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 第19章

他浑身湿漉,眼神平静,像从海底来的人鱼。并不狼狈,反而莫名的勾人。

“哥哥,能借一下淋浴间吗?”季楠踩着拖鞋,撩起眼皮,稍垂着头,说:“我家里的水管坏了。”

杨重镜堵在门口,看见季楠这副样子,眉头瞬间拧起来,说:“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那你换洗的衣服呢?”没等季楠回答,杨重镜就紧接着问。

他身上穿着家居服,头发也柔软地垂下来,身后是橙黄的温暖光线,和季楠对比鲜明,宛如两个毫无相交的世界。

季楠反应有点慢,声音也是,看上去还没从自己的精神世界缓过神来。

他眼神惊诧,半是犹疑地问:“……你答应了?”

杨重镜眼神不算好看,冷冷的,但季楠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他抿抿唇,在对方说话之前抢先道:“我回去拿,很快,你先别关门,哥哥。”

那是很神奇的场景,杨重镜想。

季楠无神的双眸,逐渐亮起,一点点被光缀满,让他在那几秒里,几乎要忘记自己处在什么状况。

“进来吧。”

季楠和他自己说的一样,短短几步路,都是小跑着过来的。生怕再慢一点,杨重镜就反悔,要把门关上似的。

杨重镜瞥了他一眼,放他进来。他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指向卫生间,说:“在那儿,你自己去吧。”

季楠“嗯”了一声,模样乖巧地点头。他怀里抱着衣服,朝着杨重镜指的方向走,垂下来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嘀嗒”一下,杨重镜看见那颗水珠掉下来,滑进季楠敞开的领口,顺着削瘦的锁骨下滑,最后消失不见。

季楠嘴唇殷红,一张一合,清晰地落在杨重镜眼里。

他用低到几乎不闻的声音,说:“好冷啊,哥哥。”

第30章 “烟草。”

阴雨天的夏季,闷热的不行。

屋里的空调温度被打到很低,出风口正对着季楠,吹在一个浑身浸水的人身上,确实冷的让人发颤。

季楠不自觉地瑟缩一下,随后别开眼,好似刚才那一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地面上有水渍未干的痕迹,应该是前不久才有人洗过澡,季楠走进去,恍惚间甚至能感受到尚未散完全的水蒸气。

空气里夹杂着很淡的,沐浴露的气味。

季楠嗅了嗅,不出所料地在一旁看见同一个牌子的沐浴露,和杨重镜带去酒店用的,一模一样。

杨重镜是个恋旧的人,他不轻易改变,养成了习惯,就不愿意再换。

就像喜欢的歌总循环播放,爱吃的东西也从来没变过。

季楠将干湿隔离门关上,闭上眼睛,任由花洒的水流淌过肌肤。温热的水隔着眼皮,传来触感清晰的温度。

季楠藏在单薄眼皮下的眼球小幅度地滚动,眼前浮现出泛着重影的黑。

他想起在前几天,酒店里和他一起吃饭的杨重镜。嘴上说着“口味是会变的”,实际上还是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喜欢吃辣,讨厌腥。

挑食得紧,尝出一点点腥味,就不动声色地丢掉,再也不会动第二筷。

如果这样的话……如果这样的话。

季楠在水幕中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想,那他可不可以也贪心地认为,杨重镜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忘记得彻底。

他的心里,从来都还有他季楠的位置。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淌下,季楠露出个笑容,对这个认知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浴室门被打开,季楠光着脚,从门内走出来。他的头发还往下滴着水,不同于刚才,这次是温热的,让他看起来柔软,是和方才的落魄全然相反的状态。

“拖鞋在这里。”杨重镜见他出来,伸手指了下地毯,说:“新的,没穿过。”

“哦。”季楠点点头,光着的脚在地毯上顿了顿,随后穿上了那双鞋。他抬手抓了一下还湿着的头发,抿了下唇,这时候又透出不自在的无措,小声说:“谢谢,麻烦你了。”

他左手轻抚了下右手小臂,笑出很浅的弧度,说:“空调是关了吗?”

杨重镜喉结一动,“嗯”了一声,又有些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开了太久,关一会儿。”

季楠低下头,唇角扬起来,缓了少时,才压下那股心头浮起的雀跃,故作沮丧道:“哦,我还以为……”

“……”他停顿几秒,把要说的话咽回去,说:“没什么。”

杨重镜被他这个样子弄得有些心浮气躁,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模样含着别扭。

他身子动了动,心中懊恼,早知道是这个场面,就不关空调了。

显得自己有多在意季楠似的。

实际上,他们这种关系,对方生不生病,感不感冒,跟他压根没有半点关联。

“那我回去了。”季楠等了等,没等到杨重镜说话,于是主动开口。

他看向杨重镜,说:“我等会把鞋还回来,家里还有东西没收拾。打扰你休息了,哥哥。”

