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第272章

越甲多出一人,可惜没能抓住机会,被晋甲掀翻其一,失去人数优势。

晋甲出身田氏旁支,其人身高九尺,肩宽背阔,一双胳膊尤其粗壮,体型不亚于田壮,仅比田婴稍逊。

越甲出身越国熊氏,是熊罴的从子,个头极为高大,甚至比熊罴都高出半头,俨然是一员猛将。

两人年纪都不大,力量却十足惊人。日后成长起来,建树定然不小,前途不可限量。

搏力场上,他们留到最后。

清楚对方实力,两人都没有假意试探,而是同时大吼一声,蛮牛一般冲向对方。

拳掌相抵,砰砰作响。

在正面交锋中,一人扣住对方的右拳,牢牢攥紧;另一人抓住对面人的手腕,当场钳出淤青。

两人同时发力,足底陷入地面,意图将对方扳倒。

与宴众人凝神静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都在等待最后的胜利者。

宴会场上首,赵弼笑看林珩和楚煜,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很快消失无踪。楚项端起酒盏饮尽,神态放松,显然心情不错。

楚煜单手托腮,随意转动酒盏,任凭酒液在盏中摇晃,几滴挂上杯口,沿着杯壁向下滑落。

场中两人僵持不下,他看了片刻,似突发奇想,侧身靠近林珩,轻笑道:“君侯,可要作赌?”

林珩抬眸看向他,正好对上含笑的眸子,不觉挑了下眉:“何意?”

“胜负,输赢。”楚煜靠得更近,借长袖遮挡,指尖擦过林珩腰际,如同羽毛拂过。

“赌什么?”林珩反手扣住他的手,没有推开,而是箍住他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

“当然是……”楚煜附到林珩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仅有两人能够听清。

楚项和赵弼分外好奇,奈何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半个字。若此时靠近,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眼角余光掠过,楚煜笑意加深,唇红似血,吐气如兰。

“君侯以为如何?”

林珩垂下眼帘,遮去眼底暗色,唇边浮现笑痕:“越君盛意,寡人岂能拒绝。”

话音刚落,场地内就起变化。

长时间的僵持后,晋甲抓住机会,猛然弯腰扑向对手,撞得对方连连后退。越甲拼命想要稳住身体,奈何徒劳无功。

被两条铁箍一样的手臂抱住,牢牢控制住行动,越甲无法发挥出全部力气,连退数步向后栽倒,后背重重砸向地面。

胜负已分。

“彩!”

短暂的寂静后,喝彩声爆发。

越人虽然落败,却佩服晋人的勇猛,输得心服口服。

“赏!”林珩心情大悦,当场予以厚赏。

“谢君上!”晋甲力气耗尽,仍在大口喘着粗气。谢恩时面色潮红,汗水湿透衣袍,声音都带着嘶哑。

凡是参与搏力的甲士,无论胜败均有赏赐。众人谢恩领赏,各自退回军中。

这场搏力结束,时间已至深夜。

月上中天,繁星高挂,绵连成耀眼的光带,如长河无垠。

鼓声已尽,乐声停歇。

林珩四人率先离席,余者陆续起身跟随,宣告这场盛宴正式结束。

“越君,何时践诺?”在登车之前,林珩叫住楚煜。

“君侯如有意,今夜亦可。”楚煜转过身,笑着看向林珩。月光下,绯衣披上冷辉,少去些许锋利,平添几分魅惑。

似妖。

林珩目光微闪,忽觉喉间一阵干渴。

“今夜时辰不早。”林珩摇了摇头,目光很快恢复清明,“待上京事毕,再言。”

“好。”楚煜欣然点头,旋即同林珩告辞,转身登上金车。

继玄车和金车之后,赵弼和楚项的车驾穿过黑暗,碾压过夜色。

“依你之见,晋侯和越侯在商谈何事?”眺望玄车离开的方向,楚项始终毫无头绪。他直觉事情不简单,却偏偏找不出半点线索。

“不知。”赵弼的回答干脆利落。

楚项看他一眼,后者无意多言,对他略一颔首,即命车奴扬鞭。

“不日启程,诸事尚未妥当。与其计较此事,不如早回营内安排。”赵弼并非没有好奇心,而是发兵上京之事更加重要。

晋越同盟,既言作赌,未必与己有关,探究没有必要。万一牵涉到两国,日后也总能知晓,无需急在一时。

经赵弼提醒,楚项也知轻重缓急,当即压下心中探究,驱车返回大营。

当夜,四座营盘灯火通明,中军大帐内的灯光彻夜未熄。

至天明时分,四座营盘大开营门,飞骑鱼贯而出,分散驰向各地。并有信鸟腾空,眨眼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晴空之下。

随着飞骑四出,林珩撰写的檄文传遍天下。

“王子肥谋逆,犯上作乱。”

“诸侯牧守四方,拱卫天子。侯伯代天子罚罪,今召天下诸侯发兵上京,诛逆勤王!”

