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寒门贵子 第19章

  哦,还有院子里巴巴凑上来招待谢尘鞍前马后的管家秦六爷。

  所有来后排房居住的谢府亲戚,第一个打交道的都是秦六爷,某种程度上,秦六爷统治着整个后排房,偏偏顾€€他们是谢一爷带来的,所以从他们住进来到现在,秦六爷每回在后排房巡逻视察,都很亲切的来他们这边问问住得满意不,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态度别提多么亲切了。

  所以除了孟玉和谢一爷喊他,秦六爷也格外的热情,一副跟顾€€多么要好的模样,和他打招呼,说:“又要出去啊?好好,你放心跟一爷他们一块儿出去就是的,你家有什么事情,我第一个到,放心放心。”

  顾€€和这位秦六爷完全不熟,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还是后排房的小领导,得罪人家完全划不来,便也热情洋溢地和六爷说:“那真是多谢六爷了,我同一叔先走了。”

  “好好去吧去吧。”秦六爷一副看着自家子侄辈的小孩出息了一样,眼睛都要冒出泪来。

  顾€€也一副和秦六爷多么要好的样子,一别三回头。

  直至走远了,三人一块儿上了前去扬州府的马车,谢尘才满脸疑惑地说:“奇怪,你家啥时候跟秦六也沾亲带故的?感情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的,我刚去就看见秦六让人给你们家送他家囤的大白菜,还有好几箱子的过季衣裳。”

  顾€€一边目光像是小孩子一样悄悄看马车上的内饰,一边耐心跟草包领导解释说:“没什么关系,唯一的关系大概是都有一颗想要为一爷分忧解难的心吧。”

  谢尘愣了一秒,还是头一次听人把‘巴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哈哈大笑说:“那他还挺懂事儿,改日我叫祖父给他搞个好差事,总在后排房管那么些穷亲戚有什么用,一辈子没什么出息。”

  “€€,也并非都是什么穷亲戚。”一旁视线没有离开过顾€€的孟三公子闻言无奈道,“都是一时困顿的苦命人,只待一朝腾云起罢了。”说完跟好友谢尘使了个眼色。

  顾€€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笑道:“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什么玻璃心,本身就是一爷家的穷亲戚,说说又怎么了?一爷又不嫌弃我。”

  被使了眼色的谢尘原本还为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心里不大舒服,结果小亲戚坦荡得要命,居然还为自己辩解,心里立即膨胀出一股子说不出的得意来,对着孟三挑眉说:“就你屁事儿多,顾时惜知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心直口快而已。”

  “好吧。”孟三无奈笑了笑。

  顾€€却又对谢尘道:“我知道一叔是口之心快,可别人呢?一叔,要不了多久我们可都要去营中吃住,还不知道是不是要跟那些跟随老侯爷多年的战士们同吃同住,你再这样,别人不知道你没有恶心,到时候一时误会打起来了,岂不是让老侯爷难做?”

  孟玉看向谢尘。

  见谢尘破天荒地抓了抓后脑勺,有些挂不住地‘哎’了一声,说:“知道了,我又不是对谁都这么心直口快,那些都是祖父的兄弟战友,我哪里敢随便说话,且我们或许不会和他们同吃同住,祖父说我去了便是百夫长,不睡大通铺。”

  顾€€默了片刻,心想好家伙,谢尘这下基层下的还不算太彻底,侯府嫡子、侯爷继承人,正四品皇室血脉,实习工作是在自家公司的保安队伍里当保安小队长。

  嗯,好歹是个队长。

  那他呢?

  顾€€感觉恐怕得睡大通铺了。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又不是没有睡过,创业初期总是需要付出多些的。

  “我有自己的伍长什长,到时候让你当什长,手下管个十几号人,跟我睡就行。”

  谢一爷说这些的时候,顾€€很相信谢尘没有任何言外之意,谢尘明显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脑袋里只有兄弟、游戏、不想写作业。

  哪怕谢尘也觉得他很好看,很漂亮,皮囊上上品,也只想着要带出去炫耀,要比死对头的知己好看,然后就很得意。

  可一旁的孟三公子却是听得面色微红,很有些无法言喻的难以启齿,开口无奈说道:“什么?你们都要去军营?老侯爷说好了?”