大门被季楠轻轻带上,杨重镜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季楠头都没回一下地离开。

他眼神盯着棕黑木制的大门,像是要活生生将那处盯出一个洞来。灼热的,好像要吃人。

时隔多年,季楠还是和从前一样,深谙欲擒故纵的手段。

而十九岁的杨重镜会因为季楠的忽远忽近整夜睡不着觉,二十五岁的杨重镜也依旧毫无长进,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没办法做到毫无波澜。

他想到季楠系的很松的扣子,白色衬衫被发梢上滴落的水浸透,半露不露地透出肉色。

明明什么都没做,杨重镜却无可救药地觉得,这样的季楠,浑身都在散发着欲念。

想着想着,杨重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咬了下后槽牙,后背挺直,不再倚着墙。

他大步跨向客厅,抓起空调遥控器,重新摁开。听着空调启动的那声“嘀”,杨重镜才骤然松懈下来,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燥热,终于散去一点,不再炙烤着他的心。

“啊……”杨重镜倒在沙发上,小臂盖在眼睑上,沉默长久,长叹出一口气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整个人割裂的不像话,再这样下去,迟早变成精神分裂。

人在烦躁的时候就想找些渠道来发泄,杨重镜在沙发上瘫了少时,想出的发泄途径是抽烟。

烟雾从口中吐出的那个瞬间,杨重镜大脑放空,久违地放松下来。

他不怎么抽烟,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才鬼使神差地沾上烟瘾。也算不上瘾,度过那段时间之后,他就自然而然地不再抽。

不过倒是养成了买烟的习惯,揣上一盒,放在身边。偶尔点一根,让它静静燃着,夹在指间,发一会儿呆,再将其摁灭。

门铃被按响,杨重镜匆忙回过神,神色间还带着空白的茫然。

他慢半拍地走到玄关处,拉开门,从门缝中看见季楠的脸。

“我刚刚刷了一下,是干净的。”季楠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他手指长,冷白,提着那双鞋的时候,被黑色衬得格外好看。

“不用还,你自己留着吧。”

杨重镜松开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让门敞开。他垂下来的手还夹着烟,烟头燃着,泛着橙红的火星。

季楠皱了皱鼻子,很快嗅到了那股烟草味的来源,目光锁定在杨重镜裤缝边的那只手。

他眼神明明灭灭,半垂着眸,意味不明地说:“哥哥,你现在开始抽烟了吗?”

这句话一出来,杨重镜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烟还在燃着。

季楠的脸色没太大变化,还是带着笑,清浅温和。但杨重镜莫名被盯得有些心虚,反手将烟藏到身后,食指将烟蒂掐灭。

即使动作透着无措,杨重镜面上依旧没有表露半分。

他“嗯”了一声,淡淡道:“偶尔抽。”

“啊,这样啊。”季楠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哥哥不喜欢烟的味道。”

“那能给我也抽一根吗?”季楠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心情愉悦,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询问道:“我有点不记得烟草的味道了。”

杨重镜百年不见一丝存在感的雷达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作用,他敏锐地察觉到季楠情绪不高,仿佛在压制着什么。

他于是向后退了半步,拒绝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是吗,”季楠还是笑,低声说:“我还以为哥哥不知道呢。”

楼道间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动静暗下去,季楠站在阴影里,室内的光落在他脸上。

他侧过脸,视线穿过杨重镜身侧,落到客厅摆放的立式空调。

空调正运作着,“嗡嗡”往外吹着风。

“吹多了空调对身体也不好哦,哥哥。”季楠心情又奇妙地好起来,他表情不多,但杨重镜无端在里面听出了戏谑。

“开久了得关一会儿才行,你说对吗,哥哥?”

作者有话说:

杨重镜:家人们谁懂啊,关个空调被人唠了一辈子。

第31章 “进来。”

杨重镜被季楠这几声哥哥叫的毛骨悚然,表现出来的就是,掐着烟头的那只手愈加用力。

中国人骨子里就有种退而求其次的心态,这种心态在杨重镜身上格外明显。

不过短短几个星期,杨重镜就妥协一般地接受季楠用自然的姿态唤他哥哥,不再试图改掉这个他抗拒了那样久的称呼。

脱敏治疗或许真的有点道理,至少对于杨重镜来说,现在的他,已经对季楠执着于叫他哥哥这件事见怪不怪。

杨重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见怪不怪的对象只是季楠。

甚至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林落落,都没有例外。

“你头发怎么还是湿的,”杨重镜转移话题,捏着烟头的指尖摩挲两下,说:“这么久了。”

季楠成功被带偏了主题,顺着杨重镜的话头说下去。他抬手抓了下泛着水光的发,“啊”了一声,有些懊恼的样子,说:“没有吹风机。”

“等会儿就干了,不用管。”

季楠略微低下头,说:“反正现在头发短,很容易干。”

大概是错觉,说这句话的时候,杨重镜看见季楠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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