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第28章

谢翊只道:“最近有些忙,倒不必单等着我。”

许莼有些失望, 但还是道:“九哥不必太操劳了, 周大夫说了, 您这叫症由内伤, 思虑过重,您该多玩玩。”

谢翊看着许莼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慢慢道:“好。”

他细细替许莼批改了一回作业, 这才起了身回了宫。

回宫后一个人坐在岁羽殿许久,才命苏槐:“去把那幅画收起来。”

苏槐心中一怔,连忙应道:“是。”皇上一个字未提, 他却明白皇上说的是哪一幅。他走过去亲自小心翼翼将那幅梦蝶图取了下来,刚要放入匣子中, 谢翊忽然又改了主意:“不必收了,原样挂回去吧。”

苏槐心中叹息一声, 果然又挂了回去。

谢翊在灯下看了一会儿, 闭了闭眼睛, 少年之前在病床前为他读的《佞幸传》清晰明白得仿若昨日。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几笔兰草, 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之后数日他不曾离宫, 有条不紊处理国事,甚至还雷霆手段,收拾了好几位尸位素餐的勋贵,一时朝中人人侧目,上下全都提起了精神来。

这日却是与欧阳慎等几个近臣去钦天监,因着钦天监接连禀报称星象有变,有客星幸入北斗。谢翊倒不在意这些,但钦天监这个部门在研究历法、预测晴雨、安排农时上用处大。

“客星犯,帝王疑。”钦天监当成件大事报了上来,他也只能意思意思跟着近臣过来看看,若是帝王有事就有星象的话,从幼至今他生死之间,不知得有多少客星犯帝座了。

他与欧阳慎等听了钦天监一些奏报后,便与诸臣上了观星楼观星,还是黎明时分,今日不上朝,天空中的星星几点十分明亮,然而就这个时候,四处静谧,却能听到远处遥遥传来击鼓声。

越是走到观星台上,击鼓声边越发清晰起来,谢翊走到台旁栏杆往下望去:“是什么声音?”

钦天监监正连忙答复:“这附近是春明湖,附近太学的学生听说组了龙舟队打算参加端午北苑竞技,因着白日有课,因此都是清晨或是晚间练习龙舟。”

欧阳慎笑道:“闻说每日这里练习龙舟的队伍不少,引来无数士女争相观看呢。”

谢翊扶着栏杆看过去,果然看到一艘龙舟穿行湖面,龙舟上数名男子精赤上身,露出了矫健半身和结实有力握着木浆的手臂,鼓起桨落,浆整齐划一地入水、移桨,充满了韵律感。

谢翊很奇怪自己目力一般,居然能清晰地在那些人中一眼便认出了许莼。

龙舟越来越近,谢翊甚至能清晰看到他红色额带下充满生机的明亮眼睛,那平而宽的肩膀,窄紧结实的腰,手臂上肌肉因为使力而隆起,汗津津,湿漉漉。

谢翊心里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淡淡道:“既是客星犯帝座,今岁端午的宫中北苑献技,就暂停吧,只由京兆尹主持民间庆贺即可,宫中的庆典就不必安排了€€€€往年也是为了孝敬母后,今年太后也不在宫中,倒也可以俭省些,少些花费。”

众臣只以为皇上一则从安全考虑,二则为了俭省,这位皇上的俭省已是出了名的,倒也不觉得意外,借此由头免了一项庆典,简直太符合皇上一贯态度了。

宫中端午庆典今年不办,仅由京兆尹主持京城端午庆典,这消息一传出来,太学这边诸队自然立刻也就歇了,争这些本意是为了君前露脸,都是王公贵族,哪个还真的下场去参加民间的庆典呢,那就成了与民争利了。

却说京兆尹江显这边接了端午庆典的任务,忙得脚不点地,加上修城墙的事一并来,虽则皇上点了个能干副手给他,但他何尝不知这是皇上嫌自己办事上稍显无能,因此越发诸事亲力亲为,但求苦劳能让皇上看到。

这日刚从城墙上回到府里,府里他的心腹师爷蔡文耀却过来,拿了个手令问他:“大人,今日衙役捕头班头那边说,这是您亲自吩咐下来的?”

