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暂时顾不上周围的口舌之争，细细观察着幕布上图片的地形。老实说，他不能轻易相信杨瑞德的一面之词。之所以接二连三被召唤来，也不过是因为眼下除了杨瑞德这里，他还找不到别的什么势力合作。
何新觉不可怕，可怕的是，天问控制了一帮年轻人的思想。除掉何新觉容易，留下的烂摊子却不好收拾。
以谢之的经验来看，图片上的风水的确是天然屏障。罗小绛的父亲既然选择这里做法，也说明当地灵力充沛，利于降神的操作。
只可惜地形所致，干扰了这个法事。
谢之确定杨瑞德这里没有撒谎，就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杨瑞德说：“不着急，你看看降神这一页。”
谢之一目十行，粗略看到最后。前面是降神的详细步骤，后面则是解除降神的步骤。
他心里有数了，询问杨瑞德：“这么说，想要对付何新觉，只要解除降神就可以了，还需要我来做什么？”
杨瑞德把投影仪关掉，室内重新被灯光照亮，“你说的轻松，罗小绛的父亲是扶鸾术的传人，都无法驾驭降神，可见这个操作要求有多高。用网络小说里的描述就是，只有修为高的人，才能开启这个法阵。”
这个闹剧的两个苦主都在，听了这个解决方法，罗小绛倒没什么反应。何铮却忽然抬起头，朝谢之看过来。
不知谢之是不是有所感应，也朝何铮的方向看去。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何铮眼睛是亮的，像是那晚大雨中困在铁丝网里的猫，看到了来救他的人。
谢之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杨瑞德正在埋头收拾资料，还盘算着怎么说服谢之，就听见谢之说：“可以。”
杨瑞德眉心一动，问他：“什么可以？”
谢之一字一句：“我可以启动降神，我来剥夺何新觉的超能力。”
谈话很快结束，谢之和罗小绛走出房门。何铮被杨瑞德留在里面，不知道还在说些什么。
罗小绛抱着笔记本，心事重重。谢之也无话可说，两个人默默地走向住宿的房间。走廊尽头是个分叉口，男女该往相反方向去了，即将拐弯的时候，罗小绛忽然停下脚步，“谢老师，按照计划，过几天何新觉的仪式开始，就可以解除他的降神了。”
谢之也停下，“是的。”
“杨瑞德既然找上你，说明你的修为比我想象的还要高。”罗小绛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直接杀了何新觉？用降神这种方法，不是更麻烦？”
谢之想了想，“入乡随俗。”
“什么意思？”
“这个社会不容许私刑。他逍遥法外，我就把他送到法律范围内。”谢之说，“更何况，瓦解天问的最快途径，就是让它的神跌落下去。”
天问已经发展出不少教众了，如果他们亲眼发现何新觉不过是个弱小的凡人，场面一定很精彩。
罗小绛点头，“加油，我会帮你，不过……”
谢之见她欲言又止，就问：“不过什么？”
“你是不是打算帮何铮洗白？”罗小绛迟疑了一下，“娱乐圈对同性恋的态度还不算开明，你们……”
“我们没关系。”谢之想到和何铮的约定，赶紧澄清，“之前是开玩笑的，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罗小绛愣了一下，转身，正面看向他：“这种事情也好开玩笑？”
“粉丝喜欢，我们配合一下，大家都很开心。”谢之不太会说谎，清了清嗓子，再往下继续，“现在他处境不太好，君子们又不太看好这个cp了，我不想她们失望。”
罗小绛静静望着他：“这不像你的为人。”
谢之口是心非，“没办法，我毕竟还要拍戏。”
罗小绛脸色越发严肃，还要说什么，忽然看向后面的走廊，眼神一闪，“好吧，我去休息了。”
说完，匆匆走开了。
谢之看向身后，瞧见何铮眼睛往这个方向看着，正缓缓走过来。
他眉目紧绷着，嘴巴也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此时四下别无他人，谢之想了想，用灵力结出一道屏障。周围的监视器自动失灵，说话声音也传不出去。
“我开了结界，可以放心说话了。”谢之走到何铮身边，观察着他不太好看的表情，“杨瑞德和你说什么了？”
“老生常谈，还是让我离开你。”何铮冷笑，“这老东西，到底安的什么心。”
谢之就安慰他：“别听他的，我们只是假装分手。”
“嗯……”何铮沉默片刻，忽然拉起谢之的手，像是急于求证似的，“谢老师，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我们真的只是假装分手？”
谢之拍拍他的手：“对。”
何铮呼出一口气，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我们来的太仓促，我都忘了问你，你昨晚到底是怎么不舒服？”
谢之一愣，避开他的眼神，“没什么，可能是太累。”
“真的？”何铮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敷衍。
“真的。”谢之忽然眼神一瞟，低声说，“杨瑞德来了，我得把结界撤了。”
何铮一看，果然杨瑞德往这里走来，脚步声有点重，在楼道里传出回音。
何铮就说：“你撤吧，我想好怎么说了。”
杨瑞德刚过拐角就看见这一幕，虽然还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但看这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脸色有些阴沉。
