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夷人家 第12章

  一个个给他哭的手足无措,阿妈只好怒视“罪魁祸首”,差点没把阿哥给灭了,看阿哥被阿妈收拾到抱头鼠窜,阿苏南心头的胀痛感慢慢消退,终于破啼为笑。

  全家人都愣愣地看着他,搞不明白这小崽是弄个的啦,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笑脸上还挂满泪珠串儿。

  阿苏南很不好意思,把脸埋进阿爸怀里低声嘟哝了一句“阿爸阿妈我想你们了”。

  一家人仍是搞不清楚状况,护崽的阿爸阿妈第一反应是崽被人欺负了,确实啊,那几个小狼崽子闹的太过头,害他家乖仔都差点回不来。

  阿妈着急,伸手想要解开衣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阿苏南捂住衣襟抵死不从:“不碍事的,阿妈,早就治好了,不碍事的……”

  “唉,你个小犟仔哟……阿妈晓得你受欺负啦,阿妈一定帮你欺负回来!”阿妈给心疼坏了。

  阿苏南在阿爸的衣襟上擦干眼泪,窝在阿爸怀里不肯抬头:“才没有人欺负到我。”

  阿哥“呵呵”两声:“都被人弄到寨子外面去了,你个笨仔还敢说没有被欺负到!”

  旁边阿朵大为不满,一巴掌拍他背上:“不许说南南,不是南南的错。”

  然后她猛地跳起来,“糟了,糟了,我的肉……”

  阿朵连忙往火塘边跑,一边跑还一边扯开嗓子叫:“快过来吃饭,先吃饭,吃饱了再问南南……”

  杂粮饼烤野猪肉苦菜炖鸡汤,很丰盛的一顿晚餐,拜他莫名的悲情所赐,野猪肉烤老了,杂粮饼有点焦,就连苦菜都烂到了汤里……阿苏南却吃的分外香甜,看他连往日最不待见的苦菜都大口大口咽下去,阿妈看向阿爸,眼睛里面满是忧色。

  阿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起来:“南南你晓得不,这个鸡汤就是用卖给巫士大人的公鸡炖的呢,他们吃鸡,我们喝汤,很合算吧?”

  “弄个不晓得,我拉的生意呢,以后他们每旬都会到我们家买吃食。”小崽继续大口吃肉,头都不抬。

  全家人异口同声:“南仔你说啥?”

  “我跟他们谈了一个大买卖,以后每隔十天他们都到家里买一次吃食,每次都要花四百六十文钱,他们至少要呆六个月,统共有八千多文呢。”

  “咚”,阿妈手上的木勺子掉火塘里去了。

  “噗”,火塘里冒起老大一股子黑烟。

  ……

  八千文哟,就是八十个银角子,按照真实购买力换算,差不多相当于前世三四万块钱,钱不算多,但这里没有电器没有奢侈品,更不用买车买房,弄个大一笔钱全部都花在生存必需品上面,就算是前世,也是可以维持老长一段时间了。

  嘿嘿,阿妈该不会被吓坏了吧!

  嘿嘿,我们家要成万元户了!

  嘿嘿,寨子里的第一个万元户哟!

  就好象刚才那个哭包不是他自己,阿苏南心情愉快地冲着阿妈龇龇牙,转过头又跟阿爸算账,字面意思:“吃食里面兔子的利最高,有两倍,就算利最薄的凉拌鸡和蒸糕,也有三成,八千文进账肯定有四千的利。阿爸你上次不是说四十个银角子可以买到一头牛吗,我们家很快就要有牛了呢,你和阿哥就不用弄个辛苦啦!”

  四千文的利,讲的是没有扣出人工的毛利,不过现在的人都不会把人工计入成本,阿苏南也就入乡随俗了……呃,他其实就是压根没有想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伊落尽早付款,能够预付货款那就再好不过了,家里可以尽快买下一头牛,不用等到来年。

  他已经被四十六岁的“高龄喜丧”吓破了胆,他等不起,阿爸他们更加等不起……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家人做的。

  不就是去个月街吗,多大点事儿!