江显看了眼是自己早晨签发的搜令,便道:“是,这是今科状元贺知秋前日找了我私下递的,说是这家书坊有禁书,让去查没,还拿了一本给我看,我查了下禁书目,还真是,便让人查办了。”

蔡文耀吃惊道:“今科状元贺知秋?”

江显道:“对,他说他就住在那一代,无意间看到,觉得京城天子脚下,有这事不太好,便提醒我一声,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罢了。”

蔡文耀叹息道:“大人,我和您说过,京城当差,这十家铺子,倒有九家是后头有人的,您怎么也不打听打听?幸而今日我拦住了,否则你这就要闯祸了!”

江显闷了:“这又是哪家的?我记得都数过了啊,达官贵人的大部分都在东城,这家问了,说是闽州商人开的,并不起眼。”

蔡文耀跺足:“您忘了前些日子那十万两银子您吃的亏了?”

江显一怔:“如何说?难道又是靖国公府上?”

蔡文耀道:“靖国公府夫人,正是闽州的海商出身!当初您那十万两银子,还没捂暖就交出去了,最后是怎么变到工部去了?又怎么变成了靖国公府夫人的诰命了?这背后有高人啊!这店看着不起眼,但是可是临着湖!看着不挣钱,但正因为不挣钱还能开这么久,这才有门道呢!皇上刚刚下旨嘉勉了靖国公府忠孝双全,孝悌仁爱呢!”

江显道:“果然是靖国公府上的产业?那这等……要不卖个好,让人通知下让他们自查下,然后我们私下给贺大人通个气,就说找不到那书,就这么抹平过去?”

蔡文耀摇头:“大人,你又错了。那贺知秋,乃是皇上亲点的状元,他忽然来管这么小一件禁书的事,这里头定有蹊跷。您若是抹不平呢?禁书这样的事,可大可小啊!大人!”

江显微微擦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如何是好?”

蔡文耀道:“谁都别管,大人您换了衣服,亲自拿着这本书进宫去,面奏皇上,甭管他们背后是什么人,之后再出什么事,那都没大人您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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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殿。

贺知秋被苏槐一路引着进了殿内,向上行了面君大礼,看上面谢翊穿着一身家常紫色的团龙常服,将一个碧色茶杯刚刚放回茶几,面色不辨喜怒:“起来吧。”

贺知秋起了身,却见苏槐端了一个托盘过去递到他跟前,贺知秋低头看那托盘上的书,脸上怔住了,谢翊问道:“卿认得这本书吧?”

贺知秋心中忐忑,拱手谨慎回道:“回陛下,这是《平海诗集》,乃是禁书。”

谢翊点了点头:“京兆府尹江显那边递了奏表,说京城有书坊私卖禁书,天子脚下,非同小可,便奏报到朕这里,朕听江显说是卿检举的,便传你来问问情况。”

贺知秋背上起了一层汗,躬身禀道:“是……臣之前在那书坊看书,无意间看到,记得是禁书,因此便与江大人提醒了一句。”

谢翊淡道:“哦,状元郎果然博学多才,朕倒不知道这本诗集还是禁书,不知贺卿可与我解惑?朕今日好奇翻了翻,看着里头的诗倒都寻常,文才也极是一般,似乎并无违碍悖逆内容,不合在应毁之列。”

贺知秋小声道:“禀皇上,《平海诗抄》文内虽无禁忌之处,但这《平海诗抄》的作者为罗海珍,世祖朝时,罗海珍作《国本》一书,妄议国事,诬罔君上,悖逆犯上,蛊惑民心,被朝廷判了大逆之罪,而他所写的诗文书籍,也都被列为了禁书。”