忽然何铮把谢之按在墙上，怒喝：“我真后悔和你在一起，养只猫还会冲我叫，你呢？我出事这么久，你有为我说句话吗？口口声声说对我好，在外面，早跟我撇的一清二楚了！”
谢之望着何铮，竟有些被吓到，“你，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何铮把他狠狠推了个趔趄，冷声说：“以后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我就不会再生气，谢影帝，好自为之。”
何铮说完，再也不看谢之一眼，走到一个房间前，把门踹开，进去之后又“€€”地关上。
留谢之在原地发愣。
杨瑞德掩饰了嘴角的笑意，走过去问：“吵架了？”
谢之的嘴动了动，“他似乎……是真生气了。”
“年轻人，不懂事。”杨瑞德说，“不过，你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跟他划清界限，不拖累他吗？毕竟……你不是人类。”
谢之看他一眼，一语不发地进了房间。
两个房间相隔很远，空荡荡的走廊里，杨瑞德重新露出笑意。
半夜，何铮怎么也睡不着。
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几个小时前，冲谢之发的脾气。
本来是想当着杨瑞德的面做戏的，可是一不留神，真真假假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喜欢谢之吗？喜欢。他在乎谢之吗？在乎。
他在乎谢之喜欢他吗？在乎得要命。
可是，从他出事以后，谢之好像真的再也没在公众面前替他说过什么。甚至，还说了句“不想做朋友”。
在外人眼里，铮心感谢，已经拆了cp了吧。
何铮很烦这样的自己，可是很多事情，他都无能为力。
辗转反侧中，他又想起了昨晚和谢之的第一次，明明开始得幸福，结束得甜蜜，可终究还是留下了不圆满的细节。
谢之……谢真人，到底是为什么突然那么痛苦，却又讳莫如深？
而他，又是为什么那么疲累，跟跑完了一万米似的，几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何铮头疼欲裂，坐起来打开手机，搜索“做1爱不持久怎么办”、“经验不足把伴侣弄疼了怎么办”等等几个问题，底下七嘴八舌推荐“羊腰子”、“韭菜”等等以及各种保健品的答案，看得他眼花缭乱。
直到后半夜，他困了，终于想睡了，却鬼使神差地，又打开微博进去看。
毫无疑问，谢之的微博没有更新。何铮扯了下嘴角，回到自己的微博界面，打算看看骂自己的那些祖安语言清醒一下。然后发现，评论里一个熟悉的ID又被骂了上来。
@永远支持铮心感谢：别害怕，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说：
铮铮：我不行？
抱歉啦，最近又开始疯狂加班，明天晚上可能更不了，最迟后天回来哦
第115章 暴露
何铮定定地望着这条评论，几秒钟之后，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不笑别的，他觉得自己犯贱。
被万众追捧的时候，他心中一片冷漠，只想着赶紧脱离被强加的命运。现在翻车了，连谢之都不敢明着站他，他却又开始惊喜这为数不多的支持。
这个支持者不知姓甚名谁，但何铮猜测，此人应该是个小姑娘，最多还在上小学。
现在他的黑料满天飞，黑粉遍地走，只有家教严厉的小学生，平时接触不到网络，才会偶尔上微博来支持他。
何铮叹了口气，给这位“小学生”再次点了个赞，心里希望对方早点脱粉。爱豆这东西，喜欢的越久，房子塌的时候越疼。
凌晨时分，何铮才勉强睡过去。本来睡得都挺晚，迷迷糊糊中还听见嘈杂。中心好像还在运送什么东西，不时在楼下砸出沉闷的声响。
好容易捱过一觉，何铮被闹钟吵醒后，很是不爽地起身。本想去质问杨瑞德在搞什么鬼，但大踏步走出房间后，突然就站住了脚步。
几个实验室里奇形怪状的仪器被搬走了大半，灯光一部分填在缺失物件的地板上，空洞苍白。一部分穿过各个实验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探进过道里。
一个人站在走廊中央，身姿笔挺，跟脚下拉长的影子一样安静。在听见动静的瞬间，他抬起头，一双眼睛映出淡淡的光。
是谢之。
何铮稍稍侧过头，抓了一把脑后睡乱的头发，这才笑着迎上去，“谢老师，早。”
谢之也朝他走了两步，观察着他的表情，“心情好些了？”
何铮一愣，支支吾吾地解释，“谢老师，我昨晚……”
谢之以为他是有所顾忌，“放心说，我设了结界。”
此时此刻，在这个空间里，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只有彼此听得见。
何铮又抓了一把头发，四下张望，“这些仪器搬走了？”
谢之点头：“我早上问了杨瑞德，他说S市一个项目急用，昨晚连夜搬了过去。”
“难怪，吵得我睡不着。”何铮咕哝一声，把手揣兜里，眼睛看向地面，却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谢之等了一会儿，“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何铮目光闪了闪，“没有了。”
谢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