飞骑进入各国,与上京来人的待遇截然不同。

王子肥派遣的使者不能入宫门,有的甚至被拒之城外。传送檄文的骑士却被国君亲自召见,处处以礼相待,表明对四大诸侯的重视。

“勤王乃职责所在,寡人即日起兵!”

这些诸侯没有附庸晋、越等国,对大国仍保持敬畏。况王子肥谋逆证据确凿,林珩是天子亲封的侯伯,征召诸侯伐罪师出有名,理所应当。

有人看出檄文背后绝不简单,必然有重大利益,才会促使四国中途罢兵。

但无一人深究。

在事情没有彻底明朗前,他们只当是上京勤王,做好分内之事,绝不多嘴多舌,以免招惹麻烦。

各国不曾碰面商讨,作出的决定却一般无二。

檄文送达隔日,各国就陆续起兵,由国君亲自率领,打出勤王的旗号,浩浩荡荡开出都城,向上京疾行而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上京城。

夜间落下一场厚雪,城中建筑披覆银白,大街小巷铺上白毯。长短不一的冰锥垂挂在屋檐下,遇光浮现晶莹色泽。

晨起,宫门开启一道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侍人在门前登上羊车,携带王子肥手书去往城东,再度拜访喜烽府上。

王子肥数度宣召喜烽入宫,侍人多次过府传令。奈何喜烽不为所动,侍人屡屡无功而返。

今晨,王子肥大发雷霆,在信中措词严厉,要求喜烽必须入宫,否则就派虎贲去请他。

侍人有心想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想几名内侍的遭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嘴方能保平安。

羊车穿过城内,压过平坦的雪道,留下并排辙痕。

时间已经不早,路上却少见行人,显得异常冷清。

车辆途经城民坊,家家关门闭户,房头不见炊烟,一派萧条景象。

车过商坊,路边总算有了人气,沿途能见商人进出坊市。可惜对比往日,人流少了一大半,再不见曾经的繁华。

侍人坐在车上,望见建城时立起的坊门。

彼时天子迁都,城池新建,百废待兴。城内处处充满活力,上自贵族,下至城民,乃至有功内附的胡部都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现如今,光辉和荣耀不复存在,正如败落的商坊,门可罗雀,在岁月中斑驳。热闹的长街日渐颓败,繁华的痕迹尽被掩盖。

羊车一路前行,与几名商人擦肩而过。

话语声随风飘来,商人们有意离开上京,西行前往晋国或是南去越国,正商量结伴而行。

“冬日不肥,春来堪忧。”

声音逐渐远去,侍人收回目光,回想沿途所见的种种,不由得一阵唏嘘。

来至长街尽头,拐过一道青石巷就是贵族坊入口。

贵族大宅座落在道路两侧,院墙多是夯土筑造,墙后建筑既有夯土也有石砖。屋顶铺设泥瓦,廊柱和门板雕刻图腾,线条有的精美,有的粗犷,还有的抽象扭曲,特色显著,源于贵族血脉,象征祖先出身。

越过数座府邸,羊车停靠在喜氏府前。

喜氏祖上是天子册封的国君,统治中山国数百年,一直对天子忠心耿耿。

中山国强盛时,喜氏也曾辉煌。虽不及晋、越、楚、齐等国,在中等规模的诸侯国中,疆域和人口也是数一数二。

成侯时,中山国有甲士上万,战车千乘,拱卫天子击败东夷,爵位由子升至伯,风头一时无两。

可惜好景不长。成侯在战场受伤,伤口迟迟不能愈合,终成坏疽,导致壮年早逝。他的继任者资质平庸,使得氏族做大。连续两代少君在位,大权旁落,更让氏族野心膨胀,以三家大氏族为首,把控中山国军政大权。

哀侯时,年少的国君锐意进取,一度有中兴之相。奈何氏族军政在握,不容许国君夺回权柄,君臣几番拉锯,哀侯忧病而亡。

其后又经历两代国君,氏族认为时机已到,终于联合发难。中山国被大氏族窃取,喜氏不敌,只能亡命奔入上京,哭求天子主持公道。

结果却令其大失所望。

天子庇护了喜氏,容许喜氏留在上京,却无意发兵伐罪,更在数年后册封窃国的氏族。

喜氏彻底绝望,心底滋生出怨恨,日渐疯狂。

上代家主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复仇。仇恨的对象不只有窃国的氏族,更有天子。

喜烽在朝中为官,喜女进入王宫,千方百计获得天子宠爱。兄妹€€的人生轨迹如出一辙,始终不离复仇。

现如今,距离达成所愿只差一步之遥。

羊车停在府邸大门前,侍人走出车厢,迎面遇上守在台阶下的门奴。

“通禀,王子肥召见。”侍人手捧一只木盒,里面装有王子肥手书。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