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不甘!而且还有些自毁的倾向。
早前她挑衅老鸨,并不是因为胸有成竹觉得老鸨一定会完蛋,而是想要借着老鸨恼羞成怒,让老鸨对她下狠手!
“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虽然这样的水仙和徒述斐心中预设的高人形象不符,可并不妨碍徒述斐想让这位水仙姑娘今后有个好出路的心。
水仙摇头,“小女子也不知。”
徒述斐能看出来水仙的迷茫,心中便有了计较:“听闻水仙姑娘在花厝街的人员还不错,本王倒是有一事相求。”
“小女子不敢当,王爷吩咐便是。”徒述斐的态度太郑重,水仙连忙起身还礼。
徒述斐虚按了一下空中,示意水仙坐下:“姑娘不必这般多礼。这花厝街里的姑娘众多,本王势必要给这些姑娘们的未来安排好去处,但这需要不少时间和大量精力。
可本王后日就要公审霍元松等人,他们又造了多少罪孽是和花厝街中的姑娘们相关的,这些本王都急需知道。
轻重缓急千头万绪,本王实在有些焦头烂额,不知姑娘可愿意襄助本王?”
水仙被这样郑重请托,自然无有不应。
随后徒述斐又问:“不知道水仙姑娘怎么那么肯定,只要本王见到了宝瓶,就一定会来救人?”
水仙虽然还是没和徒述斐目光相对,可她低敛着视线的眼睛却一瞬间弯了起来,却只是用江南水乡那特有的柔软语音,含糊的回答道:“王爷的大名,小女子如何会不知道呢?”
徒述斐虽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可因为有了水仙的帮助,花厝街现场办公的速度到底快了不少。
徒述斐先把因为南安一党的恶行而沦落到此处的姑娘们集中到了一起,开了一个见面会,请姑娘们出首状告。
至于其他的姑娘们,便交给水仙来安抚。
姑娘们虽然还是有些惶惑,可见水仙都帮着徒述斐说话了,便也多数都很配合。
就这样,从日正高升,徒述斐一直忙活到了明月高悬,才算是把花厝街的事务理出了个大概。
而闽州城,又一次因为他的行为而热闹了起来。
第218章
别看今夜的闽州城, 此时像是完全进入了黑甜乡一般,安静祥和。实际上各家各户哪怕是熄了灯之后,关于徒述斐的热议八卦,也都没停过。
有住在花厝街附近的人家里, 难免有些爱看热闹的百姓, 直到徒述斐带人暂时离开花厝街, 还意犹未尽的跟家人分享着自己的见闻, 猜测徒述斐到底为了什么,对花厝街这么大动干戈。
“说不定是那个郡王爷没见过烟花女子, 过来长长见识呗!”有那打心眼里不信任徒述斐的, 嘴上也没什么好话,言辞间都是调侃挤兑。
像这样想徒述斐的人, 在闽州城里还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说的话更下流:“这郡王爷让人封了花厝街,自己一进去就是大半天,不一定睡了几个楼的花魁娘子了!”
也有替徒述斐说话反驳的,角度也有所不同€€€€
“你以为那郡王爷是你啊?人家是圣人的亲儿子, 什么好看的人物没见过, 还能看见几个窑姐儿就走不动路了?”
“你看热闹也看不明白!我家的楼高, 我看得真儿真儿的,那个郡王爷,除了跑进群芳阁里救了两个上吊的姐儿,后来又见了什么人说了会子话, 其他时候都在街上那个小桌子后面呢!”
也有些人, 心里直犯嘀咕:“这祚郡王难不成是要动真格的?是对霍家也真动手?这怎么和花厝街扯上关系的?”
还有心明眼亮的人, 看出来徒述斐的一番动作,有想从花厝街收集霍家罪证的意思, 心中的天平,已经向信任徒述斐这一边倾斜了。
当然也少不了一些万事不走心、只想小心翼翼过安生日子的人,直接用两句话就能噎死旁人:“关你何事?”“关我何事?”