  “那可不?那老头子一回来就要打我,说我非得选一个,不然打死我。”谢一爷骂骂咧咧说道,“小亲戚说得去军营好些,以后……唔……”谢一并非当真什么都口无遮拦,知道‘以后等我当侯爷’这句话说出来被有心人利用会很麻烦,便住嘴了。

  “反正以后我怕是不能成天跟你们到华安寺偷秘籍了,还有红山上园子里的鸟估计也没时间去打……”

  “是么……”孟三公子笑容淡淡,看向顾€€,“那的确是恐怕许久都见不了一回,老侯爷治军严明,刚回来或许还要修养一两个月,紧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训军,日日不辍,天不亮便起,月当空才歇。每月兴许有两日例假。”

  谢一爷还当是兄弟舍不得自己,搂着孟三的肩膀笑道:“你干脆跟我一块儿进去得了,咱们三也有个伴。”

  孟三公子却很明白:“老侯爷大约是要为你铺路,我家中也早有安排,大约要不了多久便要去扬州府尹处领个侍郎一职。”

  两个少爷还在说着家中的安排,顾€€却隐隐有些感悟,随着马车一晃一晃,门帘不时被冷风吹起,一直将马车内烧着的暖炉都吹得乍亮之际,顾€€却是猛地羽睫一颤,明白了一件事!

  像谢尘、孟玉这样的公子哥,他们即便家中当权富贵,也没有说能够一举举荐他们当大官,都是安排一个小官,然后慢慢操作升上去。

  但像叶空大师那样的人,却是各方人马都求着他任官,给的还都是有实权的大官,随便问个人都知道叶空大师的事迹,人人说起来都赞不绝口。

  这两样有个本质区别,那就是名声。

  叶空大师从小聪慧之名就传得到处都是了,然后再加上的确牛逼,还创造了让前前任扬州牧三顾茅庐都不出的故事,这不得嗷嗷涨知名度?

  所以他之前的想法其实错了,但却阴差阳错又走到了对的道路上,他本身就不具备被举荐的名声,所以找个靠山没错,小靠山终究会变成大靠山,能够带他鸡犬升天,可靠山就算要举荐自己,他也得有名声!

  就好像老侯爷把谢尘丢进军营里一样,让他弄出点儿名堂,让军营里的人服气,这是一个套路!

  归根结底,要么凭本事吃饭,要么造势。

  所以这次去军营,也是他的机会,他既要凭本事帮谢尘在营中坐稳,也要找时机刷自己的存在感,最好是让他的名声一路传出扬州,传到长安!

  这样,不需要他找关系给自己举荐,当权的老侯爷也会为他铺路,让他走在心爱的嫡孙前头,为谢尘保驾护航。

  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人闻名而来,他也能效仿叶空大师来个被三顾茅庐还不当官的美谈。

  少年目标忽地格外清晰,再看面前的两个公子哥,发现两人也在看他。

  少年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茫然。

  孟玉与谢尘立马笑了笑,后者道:“你看,我说的吧,他可爱发呆了。”

  顾€€微笑:呵呵。

  与此同时,扬州府到了。

  孟三公子一边撩起马车上的窗帘,看向外面几乎要排队到街口的马车队伍,面色淡淡,回头跟他们说:“严伯父也来了,恐怕筹款的事情,要难办了。”

  谢尘在旁边耸肩:“关咱们什么事?咱们吃吃喝喝,吃完就走,一块儿去河边冰钓。”

  小顾导游无语地看了一眼草包领导,心想这货大约不能如愿了,今天酒局他得想办法让谢尘当着所有达官贵人,特别是老侯爷的面大出风头才行,这算是自己给老侯爷的一个投名状。

  筹款的事情有难度?

  著名的白手起家鱼贩子高某强同志曾说过:风浪越大,鱼越贵!

  所以有难度才好哇,越难越好!!