  然后,小破孩也不管全家人的震惊,又从怀里扒拉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阿爸,你以后不要再嚼芫香了,巫士大人说了,芫香伤身。看,我现在都会做巫药了,这个就是我亲手做的冰荷,以后你就用这个吧,象这样,按一下这个地方盖子就打开了,闻一下,比芫香管用百倍……”

  制作冰荷的冰片自然是来自伊落,他没拿那个小瓷瓶,只从中取用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制成六瓶冰荷,伊落逗他说五五对分,阿苏南心不大,只拿走一瓶。月茶阿朵讲成年之前尽量不要使用冰荷强行提神,所以家里用的上冰荷的只有阿爸一人,一瓶就足够他欢天喜地了。而且只要瓶子不漏气,一小瓶冰荷可以用上好几年,他就不信,几年时间,还不够他赚回买冰片买瓷瓶的钱。

  ……

  “南仔,南仔,快下来!快下来!”

  一家人正在围观神奇的冰荷,突听得木楼下面叫喊声响成一片,阿苏措把汤碗往火塘边重重一放,站起身就要出去收拾几只小崽子,却给阿爸叫住了。

  “南仔,你们是不是约好了要给刀月家的老阿妈守灵?”阿爸回头问幼子。

  阿苏南茫茫然:“他们在路上有说到,没说我也要去啊。”

  夷家人不分家孙外孙,朗阿蛮作为孙辈,必定是要守灵的。不过对于八岁的小孩子来说,所谓“守灵”,就是到灵前行个礼,还必须是在成年家人的看护下。而陪着一起守灵,即陪着一起行礼,这是好兄弟才会有的待遇,阿苏南这才知道,原来在自个儿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荣升成为“朗阿蛮的好兄弟”了。

  阿爸摸摸自家糊涂小崽的脑袋:“赶快去吧,他们都在楼下等你。”

  阿爸给予幼子鼓励的目光,旁边阿哥阿朵却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南仔明明被欺负的老惨,不让他们讨回来,还要陪着守灵,想一想都憋屈,可阿爸是一家之长,他们也没有办法。

  就连阿妈的面色都阴沉沉的,可她也只能暗自叹口气,催着幼子下楼──楼下那些都是南仔的同龄孩子,就连不出寨门的朵朵都需要几个好姐妹,何况南仔还是个伢崽,没几个好兄弟好伙伴,以后他跟谁结伙打猎跟谁搭手种田?以前是他们疏忽了,只顾着为儿子骄傲,都没有留意到他独来独往,连个亲近的小伙伴都没有。

  阿朵多少有些猜到阿爸阿妈的心思,等到阿苏南咚咚咚跑下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们家南南以后是要去月街的”。

  阿爸一口喝干碗里的菜汤,放下碗,严肃地看着两个半大孩子:“就算去了月街,也不能一个好兄弟都没有!”

  何况还不一定去得成呢。

第21章 勇救小贼

  “人有家呢魂有乡、魂有乡,

  家在山岭中,魂乡在天上、在天上。

  日日劳作苦,换来魂归乡、换来魂归乡……”

  阿苏南坐在树上,听着随风传来的舒缓歌声,心里面叹出一口气。

  这就是夷家人的送魂挽歌,又被称作“灵歌”。这首歌一改夷家山歌的欢快调子,低沉悠远,曲调中的凝重感,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听者的心口上。不过灵歌中悲怆的成分并不明显,却多出一种送别的意味,庄重中透着豁达,这大慨是因为夷家人并没有把死亡看作生命的终点,对于夷家人来说,死亡的,仅仅是肉`体,逝者的灵魂会被朗玛神接往天上,与神同享安乐,直至下一次重返俗世。

  听着灵歌,想到不再闹腾仿佛一夕长大的朗阿蛮,阿苏南觉着信仰或者可以减轻痛苦,却不能抹掉失去亲人的情感伤痕,尤其是像朗阿蛮那样的内疚感──是的,这首灵歌,送的正是朗阿蛮的外婆,刀月家的老阿妈。