谢翊恍然:“哦,罗海珍啊,朕依稀想起来是听说过这事,当时还好奇打听了下那《国本》里头写的啥,似乎是讥讽朝廷公然卖官一事吧?世祖朝时,因要打鞑子,朝廷国库空虚,不得不出售了一些爵位”

贺知秋低声道:“是。”

谢翊点头道:“之前是听说贺卿家博闻强识,知识渊博,想不到连这冷僻知识都知晓,朕听江显说,那书坊在北街的葫芦巷里,甚是偏僻,这书也只有几本,放得还甚是偏僻,还是因为贺卿家也住在那里,才见到那书坊竟敢公然贩卖禁书?”

贺知秋背上汗又微微起了:“是。”

谢翊仿佛饶有兴致:“不知那书坊如此胆大妄为,是否还有售卖其他禁书,应当封了店细细查才是。那书坊叫什么名字?卿家看来也时常去书坊买书?”

贺知秋喉头上下动了动,低声道:“叫闲云坊,因着店主时常请书生抄书售卖,臣家贫,曾为其抄书过,因此这才见到此书。”

谢翊冷哼道:“售卖禁书,又以抄书收买人心,其心叵测,只怕也有结党图谋之嫌。”

贺知秋身躯微微发抖,感觉到君上的声音又沉又冷,充满了压迫,他几乎无法呼吸,谢翊又道:“卿觉得,此等胆大妄为的悖逆店家,应当议何罪合适?”

贺知秋只觉得自己呼吸都仿佛是火炭在咽喉中一般,好一会儿才艰难道:“私藏盗习售卖禁书者,杖一百,徒二年,念其无知不察,可封其店,罚银赎杖……”

谢翊慢慢摇头道:“非也,罗海珍为世祖亲自下令的大逆之罪,其亲族、学生及刻书藏书者当时都问了罪。此店主公然售卖悖逆反贼的图书,还是在天子脚下,又收拢人心,图谋不轨,其行大逆不道,殊为可恶,光打打板子,流放边疆如何能明正典刑,应当问以谋反大逆之罪,以儆效尤,好好整治一番,如此方能警示世人。”

贺知秋脸色刷的一下变白,背上汗湿重衣,跪拜匍匐下去道:“臣以为,店主恐怕也只是一时不察,论以大逆之罪,恐过重了,且以文字言语罪人,御史台恐要进谏,也对皇上英名德行有碍……”

谢翊冷笑了声:“一时不察?若是贺卿觉得只是一时不察,为何不当时提醒那店主收回,而是通报了京兆尹?可见贺卿家分明也觉得此事以小见大,合该细查。如今风气,文人不写些诗文讥讽时事朝廷、妄议国政,便觉得没了风骨志节,实乃歪风邪道!”

“朕觉得,正该借此由头整顿一番,将那等刻书、钞书、卖书、藏书的书坊都细细查过,凡是还有收藏买卖禁书的,以及写的诗文里头影射朝廷君上的,合该重重治罪。卿首告有功,此事不妨就交于你去,先把那店主全家拿了,重刑审理,将那书店再细细查过,朕看恐不止这本,如此胆大妄为,恐怕细查起来还有更多……还有其亲友、店里往来的书生,都合该细细查处,定然都是些逆贼!”

他往下看着贺知秋,意味深长道:“卿把这件事办好了,朕重重有赏,另有重用。”

贺知秋面白如纸,忽然叩首道:“臣惶恐,臣无能……恐怕难以胜任……”他几乎哽住,忽然重重磕头起来。

谢翊不说话了,冷冷盯着贺知秋,贺知秋只不断磕头,额头很快破了,流出血来,御书房里安静犹如坟墓一般,四角虽然都站着内侍,却连呼吸声都不闻,只听到砰砰的磕头声。

过了好一会儿,谢翊才淡淡道:“你是不敢?你怕得罪了天下读书人?”

贺知秋停住了磕头,匍匐着,身躯微微发抖:“如为国为民有利,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谢翊冷笑了一声:“卿的意思是,朕这是误国误民,无道之举?”

