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您在这里坐了一夜。还是建议您休息一下,去吃点东西?”她见这年轻人看起来状态实在是不太好,说了句失礼,抬起殷姚的下巴,习惯性拿出探照笔观察他的瞳缩反应,说,“眼睑白有些贫血,可以的话您得去查个血糖,最近肠胃是不是不太好?喔,怎么感觉有些营养不良……”
也不是她冒犯,来这儿看病的非富即贵,年纪轻轻脂肪肝糖尿病的有,瞅着像营养不良的可从没见过。
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灯从右眼照到左眼的时候,她手一顿,眉心蹙起,散漫的气场突然变得严谨了起来。
不太对。
“等等,别乱动,您怎么……”
她又照了一遍,再次反复确认,态度愈发谨慎。
对光反应的时候,从收缩程度来看,两侧瞳孔有轻微的不对等……微乎其微,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您喝酒了?”医生问。
殷姚摇了摇头,“没有。”
“您是有什么心脑血管方面的……”
“没有!”殷姚应激一般身体紧绷,发觉自己声音太大,又很快强笑着,“喝酒了。想起来了,最近是有点嗜酒,这段时间经常喝,很频繁。”
“哦,那您得注意一下了。”她还要说什么,“我这边建议……”
话未完,一旁的门自动打开,负责随候照看的护士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四处张望下,直到看见殷姚,就招呼道,“殷先生。”
见有人叫他,殷姚愣愣地站起来。
却因为坐太久,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眼前黑了黑。他自己扶着墙,等短暂的耳鸣结束,隐隐听见护士说,“……请您进去。”
殷姚拒绝了医生的搀扶,自己站稳,耳清目明后,张了张嘴,问,“什么?”
护士意味不明地从上至下打量他一圈,才回道,“患者醒了,要您进去。”
“他还、还活着……他还好吗。”
“目前指标都正常。”见殷姚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过来的意思,她忍不住催促道,“请快点。麻醉刚过,不一定什么时候又……小心!”
还活着。
像提着木偶的残线终于被崩断。
殷姚的意识被困意席卷,紧绷煎熬一夜的心放下,说不清苦涩酸甜,是悲是喜。
只是那一瞬间,殷姚可悲地发现,他好像真的没办法再躲入混乱中去逃避了。
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和这一夜恢复正常后无比清醒的记忆,铺天盖地的痛苦终于开始一点点蚕食他的思维。
肩膀上花盆碎片划烂的伤口,此刻终于感觉到涨痛。
医生蹲下身,先探脉搏,再触碰殷姚不知什么时候起烧红滚烫的脸,对着护士指挥道,“好像是低血糖晕厥,先叫人!”
那双手很冰凉,但柔软。
不似他的冷硬,却很像在坠落时紧紧贴过来的嘴唇,虚虚擦过额头,然后用最温柔纵溺的语气,说着令人悚然的话。
“你回不了家。”
“你哪里都不能去。”
他没有问为什么政迟会冲过来抱着他跳下去,想起一切的自己发觉这已经没有想象中重要了。
政迟也并未在意那些,他不问为什么殷姚会突然变成那样,没有再提及他私下联系白燮临的事情,许是真的没有那么在乎,他只笑着说,“别学他死在我面前,这话我不想再对你说第三遍。”
殷姚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不想死。
确诊的时候、发现越遥的存在后,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有想过死。更何况如今早已麻木。
再回想当时,只记得一片混乱,帮佣的尖叫、政迟的轻笑声,到底为什么做出那种举动,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抵是看见了什么幻觉吧,记不太清了。
不知是不是受刺激比较大的缘故,记忆莫名其妙地恢复了不少,也不再忘东忘西,该记起来的都能记起来。
他问了林医生,给出的答复和他想的差不多。
他没有好。
这种病就像衰老或近视,开始了就无法恢复,无论如何,就目前来看,它都不会治愈。
这种没有多少病例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现代医学发展至今,自身的盲点和限制远比想象的要多,人体本就很多说不准的东西,既脆弱又不脆弱。
也许再受什么刺激,他又开始不对劲了也说不定。
他也不在乎了。
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虽然心境不同,或许本质未曾变过。
政迟要他待着,他就待着。没那么有所谓爱或不爱。
毕竟,越遥已经死了。
“嗯,咳。别看了,求你了。”付矜垣拍了拍严琛呆愣的头,“这样,你来都来了,替我打一把。”
“啊?”严琛那目光还黏在殷姚身上,好一会儿把脑袋转过来,“也……也行。”
付矜垣知道他是想多呆一会儿,站起身让了位置,善良地笑着说,“是啊,我累了,来,替我摊个顺子。要是赢了,奖牌就不用给我了。”
严琛被他推着挪了个位置,刚好是殷姚那头正对面。接了付矜垣的牌,匆匆扫一眼,又问,“你怎么知道是奖牌。”
付矜垣说,“猜的。”
猜个屁,老头子盯那玩意儿都盯多久了,花落谁家,怎么可能不知道?愤愤了好几天,瞅着那一柜子的金银铜饼,实在没法了想出个损招:让他下帖子带新老朋友们开船出海玩几周,大大方方批了假条,一口断定严国栋肯定能心领神会。
严琛把目光依依不舍地从殷姚那边收回来,嘿嘿一笑,“那你还挺厉害。”
