得来的臭毛病,这间客栈也惨遭其手,凳子桌子,短短几天之内都换了两三次了,李亥早已不在沈之屿面前再装模作样,原形毕露道,“这都多久了,什么时候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