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子的表情却痛苦不堪,往日的笑容被打破,他小口喘息着,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一声不吭,眼神清明又倔强,始终不肯朝宋离歌讨饶。
他忽然异常地厌恶桃花,原来每次太子将自己遣走,是因为要遭受这种折辱。
被皇上从小捧在手心里,自己小心着伺候却还是挡不住太子被这些人日复一日的折磨身体,慢慢的虚弱下去。
为什么他们要活着?分明是太子救了他们才让他们拥有今天。
为什么他们这么折辱他?
第四章 白成薪重生
春风两眼猩红,他砸碎了茶盏,刮破了宋离歌的脖颈,鲜血立刻涌出,看着宋离歌瞪大眼睛倒下去春风只觉得痛快。
太子吓的说不出话,却还是忍着痛苦和一身狼狈跌落下床让他快些逃跑。
他从来没有想过逃跑,一言不发的,手微颤着替祁思言整理好衣襟,而后把玉佩重新塞到祁思言手里,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明明想说很多,最后却都卡在喉咙里,只能深深的不舍地看了祁思言一眼。
他喜欢他的小殿下,但他也知道,将死之人,不该将那些话说出来,死了就死的干干净净,以免让小殿下日日揪心。
被抓起来,江清越让人凌迟处死他,他也不意外。
他根本不害怕,只恨当时气昏了头,瓷器又不锋利,下手偏了些,宋离歌命大没死。
直到宋离歌下令:“把皇上请来,好好扶着皇上,要让他亲自看着这个贼人被行刑。”
春风这才第一次慌了神。
他看到太子的衣裳凌乱,一头乌发披散沾上了灰尘,永远噙着笑意的脸上挂满泪珠,毫无尊严的跪在地上替他向宋离歌求饶的模样时心脏剧痛。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隔着人群像是要为他擦拭脸上的泪水:“没关系的殿下,不哭。”
他想告诉他的殿下,他不怕死,一点都不怕,不要为他哭泣,不要为了他的命再去求饶了。
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刀,身体上的所有疼痛都没有那一刻的心那么痛,他无知无觉地飘到半空,看见自己头被宋离歌一刀斩下,宋离歌揭下了自己始终戴着的面罩,把自己的头扔到了太子的脚边。
他又暗暗后悔没有揭开那张面罩,让太子看看他的脸,这样他至少能记得自己没那么狼狈的模样。
太子身体本就虚弱,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红衣染血更显孱弱,被江清越打横抱了起来,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的尸体和头被宋离歌喂了郊外的狼。
原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在见到太子了,却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就回到了熟悉的皇宫,见到了当初的皇上。
看太子的状况,大概是没有前世的记忆,但与前世不同的是,他并不爱慕江清越,像他的殿下,又不像了。
不过能跟着殿下便好,他的殿下也没必要记得那些肮脏的记忆,仇恨他记得就可以了,太子只需要好好的开开心心就好了。
他记得原本太子的贴身侍卫是,白成薪,未来的神威将军,现在的练武场武夫,如今换成了自己,殿下的安全就多一分。
祁思言轻轻地嘤咛一声,手指轻轻地捏着暗一的衣角,声音带着少年的软糯:“父皇,儿臣好困,明日再批奏折嘛。”
他似乎没有意思到在说梦话,翻了个身。
暗一垂眸望着他腰间被保养的极好的龙纹玉佩,过了半晌才轻轻地摸了摸那块保养妥帖的暖玉。
“殿下,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太子去了御书房,明月正在后院监督下人们干活,她是东宫的掌事宫女,算个小女官,没有人敢怠慢她。
她走到后院的一处下人的卧房,外面有太监正在熬药。
太监连忙行了个礼:“明月姐姐。”
明月点点头,有些忧愁:“殿下救的那个武夫身体好点了吗?”
小太监道:“太医在处理外伤,开了些药,”
明月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她走进去,太医正在整理药箱,明月连忙走过去,瞧见床上昏迷的白成薪,俏脸一红:“洗干净后居然长的如此俊俏。”
太医:“明月姑娘,这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吗?”
明月摇摇头:“不是,他……他只是练武场的一名武夫。”
“武夫?”太医皱眉:“只是区区武夫,为何不让府医治疗?我还要去后宫给贵妃娘娘请平安脉,后续的医治你们让府医来,不要再去太医院麻烦我们了。”
明月点点头,悄悄地凑过去。
小太监嘿嘿一笑:“明月姐姐,这武夫长的真好看,您如果喜欢,就求太子殿下将他留在东宫,培养一下感情。”
“净瞎说。”明月红透了小脸,接了帕子去给白成薪擦脸。
白成薪似乎被这些动静吵到,又仿佛被梦境给魇住了,急于找一个突破口。
他紧皱着眉,额头满是冷汗,小声道:“祁思言……”
“不准死……”
“别死……”
“求你……”
“他在说什么?”小太监道。
明月摇摇头:“不知道,做噩梦了吧,快把他弄醒。”
“言言!”白成薪猛的睁开眼起身,心脏仿佛劫后余生般剧烈跳动着,眼前都是祁思言坐在窗户边,像是凋谢的白玫瑰一般微垂着头,一片灰败的模样。
明月发出一声惊呼:“啊,你怎么能起身,快躺下,你受了重伤。”
白成薪的眼神这才聚焦在明月身上,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当久了将军,他的眼神立刻收敛凌厉的起来:“你是谁?”
“这是太子身边的明月姐姐,你现在在东宫,你忘了吗?你在练武场配二皇子练武,被打成重伤,是太子殿下救了你,你不记得了?”
练武场?
东宫?
太子?