付矜垣狐狸似的眯起眼,什么也没说,对那漂亮荷官,手指敲敲桌面,“来。”
她谨慎恭敬地点点头,捡了手边的小金铃轻轻摇晃,引众人醒目,干练地布牌,“您起手。黑桃A,8,10,红心3,”又一一点过,带着标准的微笑,抬手示意,“补了,最后一轮,您要加吗。”
有两人摇头算过,付矜垣说all,目光看向殷姚那边。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政迟这会儿看着心情好了起来,也没看桌面,懒洋洋地要跟。“加倍。”
这让众人来了兴致,便都围过来,饶有趣味地观战。桌台两旁陪侍的助理巧笑嫣然,轻轻鼓掌。
周围有工作在身上的,也精神起来,撒娇的撒娇,喂烟的喂烟,荷官跟着摇铃助兴,“闲起两方,加倍!您财运亨通€€€€”
筹码倾倒,工作人员点头,正待要接最后一张牌,众人聚精会神盯着桌,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啪响。
声音不大不小,暧昧又邪靡,正是手掌拍在皮肉上的声音。
殷姚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僵在政迟身上。
被拍打的部位比旁边皮肤明显看着更粉,就那么鄙陋地展示着所受的羞辱。
“去接点好运。”政迟掐着他的脸,将他凑了过去,半个身子露在牌桌聚光的顶灯之下,“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知道。
没做过,见却见过。
在场不少人也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一般陪酒供人娱乐的先生小姐,客人兴头上来的时候,会叫个彩添添运势,摸麻将的时候吹口气,是纸牌就用唇舌衔来,印上吻,或更露骨些的……本质是调情,也不是多过分的打趣,只是这行为……向来都是下九流受的,常人辱没不得。
殷姚的身体微微颤抖,只觉得四面八方兴味打量的目光,要将他从里到外抽碎了似的。
无论他是谁,就算下贱也好,倒贴也罢。
再不堪,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是家里人捧在手里长大的,衣食无忧,纵溺娇惯,他还从未受过这种屈辱。
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荷官手一顿,稳了稳心,将那叠在一起的牌面凑了过去。
“不要,”殷姚摇着头,“我不做……”
那宽大的衣服湿在身上,挣扭时除了艳色,还隐隐可见宝石链的痕迹。
想既然在座皆是虎豹豺狼,无人怜惜无人眷顾,没有人会帮他说什么。
正看好戏的时候,付矜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重喝,惊得他一愣,连拦都忘了拦。
“干什么啊!”
一嗓子吼出去,严琛从座位上噌地站起来,脸色极其难看,三步做两步,绕过桌子,众目睽睽之下,二话不说,扶着殷姚的肩膀。
张口,就严肃道,“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政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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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快乐喔主人们!
火葬场应该快了,就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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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雷:年上,年龄差很大(攻38受22),苏感老男人A×大学生O,狗血换攻
这篇是我之前已经写完的,还需要再改一改,目前全文存稿w,感兴趣可以点个收藏,谢谢谢谢€€€€
第37章 我确实很喜欢姚姚
付矜垣:“……”
啊?
殷姚只觉得肩膀一烫,愣愣地被这人一带,却因为扯到身上的链子,痛得他夹着腿冒冷汗,“别……”
“你没事吧?”严琛有些慌,紧张地扶着他,“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
殷姚细细喘了两下,发觉这人的声音是有些熟悉,刚刚精神散不开因此并没有留意,这下距离一近……他抬起头,看到脸的时候,微微愣住,辨识道,“严……琛?真是……学长吗?”
“是我啊!”见人还记得自己,严琛原本不开心的表情明显变得雀跃,“当年在ECA,你大一嘛不是,可惜我第二年就走了,五六年没见了,你现在……啊……”
对上那双有些茫然的、湿润润的眼,严琛突然觉得胸腔一窒,脸上蹭了辣椒似的有些烧,他还握着殷姚的肩膀,不自觉地手又紧了紧,隔着那质地轻薄的内衬,能捏到大臂处仅有的软肉。
殷姚脸色一白,“……疼。”
“啊!”严琛赶紧将手一松,后退半步,满脸通红地慌张到,“对、对不起啊,我手劲大,你你……”
“不是的。”殷姚摇了摇头,还没继续说下去,就倒在政迟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带着痛苦,也顾不得别的,求饶一般伸出手搂着政迟的脖子,对他央求到,“别扯……政迟,好难受。”
“我以为你很高兴。”政迟心疼地拢着殷姚的头发,“见到老朋友了,是该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