这些议论,徒述斐不知道,也没心情知道。他回到居所简单的洗漱一番,便一头扎在了床上。
只是才过了不一会儿天光就微微发亮了,湛金也进来叫徒述斐了:“爷,有件事您得起来一趟。门口跪了不少人,说是有冤情要向郡王爷申明。”
徒述斐原本还迷迷蒙蒙的不太清醒,听了湛金的话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腾”的从床上起来,正好灵宝捧着水盆进来,伺候徒述斐洗漱。
徒述斐飞快的捧水洗脸,让湛金灵宝给自己更衣梳头,前后不到盏茶的时间,就又是个精神盎然的郡王爷了,随后便疾步向外走去。
等到了门边,他才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步伐,让湛金灵宝领着的涯角梨白去开了客栈的大门,一步迈了出去。
白平北等人早就擎起了灯笼火把,把蒙蒙的天色照得如同白昼。故而徒述斐一眼就看见门口跪着的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和几个身体不健全的残疾人。
这时候灵宝凑近了徒述斐:“这里面有些是陈老和李六之前找的,想着既然事情都闹大了,那就一气都露面,不必掖着藏着了!”
徒述斐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便对跪在街上的众人说道:“尔等有何冤情,尽可向本王诉来。本王一定秉公处理,不会夹杂半点私心。各位先起来吧!”
说着,自己便下了台阶,把跪在最前面的一位老人给扶了起来。
随后又吩咐人把客栈的门都大敞四开,让伙房先去预备些好克化且暖人脾胃的食物来。
“老人家,现在天没亮,夜风硬实,还请进屋里吃些东西暖暖身子。等大家都缓过精神,便开始记录案情,也让大家好好打打腹稿,如何?”徒述斐用掺着散装闽地方言的官话,好声好气的打问众人的意见。
来出首举发的人,甚至怀疑徒述斐这般拖延,是不是不打算制裁霍家了?所以这是打算把他们骗进屋子里直接咔嚓了?还是打算说一会儿上的吃食里下点见血封喉的毒药,把他们一波带走?
可看着徒述斐这样子,又觉得他一个郡王爷若是真有那个心思,也犯不上玩这些弯弯绕。
直到众人落定,徒述斐从送来的吃食里自己舀了粥水就着小菜吃下第一口,众人才跟着动筷。
等吃好了,歇好了,徒述斐让人把刘肃也提溜过来当翻译和状纸书记了,这才摆开了办公问案的架势。
直到此时此刻,来告状的这十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失笑自己先前的无端猜测都是自己吓唬自己。
又有认识刘肃的人见到了刘肃,得知他如今的翰林身份,以及在前几天已经向祚王爷递交了状纸的事情,也听刘肃说了祚王爷要严办霍元松等人的决心,他们才真的觉得,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日子,终于见到光亮了!
徒述斐的闽南话水分实在太大,说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还好,真要是做书记写状纸,那就纯属是给人拖后腿了!
所以这项重任,还是交给了老陈手底下的一群人。他只是总揽状纸,然后请刘肃当翻译,从头到尾的顺一遍,保证状纸描述详实,没有错漏。
然后就是遣人去查证。要有切实的物证,和详尽的人证证词。这方面就要麻烦李六了。
总之,徒述斐是务求把所有的案子都砸实,要把霍家还有他麾下的一批人,都钉得死死的!
徒述斐把所有的状纸都捋了一遍,气得浑身发抖。
霍元松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啊!
看看这些案子,有强行夺人田亩的;有为了几棵茶树就害了人家亲戚一家性命的;有因为看中了良民姿容,就逼迫良民卖身的;有看中了某些技巧手艺,就直接买人为奴的;有觉得自己受了冒犯,让人打断胳膊腿、砍断手脚的……
还有的并不是和霍家人有直接冲突,而是被霍家的管事、家将,甚至奴仆记恨,进而陷害的。
“诸位父老乡亲,明日辰时,就是公审南安王府罪过之时。无论各位是为了报仇雪恨也好,为了诸位的将来也好,还请各位一定要按时到州府衙门前的公审高台旁等候。”
徒述斐虽然心里气急,可对着这些前来告状的百姓,却是和声细语,就怕他们一害怕,明日就不来了。
等这十几个人出了客栈的大门,时间也不过才辰时过半。徒述斐让人收好状纸,和昨日花厝街的状纸收在一处。
随后就叫来刘肃,“你帮我算算,这些罪名,除去霍家的八议豁免,够让他们死的吗?”
刘肃看徒述斐面带忧色,还有些不明所以。等扯过一张白纸刷刷点点的写完,又算计了一番,才明白徒述斐到底为什么这么忧虑。
够他们死罪了吗?够了。
但够得很勉强。勉强到要是朝中文武说些霍家先祖和太€€祖爷的交情之类的话,人心就难免反复。
虽说天高皇帝远,可若是真有风言风语传过来,对闽广两地的民心不利。而民心不稳,便难免拖南征后腿。更难说以后,闽广两地会不会对朝廷离心离德!
