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否山讨了个没趣,他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扔下去一个杯子,砸在那群舞女之间,“去,都滚下去,将我要给二位贤弟的薄礼抬上来!”
数十名舞女轻纱遮脸,缓缓迈着莲步退场,一人与姬洵交错之时,还轻轻地眨了眨眼,眼底有些惋惜之意稍纵即逝。
怪好看的郎君,可惜了。
姬洵还没反应,萧崇江先错步上前,半身挡住了姬洵,不过汪否山的一句话刚好让事态发生转变,他以护卫的姿态上前,也没人察觉不对。
姬洵的手轻轻戳了一下萧崇江的腰窝。
他故意的。
萧将军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擅动,偏头用幽深的眸子扫了姬洵一眼,姬洵指尖点了点唇,笑着绕开萧崇江。
“怎么,什么薄礼还抬不上来?”
两个人高马大的武夫抬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木盒之上摆放着两样东西。
一份是匕首。
一份是银锭。
姬洵没说话。
萧崇江也懒得开口,他只是陪着姬洵过来,自然以姬洵为主。
汪知府呵呵地笑了,不过他脸上还是春风化雨一样的柔和,满怀慈爱地问,“两位小友,在这里选一样吧?兰荆城的好东西少,比不得京里,你们不辞辛苦来到这儿,我得给你们拿一样礼呀。”
“一人选一样,拿好了,我们日后是亲兄弟,拿不好,那今天汪某先赔个不是。”汪否山笑着说完,他喝了一杯酒,其余人见状也哈哈笑着饮下了。
用匕首和银子来威胁。
选银子的人和他图利,选匕首的人自然是找死。
姬洵的手指在两样东西上转了个圈,他抬起头,微微含笑,在汪否山等人故作镇定的凝视下,指尖停顿下来。
€€€€是那把匕首。
汪否山脸上的表情不再友善。
他盯着姬洵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他虽然早就猜到国师府出来的人可能不会懂事,却没想到这衰人敢当众就驳斥了他的面子,连装都不装!
这可还是在他的地盘儿上。
这种人,命该绝。
反正兰荆城近日病死的人多,也没有旁人在这宴会上,左右都是他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事后如何定,自然都是他说了算。
宴会正酣。
汪否山喝下一杯酒,他乌沉沉的眼恶意满登登地盯着那两人,抬起手下令,“动手!”
肃杀之气骤然腾起,刀剑破空,穿透肉身的声音听的人脸色发白,可死去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场下的那两人。
而是汪否山的手下。
埋伏在暗处的兵将突然现身,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鲜血迸溅在雕栏红柱上,哀嚎声不绝于耳,琴声戛然而止,宴席霎时间化作炼狱。
汪否山挨上一刀,皮开肉绽,疼得他破口大骂:“我乃朝廷命官,竖子岂敢!啊啊!”
他话音未落,一根断指飞着落进酒杯之中。
这杯酒被两根素净凝霜般的指尖捏起来,端到美人的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绯红朱唇含笑一勾,微微显露莹润的白齿,如寒夜行凶之恶鬼,正伪作善人洒下恩典。
他道,
“汪知府,好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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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汪否山愣怔地跪在地上。
他看着对面驱使他心头生寒的人。
此人当真是温城壁?
汪否山心生疑虑。
他惊疑不定地盯紧了那似笑非笑的人。
金雪城的局势莫测,可他有些交好的同僚也曾传过消息给他,据说温城壁此人不争不抢,对权势的掌控力比他师父差远了。
若非国师一职不可取替,只怕他早被先帝拿下。
分明是个不成气候的医师才是!