  出于毒素蛊虫种种考虑,巫夷人素有停丧三日的习俗,不过雨瘴期间是个例外,据说瘴毒有可能引发尸变,所以这期间何时下葬看的是老天。这一次刀月家比较幸运,今年雨水少,除了刚开始下过几场大雨,后来都只是些小雨,间竭期还越来越长,这才是雨瘴第十天,除开一大早下的那场毛毛雨,到现在都没有再落下一滴雨。所以,满打满算,刀月家的老阿妈只在寨子里停了六天,换了往年,很可能大半个月都法子下葬,整个寨子都要跟着提心掉胆。

  不过,对于朗阿寨来说,这却未必是件好事,大家都在说今年雨水太少,搞不好要天干。这也是阿苏南叹气的真正原因,朗阿刀莱这块儿雨瘴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下雨,所以瘴雾虽然讨厌,雨瘴天的雨水却对地里的庄稼至关重要,这要是雨水不够真的闹起旱灾,今年的收成可就岌岌可危了。

  巫夷不缺土地,他们家的地就不老少,整整十六亩呢(注一),放前世地主了都。朗阿这块儿也不缺水,寨子里面有浅塘有水井,寨子外面还有一条刀莱河,水源来自山顶的融雪,终年不断。但是,朗阿寨是山寨,他家的十六亩地只有两亩在河边,其它都远离水源,去年风调雨顺尚且要背水浇田,他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都用背篓一小罐一小罐的背,肩都背肿了,就这样,种出来的粮食也是不够吃,必须要打猎填补。今年若是遇上旱灾,光是想想每天背水背到气若游丝,阿苏南就觉得骨头都在发痛,何况就算是弄个辛苦,收成怎样、甚至是有没有收成都还是两说。

  若是秋天严重欠收,就算家里挣来一笔钱,在严重干旱的大环境下,上哪里去买粮食?何况旱灾不只是让人类的食物出现短缺,山林里面的野物也要大量减员,粮食不够,又打不来猎物,家里养的兔子就成了储备粮,哪里还有富余做生意?……唉,他的牛啊,很可能就此没了。

  一想到此,阿苏南胸口就堵的慌,说不出的沮丧。

  谁能想到,仅仅在六天之前,一家人还在为八十个银角子欢欣鼓舞,做着种种算计,短短数天时间之后,面临的已经是生死攸关的口粮问题。其实想也知道,就算多出一头牛,也不可能逆转阿爸阿妈注定早逝的命运,何况很可能牛已经没了,有了钱,还是要尽量多买些粮食才保险……不对,就算有钱都不一定买得来食物,别人家又不是傻子,谁会卖口粮给你?

  看样子不解决生产力低下的问题,大家就会一直穷下去,而大家都很穷,他就奔不了小康!

  这个时候,阿苏南才算是真正理解了古代重农轻商的逻辑所在€€€€商品经济,是建立在整个社会的物资出现了极大富余的基础之上的,在绝大多数人都还在为温饱奋斗终身的时候,就算他弄出个龙肝凤胆,没人买得起也是白搭。

  当然,这个世界不只有巫夷,据说山外还有个宁阳,据说那地界水美土肥、资源丰盛、人人都很富裕(?)……第一次,阿苏南后悔到心窝子发疼,你说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做啥就没有多走一点心呢,把玻璃的配方记下来该有多好?就算夷家人买不起,可以发展对外贸易嘛。

  算了,想这些有啥个用,还是想想在哪里架水车吧……不对,还是想想弄个才能把水车架起来又不让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吧……

  “呱,呱,呱,呱……”

  “救、救、救命哪……”

  阿苏南正在树上天马行空地放飞自我,一阵鼓噪的鹅叫声夹杂着结结巴巴的呼救声传入耳畔,听的他直纳闷:这块儿偏僻到连羊肠小路都没一条,他过来是因为地势足够高,爬树上就可以看到寨子外面的刀莱河,听声音叫喊的是个比他还要小的小伢崽,这得有多淘才会跑这块儿招鹅惹猫?

