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风尘仆仆,长途跋涉,人瘦了一大圈,连肤色都黑了一个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乔丽潘十分不满意地“啧”一声,就把她们两个领回了家。
是一个空间不大的小房子,两居室,是乔丽潘如今在墨西哥的朋友以前买来的临时住所,因为和乔丽潘关系好所以不收租金。
这还是付汀梨第一次来。
远比不上以前车库还停放着数十辆车的家,但情况远比她在上海的要好,很多以前的旧家具都被搬了过来,还存着一些她没来得及搬到上海的旧物。
€€€€她十几岁时给乔丽潘做的木梳,但后来断了齿,如今还被乔丽潘收着;她初学雕塑时用的第一套雕塑工具;她小时候看的全套福尔摩斯,再大一些看的毛姆加缪和有一段时间她很崇尚的北欧文学,在这一方面她一向看得很杂,有些书她看到名字都已经想不起来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紧接着又找到一个蓝色ipod,她摸了摸上面一层灰,已经没了电,她想里面大概装满了她十几岁时的流行音乐;学雕塑以来她雕过的小鸟昆虫蝴蝶,大部分都在去年回国的时候被她带回去,后来和工作室那群人闹掰,便卖了一些赠了一些出去,如今只剩下一些旧的。
还有一个大型的裸-体女性半身雕塑被坦荡荡地摆在客厅最显眼处,用昏黄的灯光打在上面。
两位女性的肢体交缠,盖着一层薄纱,面庞模糊不清,骨骼肆意生长,很多肌肉细节都很青涩,透露出年轻女孩的奇思妙想。
看到乔丽潘还有心思,很放松地煮奶茶的时候,付汀梨偷偷松了口气,原来乔丽潘在这边的生活也没自己想得那么糟糕,大概乔丽潘心里也有数,不然也不会留在这边不回国。
看到这个特别明朗的雕塑时,她又抿了抿唇,独自觉得怪异。
大概以二十多岁的目光,去审视十几岁时的自己,总会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更何况,这是她在青少年时期性-意识刚刚萌芽时的天马行空。
更何况,孔黎鸢还看得那么认真。明明时不时还咳一下,人还没缓过来,却还在这个半身雕塑面前驻足,面带笑意地观察着什么。
“有那么好看吗?”她问。
孔黎鸢眯着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雕塑,有原型吗?”
付汀梨一下卡了壳。
“没€€€€”
“怎么没有啊。”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乔丽潘截断。
这时候,她们已经吃过午饭。
乔丽潘也已经煮好奶茶,端了两杯过来,一杯给孔黎鸢,一杯给她。
很利落地把她的底掀了,“不就是有一天早上起来,在床上发了一会愣,我拉窗帘你还不让,然后就突发奇想,搬了泥回家,在自个画室里捣鼓了好几天捣鼓出来的。”
“我想想啊,应该那会还不大,是十六岁,还是十五岁那年吧。”
十几岁时的青涩和大胆已经被乔丽潘干脆地揭了一半。
看到孔黎鸢含笑的眼,付汀梨只能承认,“好吧,确实是有原型。”
然后又解释,“但这只是一个梦。”
“现实里没有原型。”她十分笃定这个结论,并且知晓乔丽潘说不出其他来。
于是便在说完之后望着孔黎鸢。
孔黎鸢对她这个梦并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扬了扬下巴,目光含笑,
“付老师的手艺不错。”
“行了行了,等会再解释。”乔丽潘这时候把包一背,很爽快地发出号令,
“我去公司了,你们两个在家待着睡个午觉吧,床铺付汀梨你自己收拾。”
乔丽潘吩咐她做什么事的时候,就只叫全名。
破产时间已经大半年过去,乔丽潘重振旗鼓,即便现在赶不上从前,但和之前的旧友联系上,也有重新开始的打算。
付汀梨也不是个要喊妈妈陪的孩子,点点头,“那行,我送你下楼吧。”
“你送我?”乔丽潘看了看她的腿,“就差你这几步?”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到底也没拒绝,只对孔黎鸢笑眯眯地说,
“那你给你……”
说到一半住了嘴,像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于是付汀梨思考了一会,
“虽然我们已经结婚了,但你还是想怎么喊怎么喊她。”
她又在重申这个事了。
乔丽潘瞥她一眼,叹了口气,“好吧,那你给你家那口子收拾几件衣服,让她洗个澡睡睡午觉,看看这小脸白得像是病惨了一样。”
那口子?