汪否山突然开始怀疑‘温城壁’当真是有仙家术法在身上,否则如何解释,此人在他临时起意设宴款待的局中,竟然比他还提前布局设计,掐准了他的命脉。
莫非、莫非他猜测无误。
此人当真是妖邪祟物……
紫金色的电弧横劈迸裂,雷声滚过浓黑的云,一声沉重闷响炸在汪否山的耳边,他吓得屏住了气。
手指上的血止不住,可极度恐惧之下,他已然忘了疼的感觉。
雨水急坠,砸落在刀刃上。
鲜血凝聚成赤红一线,从侍卫的刀尖上徐徐滑落,满院笙歌止,唯有锁甲微动,兵戈争鸣。
湿凉的风吹起中间那人的衣袖,被羁押在地的人头圆颈粗,魂不守舍,浑然是吓得脸色发白还在硬撑。
雷光涌动在层云之间,将人的影子拉长。
一柄淡青色的纸伞撑开,挡在了姬洵的头顶。
刀架在汪否山的脖子上,他钦定的亲信都在这场宴会之上,如今尸首遍地,连他那位蠢笨不堪的小舅子都没能逃脱这些人的围杀。
汪否山怕了。
可他还是有底气,认定这群人不敢杀他。
汪否山将在场的人都一一看过,恨声道,“温城壁,你以为你靠这种手段就能威胁得了我!本官行得正坐得端,还会怕你这妖道不成!”
他早安排了管家将妻儿与账册一同送走,纵然将他这府上掀翻了,只怕也查不到其他证据。
温城壁若是此时敢杀人,那可是无缘无故谋害他的性命,国师府位于金雪城,待他事了回京,圣上面前他肯定没办法交差。
汪否山越想越通透,明摆着温城壁杀不得他,恐怕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吓他一次。
回过头来说不准,温城壁还要先大棒后蜜枣来让他闭嘴。
萧崇江手指微扣紧,他想动手。
雨夜风凉,耽搁久了,恐贵人身体受损。
汪否山更不信萧崇江有胆量动手。
区区一个武夫,还不如温城壁在皇帝面前面子大,他骂道:“我可是先皇任命,你这舞刀弄枪的臭将也敢动我?”
萧崇江听见以后居然未曾动手,更坐实了汪否山的猜测,他放松了心态,长吁一口气,断指的疼痛骤然而起,他哀嚎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苍天有眼,”汪否山身上的衣裳脏了,他头发散乱,骂道,“圣上饶不了你二人!”
萧崇江不动,是在等姬洵的命令。
在他和姬洵赴约之时,便已注定汪否山是死人一位,他不会急迫于一时的口角。
姬洵拎不得长刀,故而只选了一把短刃。
轻轻抚摸了一下脖颈上的疤痕,姬洵将短刃的刀锋向下,慢吞吞地走到汪否山的面前。
看出来姬洵想问话,负责看管汪否山的人忙将他扳正身形,跪正身体,抬起头端正态度。
汪否山嘲讽一笑,“你想上刑?本官可不会被你屈打成招!”
“错了。”
姬洵把玩短刃,锋利的刀尖从汪否山的额头划到他的喉间,汪否山嘴上说着不害怕,可他还是免不得缩了一下脖子。
姬洵弯下腰来,声音极轻地说。
“这是天子剑,汪知府,你享福了。”
汪否山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白长了!
莫非是雷雨声太大,他听错了?
莫说此物不是剑,便是剑,也绝不可能是天子剑啊!
汪否山恼羞成怒,“拿出一把随便买的破短刀,放一边当天子剑装样子!你这是欺君之罪!”
“要杀要剐随你,而你欺瞒本官,圣上自有决断!”
戏怎么比扶陵那衰人还多。
姬洵懒得解释,他手持过的兵器,拿出去糊弄一下哪个不是天子剑了。
况且还有萧崇江作陪,三百精兵围府,就算今日他手无寸铁杀进来,也少有人会过问。兰荆城如今的情况,众人自顾不暇,一个贪污的官吏,自然是死便死了。
至于之后兰荆城接任的人是谁。
姬洵心里也早有了最佳人选。
“汪否山,”姬洵的短刀抵在汪否山的命门上,他语气和蔼,带了点亲近的和善,“你为妻儿安排的去处不错。”
汪否山心下大惊,顿时乱了阵脚,“你休要胡言乱语!我妻正好好睡在府上!”
姬洵不解释,他起身把短刀扔给萧崇江,“来吧,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