  声音越来越清晰,不久即到近旁,听那阵式,黑鹅至少有五六只,还都跑的非常有战斗力。阿苏南赶忙往树下滑,在离地七八尺的地方找了个大枝桠坐直,€€€€望向声音传过来的地方。

  片刻过后,一个四五岁的小屁娃进入视线,小屁娃冲着他这边一路狂奔,屁股后面缀了一串鹅,两大领四小。伢崽年纪小却很是灵活利索,不过应该是狂奔了好一阵子,速度下降的很明显。显然这货也是被逼到了末路,一路跑一路叫,还手忙脚乱地往身后抛洒东西,应该是些煮豆子煮花生之类的吃食。

  几只半大小鹅很不争气,看见吃食马上停下来抢食,两只大黑鹅却是不依不饶,一路死追到底。

  小家伙终是被追上了,领头的大黑鹅扇着翅膀凶狠地扑上去,只一下就把小孩子撞入旁边的小旱沟,这还不算,它又伸长脖子张开扁嘴要去夹人,小盆友大哭……

  树上的阿苏南很无良地笑出声,站到树桠上,扔出背上的背篓,准头不错,正好套住鹅脑袋,半篓青草落了它满头满身。

  黑鹅被彻底激怒,气势汹汹地各种扑腾,奈何脑袋上套着个背篓威胁力为零。它家友军见此情形立即抛开小孩儿,迈开八字步愤怒地冲着阿苏南扑过来,“呱呱呱”地叫了一路,一面叫还一面狠命地拍打翅膀,那叫一个杀气腾腾。

  阿苏南才不怕它,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教训呆头鹅:“叫啥个叫,你还想吃了我?就凭你个连羽翅都没有的大笨鹅?”

  确实是只笨鹅,完全听不明白,扇着翅膀一个劲儿地往树上冲,一连冲了两次都没成功,还不死心,又发起第三次冲锋。

  阿苏南有点小失望,他总觉着墨宝似乎能够听懂自己的话,还以为穿越大神终于给他开了外挂,现在幻想让一只笨鹅给打破,恼羞成怒,眼见它又一次扑到半空,砍刀出手,一刀背拍到它脑袋上,这个……绝对是迁怒来着。

  就算是家养鹅没敢用大力,黑鹅也杯具了,挨了一刀背,晕晕乎乎摔到地上,下面小黑娃刚从沟里爬起来,见此情形立即拖着根树枝跑过来捡便宜,一树枝扫在鹅屁股上,气恨恨叫嚣:“叫你咬我!叫你咬我!叫你咬我!……”

  大黑鹅很光棍,见势不妙立即带着好不容易才甩开背篓的同伴并几个后辈逃之夭夭,留下一连串的“呱呱呱呱”……

  黑娃还想追击,被滑下树的阿苏南一把抓住:“嗨、嗨,穷寇莫追,你看你都把它们打败了,你也要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啊。”

  他捡起背篓,见小黑娃草屑泥水糊了一身,一张脸更是脏的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看,又嫌弃地牵着小家伙往水塘方向走:“你看你这个鬼样子,不想回去挨打就赶快洗干净。”

  小黑娃却是挣脱出手,从围兜里抓出一把花生,他手小,一把也就四粒,想了想,又放回去两粒,把剩下两粒塞到阿苏南手里:“南阿哥,吃!”非常的郑重其事。

  阿苏南看着他脏兮兮的小手,突然生出种很不妙的感觉。

  这小子大名叫作朗阿贺,叫他黑娃也不是他生的黑,而是去年他阿爸打猎受了伤,干不了重活,打那以后他阿妈就忙成了陀螺,小家伙没人管,一年到头都乌黑乌黑就没有干净的时候。现在又不是收花生的时节,以他家的状况哪里会有花生?

  阿苏南狐疑地看着小朋友:“你哪里来的花生?”