贺知秋手臂微微发抖,抬起头来,满脸血痕:“臣不敢,臣只是良心不安。”

谢翊慢慢道:“良心?”声音里带了些讽意。许莼那一笔跳脱之字还在他案上,他说“名利催发良心”,这孩子纵有侠义之心,却不知,名利场是泯灭良心之所。

贺知秋闭了闭眼睛道:“陛下,臣有罪,是那书坊东主得罪了臣,臣挟私报复,便私下通报京兆尹,是想着小惩大诫,封了他的店,让他吃个教训便罢了。如今眼看因臣一己之私,便要连累那书坊东主惹上谋反族诛之大罪,连累君主失德,良心难安,求陛下恕臣挟私报复欺君之罪,臣死罪。”

他一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闭着眼泪流满面。

谢翊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店主是如何得罪你的?”

贺知秋脑子嗡嗡响着,涩然回道:“只是……口角……”

谢翊轻笑了一声,温声道:“贺卿家若是只为良心,那不治罪那店家,也可以,此事仍交给你做,一个月之内,朕不管你找哪个由头,只把这事办了,朕就赦你无罪,还要提拔你,如何?朕看卿平日里也颇有几个仇家,倒可从他们下手,翻翻他们的诗文……”

贺知秋只听得毛骨悚然,闭了眼睛,忽然一行清泪落了下来:“陛下,古时君王便采诗以观民风,治国之道,必先通言路,陛下您是千古难有的圣君,臣万死恳请陛下,宽仁大度,不罪谏臣。陛下当神器之重,当有容人之雅量,臣请皇上三思,勿兴文字之狱,一旦此事由头一开,士林文人之间寻章摘句、攻讦诗文、挟仇诬告、党争便起、流毒万年,国将不国,有玷圣君之名。”

谢翊慢慢重复道:“挟仇诬告……”

贺知秋落泪:“是臣以睚眦之怨生事,失德在先,臣请陛下问罪。”

谢翊道:“若是朕一意孤行,偏要行这文字狱,你待如何?”

贺知秋抬起头来,面孔上已满是哀恸:“臣请死谏,不欲陛下失德。”他闭着眼睛,面如土色,知道自己寒窗苦读二十年,终因一念之差至此,心中悔恨当日为着私念,公器私用,以至于一败涂地,大好前途,尽皆被自己误了,但如今皇帝一心要借此由头整治士林,此事一启,乃天大的祸事,譬如从前“乌台诗案”遗祸万年,无论如何不敢再想自己那点私念。

谢翊冷笑一声,啪啪啪,几本书从高高的御案上落下,直直落在了贺知秋膝盖前,贺知秋低头一看那封面,正是自己当日困顿写下的戏本子,忽然面如土色,只听到上头声音冰冷:“以怨报德,忘恩负义之徒,也配说什么死谏?那书坊东主在你困顿之时,赠银给你解困,你这些书,书坊一字未刻未售,只不过收存着。借口收书,不过是为你留些颜面,名为收书,实则扶危济困,实乃商贩中的义士。”

“反观尔读的是圣贤书,本该一钱不轻受,一饭不敢忘,尔在中了状元,得了官职,不思报答,反倒引以为耻,恩将仇报,心生毒计,只为灭口,掩盖自己失德失行之举。须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暗室欺心,怎知天地神目如电?朝堂竟然录了你这等寡廉鲜耻、衣冠禽兽,竟是可悲可笑!也不知还有多少你这等德不配位之人在朕的朝堂之上,行此禽兽不如之事。”

“汝之父亲,烂赌徒一个,却在醉后跌伤腿,只能闭门养伤,无法行赌,如今看来,观尔之隐忍衔恨,心狠手辣,恐怕也大有蹊跷。”

谢翊字字诛心,贺知秋心头巨震,原来皇上明察秋毫,早已洞明一切,知道自己这一番作态原是为了掩盖自己困窘之时写过诲-淫-之书,洞察了自己如此丑陋自私的本性……

而那些什么文字狱的说法,不过是试一试自己心性,又兼点醒教导。自己为了一己私欲,挟私报复,开了这个以文字罪人之头,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若是遇上个昏君重臣借机发挥,那就是遗祸士林,流毒万年。当今天下正是运隆祚永,太平无为,自己如何能做这万世罪人?