第27章 彩头

  顾€€之前跟着孟玉来过一次,这回便很有点儿自然,不像上回满脑子都是计算,连好好看看四周别样的装饰都没有心情。

  大约是因为这次公事裹着会友家宴的名头,所以一入二门便可见四处仆从众多,府内刚刚打扫过,到处还挂了红灯笼和穗子,喜气洋洋,以迎不久后即将到来的新年。

  孟玉和谢二爷来这边,几乎就跟回家没什么两样,顾€€走在略后一点的位置,习惯性喜欢观察所有人的微表情,发现孟玉时不时的跟谢尘一样,回头生怕他走丢了一样,有些好笑。

  他这么大一个人,难不成是瞎的?还能走丢?

  但这种话少年也晓得没必要说出口,即便是开玩笑也有种打击人积极性的坏处,就当他是个路痴也无所谓,只要还知道惦记他,那么他交的这两个公子哥,都算没交错。

  余大人的家宴设在府尹后院,那是一个占地几乎有一个标准操场大小的花园,但因为其中怪石嶙峋池塘大大小小也好几个,所以具体大小顾€€也不清楚,只心中为之一怔,更加坚定地想要当官。

  他要是每天也从这样大的宅院里醒来,一起来仆从如云,刷牙都站在这么漂亮的古典建筑花园里,那他不知道多乐观开朗。

  由于已然入冬,家宴主体摆在花厅里面,花厅其实就是和花园相连的一座建筑,四周窗户大开后,形状偏长的扁窗留下一道道宽阔的视野面向花园,几乎让人就置身花园当中一样。

  当然也是不必怕冷的,顾€€看见花园里四处都摆了暖炉,客人们走两步就有个可以取暖的地方,这炭火跟谢家的几乎一样,没有看见一点儿烟,大约也是个价值连城的碳。

  “孟三!谢尘!这儿!”忽地有人从花厅那边小跑着过来叫住他们。

  顾€€望去,只看见个长着模样清秀的少年气喘吁吁向这边过来,这人身着浅蓝色和白色相搭的长袍,头上带着一顶玉冠,原本四分的普通模样,硬是被这身富贵打扮拔高到了八分,但是等这人对着谢二和孟三露出一笑,分数直降,这人牙像岛国人,乱得互相打架。

  “余胜,你爹咋想的?摆在这儿?不如去你家戏台子那边,又暖和又宽敞,再请个戏班子过来唱一唱,园子里现在水也不流,花只腊梅,没什么意思。”谢二爷淡淡评价着,他是真当自己过来吃吃喝喝玩乐的。

  孟玉在旁边笑了笑,说:“余伯父家宴是跟扬州的巨贾富豪叙旧的,搞个戏班子过来咿咿呀呀的唱,说话谁听得见?我们在花厅旁边的小厅用餐,吃吃喝喝后,想听戏,干脆再找人来,这会儿就不劳余伯父费心,咱们自己玩自己的就是。”

  余大人的崽在旁边连连点头称‘是’,顾€€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挺有意思,余大人是一言不合就哭,毫无什么形象派头可言,但收放自如,俨然官场老油子,余大人的小孩倒是挺腼腆的,不怎么出众,一点儿也不油。

  “不过今天严林也来了,带着他的那个远房亲戚什么的,戴瑁也带了个人,不知道是谁。”

  “严大屁居然也在啊!那感情好!顾时惜,一会儿你跟我坐,我把严大屁好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谢二爷哈哈笑了笑,扳回面子的机会来了!

  余少爷好奇似的顺着谢二的话看过来,一眼就认出顾€€是当初在谢家门口被谢尘带回家的亲戚,顿时也笑,隐隐捧着谢尘说:“原来今天二爷带了秘密武器来,严林那小子今天必输,大约又要喝个酩酊大醉回家摔东西去。”

  顾€€正听得津津有味,孟玉缓缓走到他身边来,小声说:“是不是有些不自在?谢尘是这样,他并非故意把你当个摆件和人攀比什么的,他拿我都跟别人炫耀,不是有恶意的。”

  顾€€笑道:“我晓得。”

  孟三公子温柔说:“余胜就是余大人的独子,余大人也只一个夫人,和夫人青梅竹马,熬了许多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余伯父总怕他养不大,总狗儿狗儿的叫,咱们也就跟着喊他余狗儿。”