“王爷,截留贡品……”刘肃是新上任的翰林,之前也没做过实务,遇到问题难免有心无力,劲儿都不知道该往何处使。
徒述斐摇头:“霍家要死,绝对不能是因为得罪、冒犯了所谓的皇室威严,必须是因为对不起百姓!本王先前不因他有谋逆僭越之举治他的罪,如今也不会。”
其实哪怕徒述斐此时不治死霍家,未来的帝王君主,也不会让霍家继续为祸闽广。就好像几十年后探春被霍家收为义女出嫁他国一般,霍家那个时候肯定是里子面子都落魄得几乎没有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几十年的时间太长了!
这几十年的时间,在史书之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却是许许多多的闽广两地百姓,只有一次的人生一辈!
徒述斐等不起,所以必须立刻除掉这颗毒瘤,让他们以死向百姓谢罪。
想到这里,徒述斐又忍不住对自己的便宜亲爹不忿起来。
但很快,徒述斐就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毕竟现在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落实,他没有时间和闲心来伤春悲秋的发泄情绪。
“走,去衙门,再往前查卷宗!”徒述斐一挥手,便领着湛金灵宝要出门。
如今出首举发的人数不够,那就只能继续埋首卷宗里,去求证那些苦主全都没了的案子了。只是这样一来,需要的旁证就必须更详尽才行。
徒述斐这十几天里,从三年内的卷宗,一直向前翻阅,甚至已经查阅到自己出生那年的案件卷宗。只是其中能找到切实可靠证据的案子,实在太少!
一来年代久远;二来霍家当时的确只手遮天,首尾处理得很干净。
“可惜时间紧迫,我又出不得闽州城,不然定然找到霍家更多切实的罪证。”这一样说着,徒述斐就打发了刘肃回去看着点他的俩妹妹,自己领着湛金等人出了客栈的大门,要前往府衙。
“王爷留步!快快回客栈暂时躲避!”徒述斐正要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当初给自己传信接旨的小内监,陈内监的手下。
“这是又怎么了?”徒述斐侧面打听过这个小内监,知道这个小内监腿脚利索、口齿伶俐,就是有时候一惊一乍的不是很稳重,但陈内监愿意用他来传递一些紧急消息。
“城门口有流民聚集,来意不明!陈爷爷让咱来给王爷传话,让王爷小心。必要时,定要以自身为重!”
第219章
什么?
徒述斐一惊, 根本没听这小内监的话,回客栈里躲避。而是直接奔着给自己牵马的梨白而去,翻身上马,催马而去。
踏踏的马蹄声扬起了一阵尘土, 徒述斐已经催促马匹跑出了客栈所在的街道, 却猛地被街上增多的百姓们拦住了去路。
徒述斐的所在客栈的街道附近清过场, 徒述斐还能奔马。可出了这条街道, 路上百姓增多,城内奔马几乎等于谋杀。
身后的湛金灵宝等人追了上来, 徒述斐一回头:“涯角, 带一条路,要快!梨白、沥泉、银蛇, 通知各处,让百姓归家,军士戒备!虎牙、素缨,去找老陈和李六!他们的情报比咱们清楚,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竹节、钩镰, 去取本王披挂、仪仗, 速速送来城门!白平北, 你带人留下清街,让百姓全都归家!除非城中百姓都归家去了,否则不必来找我!”
几人听了徒述斐的指令,有的上马, 有的下马, 各自完成任务去了。
涯角是背熟了闽州城内地形的, 直接带着徒述斐湛金灵宝三人,从没什么人的小巷胡同里疾行, 很快就到了城门处。
这一路上速度很快,徒述斐一边骑行,一边思索,怎么也想不明白,如何会有流民聚集发生民变了呢?
是有什么人暗中挑唆吗?
或者是何处的军队对自己阳奉阴违,引得百姓积怒爆发了?
等到了城门口,徒述斐发现城门紧闭,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就召来城门守卫问话。
“流民是何时聚集的?可知他们从何处而来?有没有发现其中的首脑是谁?”
城门卫是湘地的调兵,看着能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此时听见徒述斐的三个问题,“咣当”一声抱拳后单膝跪地:“卑职刘保全回郡王爷,流民是从刚刚忽然聚集起来的……”随后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
徒述斐看出来了,可他暂时没追问,甚至没有等对方回答后两个问题,只是继续问道:“他们可提了什么要求?”
“他们……他们……”守卫吞吞吐吐,不敢说话了。
“湛金!”徒述斐也没时间听这守卫支支吾吾了,索性吩咐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