他颤抖着深深伏下,面色颓唐,不敢再辩解一字,只闭目待死。

谢翊冷声道:“念尔还有着一丝廉耻之心,又多少还知道点是非曲直大忠大义,虽是一副狼心狗肺,也还勉强能当狗使唤,罚俸一年,降尔三级,去大理寺做个九品推官,审上几年案子,遇到冤屈的蝼蚁小民,且记得今日这一点良心。想想尔琼林宴上说的,当初读书,是为了甚么?桃花源,可有这等携私倾轧之事?”

贺知秋泪流满面,哽咽着道:“罪臣愧悔无地……”

谢翊冷声:“今日之罪权且寄着,来日若有一案错判,则一并判罚议罪,将汝之罪行公布天下。”

贺知秋额头深深贴着地:“臣遵旨领罚……”皇帝深恩如此,显然是因为自己在最后关头毕竟良心不安,悬崖勒马,仍然规劝皇帝,因此才开恩如此,自己若是恬不知耻一口应下接了那大兴文字狱的事,只怕如今等着自己的必是死罪。

谢翊不耐道:“除去冠袍,宫门口杖二十,掌嘴三十,逐出去!莫要脏了朕的地!”

很快外边的侍卫进来,上来将瘫软在地的贺知秋拉了出去。谢翊仍怒意勃发,将手里的茶杯盖扔到一侧,苏槐上前接了道:“陛下息怒,既如此可恨,何不杀了,也为许世子出出气呢。”

谢翊看了他一眼:“能取中状元,才干是有的,底线廉耻也尚且有几分,并非要致人死地,大概只想着封了书坊,他那丑事便可掩埋下去。看他应是不知许莼是靖国公府世子,只以为是寻常商户,否则绝不敢如此轻举妄动。“

“如今既有愧于心,办事自然小心,大理寺卿前些日子才和我说缺人干活,料他不敢不用心,不然白领这些日子俸禄,便宜他了。再者将来……”

他气渐消了,话说了一半又不再说了,只又拿了茶杯在手里转着沉吟。苏槐笑了声却接着话说:“再者将来小公爷也进了朝堂当差,没个人相帮如何是好,倒不如留着当条狗使唤,小公爷既对他有深恩,他有有愧,来日也能给小公爷当个臂膀。”

谢翊看了他一眼,竟没叱责他妄测君心,苏槐连忙拍他龙屁:“皇上果然待小公爷极好,既为小公爷出了气,又为之计长远,小公爷若是知道陛下良苦用心,不知如何€€力感奋呢。”

谢翊冷笑了道:“€€力感奋?朕看他顽心重得很,没一日有个定性,指望他当差为朕分忧且还远着。”

苏槐笑嘻嘻:“皇上再耐心多教教,哪有不成的。到时入了朝堂,必是肱股之臣,忠心耿耿,皇上有人帮忙,也能歇一歇了。”

谢翊淡道:“朕可没什么耐心,横竖朕也不缺人当差。”

苏槐笑得脸上几乎要开花:“难得小公爷全无机心,宅心仁厚,只怕进了朝堂倒是被人带坏了。”

谢翊点评道:“什么宅心仁厚,就是个缺心眼烂好心的,却不知大恩似仇。朕不过几日没看着他,差点就惹上牢狱之灾,哪怕知道他是公府出身,少不也要颜面尽失名声坏了。”

苏槐笑了:“小公爷才十八呢,哪能想到这等人呢,陛下今晚要出去吗?”

谢翊将袍袖整了整,矜持道:“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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