  “是吗?”顾€€笑容都真了几分,摇了摇头,说,“还真是个宝贝儿子。”

  “当然,不像我,家中上面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子,是上下都要敬着哄着,举步维艰啊。”这话纯属玩笑了。

  顾€€一听就知道是夸张,假若当真举步维艰,就不会需要孟玉去给孟大人送早点了,且他看孟大人对孟玉的态度,父子两个关系明显很近,孟玉在孟大人的面前提自己母亲也格外自然,说不定孟玉上头两个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孩子。

  要么孟玉是正经二婚老婆生的小孩,要么孟玉前头的两个哥哥是庶子,大概率顾€€猜测是前一种,只有孟玉的兄长们没人撑腰,孟玉才有这样的派头,俨然孟家唯一儿子的样子。

  正说着,花厅那边也有一群少年郎说说笑笑,声音时而放大,时而变小,众人不时还看向顾€€他们这边,明显是有些敌意的。

  顾€€一眼就认出当中领着漂亮亲戚的严林,这人今天在那群人当中居然没有站在中心位置,中心位置给了一个陌生少年,那人一身红黑骑装打扮,袖口和领口簇着一些雪白的兔毛,五官格外的标致,浓眉大眼,却眼神轻蔑倦懒,双手揣在暖手袋里,看什么都好像在看一团垃圾。

  €€€€比谢尘都嚣张的样子。

  “那个居然还要用暖手袋的是谁?”

  果然,顾€€听见谢尘问道。

  今日东道之子余胜小声说:“戴瑁那小子带来的,不太清楚。”

  孟玉:“像是有些来头,戴瑁便是杨州通判之子,比我父亲低一级,但有检查检举之职,他写的奏章能直达天听,和我爹不大对付,今日本来没有邀请戴伯父来,他有些过于……刚正,估计今天筹款的事情,是真难办。”

  一旁的余胜一听这话,是真眸色暗淡。

  谁知道谢尘淡淡骂了一句:“真是哪儿有狗屎就往哪儿赶,姓戴的父子两个都爱吃热乎的。余狗没事儿,我祖父在,怕他个蛋,敢和我祖父叫板的扬州城乃至整个大魏能有几人?余胜,你只管让你爹搞钱,又不是搜刮民脂民膏,他们家里那么多银子,捐一点儿也要不了他们的命。”

  顾€€微笑:好样的二叔,人家姓戴的是吃屎的,咱们是屎对吧?骂人别把自己也骂进去啊,看来得好好培训一下这方面。

  不过现在看来扬州F5也不是真的都是朋友。

  如今三个在他这里,还有两个在对面,各自带了一个人也来参加余大人的家宴。

  如今是4V4的局面。

  对面的严林自称家里跟太后是表亲,姓戴的家里父亲相当于是副省长,带来的新人暂时不知道来头,但看站位,大约比严林和戴瑁都要更加富贵权重。

  能是谁啊?不知道底细,这就很烦。

  顾€€这边都还在说着闲话,对面那四人就在陌生少年的引领下朝这边走来,顾€€这边几个公子哥顿时全部噤声,几乎像是两方大佬会晤似的,一派的谨慎,各自憋足了气势。

  等那边严林率先笑着开口喊谢尘,顾€€就听谢二爷打断道:“干啥?有话直说,别二爷二爷的叫。”

  严林哈哈笑着说:“别这么暴脾气,我这不是引荐个哥们给你认识吗,喏,戴二家里也来了远亲,从长安来的,刚巧随父巡游至此,他父亲是谁你晓得吧?”

  顾€€太阳穴都突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妙。

  “看到那边那位身穿祥云文案的枣色长袍的大人了吗?乃八州巡察使,早前秘密住在戴家,今天听闻余伯父宴请众人,颇有兴趣,戴伯父就把许大人一块儿带上,好亲近亲近啊。”严林说完,笑眯眯地看着谢尘众人,尤其瞄了一眼余胜。

  余胜脸色瞬间煞白,只这一段话便明白其中关节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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