  “拿的。”

  “哪里拿的?”

  “那里。”

  顺着手指看过去,阿苏南眨眨眼睛€€€€那里,不正是祖屋的方向吗?花生该不会是从祖屋里偷出来的吧?当日陪朗阿蛮过去守灵,他记得供桌上就放着一篮子花生来着。

  他就说这个地方弄个会有黑鹅,该不会是祖屋养的吧?赶情人是尽忠职守,出来追击小偷,而他见义勇为,救的却是一个小小蟊贼?!

  ……

  偷劫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径,阿苏南作为同寨小阿哥,自觉有责任帮助小朋友树立起正确的三观,于是,南€€责任心爆棚€€缺牙€€小阿哥只得掉转头,牵着小朋友往祖屋而去,一面走还一面念叨。

  有朗阿蛮“珠玉”在前,他实在是怕了朗阿寨的乡亲们,都不用想,直接告诉家长等待这小东西的必定是一顿打。大人打完就完了,小孩子不一样,小孩子的世界黑白分明,嫉恶如仇又不知轻重,小黑娃很可能就此背上一个小贼的名头,遭遇各种冷热暴力,几年过后,弄不好又是一桩血案。

  走出两步阿苏南一拍脑袋,供桌上的吃食都是留给祖屋阿叔的,算是守护逝者的报酬,自己这样领着小家伙过去道个歉就算完事,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代受害者做主,这样真的好吗?……扭头看看一脸懵猫的小家伙,叹口气,算了,好人做到底,再给阿叔送几个蒸糕吧,如今家里也不缺这一口吃食。

  今天刀月家出殡,阿爸阿妈都过去帮忙了,不过阿哥那个练武狂人肯定还在后院练刀,正好叫上阿哥一起……哼哼,他才不要承认,他就是不想独个儿过祖屋去呢!

第22章 祖屋受惊

  祖屋,顾名思义,就是供奉祖先的地方。不过巫夷人的传统跟前世不太一样,祖屋跟宗祠的区别还是蛮大的,阿苏南觉得它的作用更近似于“停尸房”,寨子里但凡有人过世,尸体都会先在祖屋里放上几天,然后再抬去坟地……好吧,这个仅只是他作为一个小孩子的个人理解,正确与否,尚不可知。

  祖屋建在寨子的边缘,老大的一座木楼,比寨子里最大的木楼都要大上一倍,里面却只住了一个瞎眼阿叔,听说曾经是寨子里数一数二的猎手,不幸被黑熊伤了,瞎了一只眼还断了一条胳膊,不能干重活又没有家人,被寨子里安排过来看守祖屋,又因为不能出外打猎,养不起猎狗,只养了几只黑鹅看家。

  除开旁边的一小块菜地,祖屋四周树木参天,整个地界都幽幽暗暗的。祖屋旁边有一条小河沟,河沟的另一边即是寨子的“界栏”,过了界栏,没多远就是朗阿寨的坟地,因了这个缘故,河沟旁放倒了两棵大树,以树为桥,界栏上也多了一道小门,只在出殡的时候打开。

  这样一个地方,连风都好似带着死亡的气息,平常就足够阴森了,何况刀月家的老阿妈才在里面躺了六天,连寨子里最淘气的小伢崽都不会往这边跑,小黑娃一个四五岁的小崽崽却有勇气独个儿跑过来,花生的诱惑当真可怕!

  阿苏南看着祖屋菜地外面的篱笆门,目光阴晴不定,实在想不明白小黑仔哪里来的胆子,而他今天运气着实不好,阿哥不在家,“不想独个儿过来”的他,别无选择,到最后也只能独个儿领着黑娃过来。

  阿苏南站在篱笆前扯开嗓子一连叫了好几声,寄希望于祖屋阿叔听到声音自己走出来,可惜愿望落空,无人应答,只得打开篱笆门拖着小黑仔硬着头皮往里走。

  小黑仔一直在探头探脑,这时候抬起头,满脸的疑惑:“南阿哥,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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