仿佛和记忆里那些回忆了无数遍的画面对上,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连眼睛都充斥着血红,仿佛是碰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激动的事情,心脏,大脑,全身都在叫嚣,藏在被子里的双手死死的握拳,刺破掌心的皮肤,剧烈的疼痛传来,伤口裂开流出鲜血,明月尖叫着扶着他躺下,他才慢慢的回过神。
不能急,千万不能急,他死死的抑制住想要跑出去见祁思言的想法,锦被像是要被他生生抓烂,他声音还带着受伤过后被宛如被沙子碾过一般发不出声音的喑哑,又像是急于确认:“太子殿下,是不是才十五岁?”
“是。”明月微红了脸:“过两月就是殿下的十六岁生辰了。”
“我知道了。”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像是激动又像是想哭,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宛如疯子一般,明月有些被他的表情吓到了,替他处理好伤口就告辞了,小太监也出去给他熬药。
屋子里独留白成薪一人。
白成薪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刀伤,当初被权贵欺凌的那些耻辱已经慢慢淡去,他现在居然有点庆幸自己被二皇子砍的这一刀,如果不是这一刀,他也不会有机会被祁思言捡回去。
大抵是上天看他后半辈子太可怜了吧。
第五章 他早已爱上
在白成薪的脑海中,想过无数种如果可以重来,他会做什么,他觉得自己这种恶劣到骨子里的人,是一定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所以他肆意放纵,后悔入骨,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去愧疚,弥补。
还好,还好,上天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这辈子会好好把握机会重新成为神威将军,好好对待祁思言,照顾他的身体,让他好好待在他身边,上辈子祁思言死的太突然了,一席白衣垂在床边宛如丧服,浑身僵直,只有那张脸,仍然苍白又美的惊心动魄。
当他抱着祁思言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的体温重量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心脏的宛如被刀尖捅入般的剧痛。
他早就爱上了祁思言。
他恐惧着这份迟钝的爱,因为他再也无法弥补,祁思言已经死了,死在冰冷的囚笼里。
漫长的岁月中,他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
谁让祁思言从不正眼瞧他,即使他当了将军号令千军万马在祁思言的眼里跟昔日的武夫没有任何区别,为什么那些太医对祁思言的身体根本就不上心,为什么祁思言不来求他,不来找他,只要他肯放下自己的架子,求求他,他就能让祁思言过上优越的生活。
他知道宋离歌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谁也没想到,在东宫受不得一点疼痛,身子娇贵,天真无邪的太子殿下,居然真的能生生熬过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不低头,不求饶,所有的示弱都是因为别人。
但凡祁思言稍稍退步,顺着他一点,他能活的很好,但是祁思言不愿,所以他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一直不肯接受自己的祁思言。
他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当他猛然发觉午夜梦回里都是祁思言闭着眼死去的模样,再也回忆不出来祁思言当初在东宫浅笑吟吟时,他才意识到,他无法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了,他真的害死了祁思言,在冰冷的东宫里,再也没有绚丽灿烂的桃花盛开,只有一地枯败。
那些被压抑着的,无法宣之于口的,为时已晚的爱倾泻而出,疼的他几乎窒息。
他后悔,悔恨,愤怒……他打碎了江清越宫殿里所有的东西,杀了很多侍卫,将满是鲜血的玉玺捧到祁思言的骨灰盒上,小心翼翼地放好,心脏的剧痛却还是无法停止。
这一世,白成薪闭了闭眼,他再也不想体会到那种心脏剧烈痉挛抽搐无法停止疼痛的感觉,他要好好守着祁思言,让祁思言慢慢地爱上他,时间那么长,总会有机会的。
即使再三压抑,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见祁思言的心。
倘若是个梦,请让我再见他一面,我愿意用我一切来换。
祁思言美美的睡了一觉,刚起床那会浑身发飘的感觉逐渐抽离,他精神了许多,在父皇的床上滚了几圈后,他才起身,在殿外等候的宫女听见动静便敲了敲门:“殿下。”
“进来吧。”祁思言道。
过了会,为首的大宫女婉云端着梳洗的衣物走进来,身后一连串端着热水毛巾的宫女恭候在殿外。
祁思言不习惯别人伺候他穿衣,接过衣裳自己穿了,梳洗了一番,走出内殿,发现暗一一直站在门外。
“暗一。”祁思言眼前一亮:“你换了衣服好看,还是亮色一点的俊俏。”
“殿下”暗一想朝他行礼被祁思言免了。
“你看前面。”祁思言朝着正殿走去,暗一跟在他身后,他指着内殿外那棵仿佛长了好几百年的桃树道:“那颗桃树是刚建大祁是时候,开国皇帝亲手种的,已经约摸五百年了,每次掉花瓣就能掉满整个内殿的屋檐,风大的时候在东宫那边开窗都能飘进它的花瓣。”
暗一不喜欢桃花,他原本是喜欢的,但是想到往后祁思言的心口会被纹上一朵桃花就对这花没有什么好感。
桃花是干净的,只是人可憎罢了。
他沉默地听着,望着祁思言的背影。
祁思言又道:“你是父皇给我的人,一直叫你暗一也不好,你有名字吗?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他回头:“桃花依旧笑春风,暗一,我叫你春风?怎么样?”
暗一骤然顿住脚步,深邃漆黑的瞳孔放大些许,他的呼吸微微凌乱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不管是前世的殿下还是现在的殿下,都是同一个殿下。
祁思言歪了歪头,有些不解暗一的表情:“不喜欢吗?”
“没有。”暗一过了半晌才摇摇头,声音嘶哑:“殿下,属下喜欢的。”
还好,祁思言并没有记忆,有记忆的只有他而已,上天让他带着记忆来到祁思言身边,他一定要隔绝那些乱七八糟的接近祁思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