付汀梨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孔黎鸢,被乔丽潘这么一说,觉得好有趣,一下就笑得东倒西歪。
而这个时候,孔黎鸢却慢悠悠地看她一眼,然后很礼貌地点头,
“谢谢阿姨。”
付汀梨笑弯了眼,又瞥到孔黎鸢无名指上的创可贴,又磨了磨自己无名指上的那一道疤,鬼使神差地想:
她们现在的确也算是两口子了。
再过五年时间都没办法磨灭的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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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乔丽潘去公司的路上,付汀梨还一直在摩挲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乔丽潘看出她的心思,拎起她的手看了看,撇了撇嘴,
“也不买对好点的。”
“你不懂。”付汀梨笑嘻嘻地挎住乔丽潘的胳膊,“这是纪念品,有意义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是是,我五十多的年纪了,确实懂不起你们这走到一半就结婚哈。”乔丽潘说,语气里虽没有什么责怪。
但付汀梨还是听出了她有话想说。
叹了口气,晃了晃乔丽潘的胳膊,“我先斩后奏你不开心了?”
“那倒不至于。”乔丽潘说,然后又淡淡瞥她一眼,“就是担心你太冲动,虽然你们这结婚没有法律效应,但在我这里,那就得当回真!”
“和你年轻的时候跟我爸那样?”
“别提你爸那个晦气的东西!”
“好吧。”付汀梨立马住了嘴,“但我爸是男人,男人坏。我妈妈是女人,女人好。孔黎鸢也是女人,她也好。”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
“但她确实好。”付汀梨没再开玩笑,语气软和下来,“我就只想和她在一块,除了别人再也不想了。”
“我知道。”乔丽潘说,“我也不是拦你,更没觉得人小孔有哪里不好啊,你别回去胳膊肘往外拐把这些说给她听了。”
“不会,你们都是我的胳膊肘里。”
“我这几天也想了不少事,还下载了微博看国内的新闻,看到了前阵子那个温世嘉的事。看来看去我就是觉得,你们现在在国外,当然觉得一切都好,觉得爱得自由开心了。但是到了国内呢?”
乔丽潘总算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国内呢,又不是可以随便出柜的环境,特别是小孔这个职业吧,也不好说,万一被发现了你们两个人肯定都不好过。”
“但就算不提被发现的事,只要等你们一回国,首先聚少离多是肯定的吧。你先别急着反驳,让我说完。”
付汀梨抿了抿唇。
乔丽潘又接着往下说,
“还有呢,你们想去外面玩一玩都得躲着藏着,肯定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光明正大。这时间长了,你就得受委屈。”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自己爱惨了她,所以不觉得委屈,我说这些你根本听不进去。”
“我是你妈,我心疼你,但也希望你爱自己想爱的人,两个人都过得轻松一些。所以也不多说,就是给你提个醒,回国了之后这么远我也顾不到你,总之不比在国外,小心点为好,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付汀梨把乔丽潘这番用尽心思的话听了进去,她知道自己已经遇到一个足够好的家长。
€€€€允许她头破血流地去爱,允许她在普世之中天真追梦,在她失落的时候给予鼓励,在她得意的时候也给予提醒。
于是她抱紧乔丽潘的胳膊,乖顺地说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又有些惆怅地思考了一会,轻轻地说,“如果孔黎鸢也有你这么好的妈妈就好了。”
乔丽潘听到这句话,“她妈妈对她不好?”
“也不是。”付汀梨摇头,“就是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意外去世的,和她见面的机会也不太多。”
她没有说太多孔黎鸢只说给自己听的事情。但显然,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乔丽潘心里的想法百转千回。
最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乔丽潘皱紧眉心说,“戒指是你买的?”
付汀梨很利落地答,“对啊。”
于是乔丽潘把她手一甩,“像什么样子,我明天去宝华禅给你们捐点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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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汀梨送了乔丽潘一路,然后又踏着轻快阳光,慢吞吞地往回走。
乔丽潘说的那番话她不是没有放在心里,而是早在这次来加州之前,就已经在她心里三番五次地想过。
于是她从来都避开孔黎鸢。
可如今避不开孔黎鸢了,这些问题也真的避不开了。
回国之后,她们还会像现在这样畅快轻松吗?
莫名其妙的,她带着这个问题往回赶。回到那个两居室的时候,孔黎鸢看起来已经洗过澡了。
穿一件她的旧卫衣,胸口印着一张光怪陆离的画,什么颜色都有,卫衣整体是在孔黎鸢身上很少见的灰白色。
很随意地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给人的感觉很复古,像美式青春片里新鲜出炉的女高中生。
好像是睡了,好像又没有睡。
付汀梨静悄悄地走过去,还没走到呢,孔黎鸢就半掀开眼皮,看到了她。
然后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懒很散,明明是染着倦意的表情,却又粘稠得像是把她的视线胶住。
“怎么不去床上睡?”付汀梨走过去。
很自然地陷进懒人沙发里,好像一瞬间人就变懒了许多。
她从后面环抱住这个带给她很多新鲜感的女人,将下巴埋在孔黎鸢的肩窝。
她以为孔黎鸢会说在等她。而孔黎鸢却很冷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