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闻笛问江羽,“吃完了吗?”
边城把打包盒一个一个装在塑料袋里,跟弟弟、巨款和分居的伴侣回到荷清苑。闻笛站在302门口,对着上一年的春联长吁短叹。这么物美价廉的房子,虽然住了不到一年,他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他久久地站在门前,然后发现边城也久久地看着他。
“怎么了?”闻笛感伤地问。
“没什么,”边城说,“只是感觉事情终于结束了。”
“那不是挺好的?”
“挺好的,”边城说,“就是之后就没有借口天天见到你了。”
闻笛看着他,脸上带着难以定义的表情。面前的家伙真是难以预测,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说出某句话,让你欣喜若狂,或者火冒三丈。
“我有点不适应了,”闻笛说,“怎么突然想见我?”
“最近一直很想你,”边城说,“你回家的时候,送了饺子就摔门的时候,微信上不跟我吵架的时候。”
闻笛觉得世界可能真的要毁灭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复杂,不见的时候要想借口约你,见了之后要担心你记恨吵架的事,”边城带着研究的语气说,“让你消气,好像比解决千禧年问题还要难。”
闻笛看他的眼神确实比千禧年问题还难解。
“我消气了。”闻笛说。
边城惊诧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刚才。”
他们吵架以来,边城送过美元、手机,说过一万句对不起、抱歉和谢谢。
但都没有说中正确答案。
“我喜欢你,”闻笛说,“我只是想听这句话而已。”
作者有话说:
明天请假,停更一天~
第56章 要一个骄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脸
收到房子的噩耗之后,闻笛在艰难的选择里打了几天转,忽然灵光一闪:不是还有老同学在北京吗?
据他不到两公里的蒋南泽打了个喷嚏。
在校园霸凌事件里,闻笛自称“有自媒体的朋友”,倒不是随口一说。
回国后,也许是找工作受挫,想转换心情,蒋南泽在各大媒体开设了账号,勤奋更新科普视频和段子,还经常直播。因为话题有趣,人好看,又是两国顶尖学府的高材生,粉丝数量增长惊人,迅速成为了科普区新秀。不管他是否有志于此,能认真做视频,意味着他已经从情绪低谷爬了起来,闻笛对此很是欣慰。
欣慰的同时,他认为,既然老朋友忙事业了,家里需要有个人改善居住环境,自己吃苦耐劳,正是室友兼后勤的不二人选。
然而蒋南泽一开门,闻笛听到了泡沫破碎的声音。
杂乱的衣物、颓废的主人,一箱箱垃圾食品都不见了。地板光洁,家具整齐,角落里还摆放着喂食器和猫窝……
猫窝?
一只暹罗从卧室踱步出来,伸了个懒腰。蒋南泽一把捞起来,挠了挠下巴:“我们家挖煤工来了。”
闻笛张着嘴巴愣了半天,最后只能伸出手,摸了摸猫。
春寒料峭,暖气已停,蒋南泽却穿着一件露肩的马甲,两条胳膊光溜溜地露在外面,闻笛不知道这是什么新潮搭配,好在人撑住了。
蒋南泽坐在沙发跟前的地毯上,瘫软下来。猫从他怀里跳出来,竖起尾巴,高傲地走了。
闻笛警惕地走过来,坐在侧面,跟他保持了一点距离:“最近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房间能住人了,这不正常。”
“好伤心啊,我们家有新成员了,收拾一下不行吗?”蒋南泽拿起一包薯片丢给他,“倒是你,我还没问你新婚生活怎么样呢。”
过年他们线上聊天,闻笛顺带给他讲了拉斯维加斯的闪婚,蒋南泽发了十几个震惊的表情包,让闻笛感到意外。他已经给前男友透底了,按说高中同学圈应该传的满城风雨了才对。结果蒋南泽说压根没人知道,还嘲笑他幼稚:“本来是他甩的你,这消息一爆,像是你给他带的绿帽子,他才不会干这种丢面子的事。”
当时闻笛觉得,老朋友应该有瓜共享,现在突然有点后悔告诉他了,否则也不必接受七姑八姨形式的婚后感采访。
闻笛盘起腿,敷衍地说:“还行,还行。”然后决定把话题拐到对自己有利的部分:“不说这个了,我要找你商量一件正经事。”
他阐述了住宿问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老朋友,就像看着身披圣光的救世主。
然后蒋南泽残忍地、冷漠地,一口回绝:“不行。”
“我可以帮你照顾猫,”闻笛说,“我还可以帮你剪视频。”
蒋南泽挑起眉:“你会剪视频?”
“之前老刘开了个自媒体账号,我剪辑、后期、粉丝群管理都搞过。”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蒋南泽居然对他的多才多艺不为所动。“你跟你老公住不就好了?”他说,“就在对门,行李都不用怎么搬。”
闻笛隐隐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劲。
他一边无意识地拿起桌上的薯片,一边在脑中探索别扭的来源。是因为于静怡说过吗?
忽的,他灵光一闪,突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目光直直地射向蒋南泽。
“怎么了?”蒋南泽不自在地挪动身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邻居?”
蒋南泽沉默了两秒,疑惑地问:“你没有告诉我吗?”
“我没有,”闻笛把薯片放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我从来没说他住在对门。”
蒋南泽目光飘开,望向灯罩里虫子的尸体。闻笛看着他装傻充愣的表情,突然想起了某些事。
准确地说,是某些巧合。
边城和自己在中关村的同一家日料店偶遇。
边城和自己在酒店里和前男友偶遇。
自己在实习的学校和边城弟弟偶遇€€€€这地方就是蒋南泽介绍的。
现在想想,上半年的偶遇确实太多了点。
闻笛又记起了一件事。蒋南泽在五年前见过边城,但同学聚会那天,他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闻笛站了起来,走到蒋南泽面前,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我邻居的?”他质问道。
蒋南泽不自在地挠了挠鼻子:“比你早一点吧。”
“早多少?”
“半年多?”
“那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闻笛抓住他的肩膀,“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闻笛上学期一边跟他骂邻居,一边对教授犯花痴,感情他知道这俩人是同一个?
“等会儿,”闻笛觉得事情可能更严重一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结婚的?”
“嗯……”蒋南泽的目光躲躲闪闪,“比知道是邻居再早一点。”
闻笛窒息了。所以蒋南泽早就知道全部真相。那站在他的角度,这几个月自己是在干什么?失忆症患者一边痛骂一边倒追结婚五年的老公?
什么社会性死亡!给他一根铁锹,他现在就能挖到美国去。
“你怎么不早说!”
“我刚开始想说来着,谁知道你们做邻居做成了仇人,这就不太好开口了,”蒋南泽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然后事情就越来越有意思了,直接戳破多可惜啊。”
好家伙,这人一边保媒拉纤,一边嗑瓜子看起热闹来了!
闻笛随即意识到不对劲。蒋南泽怎么会知道江羽的学校在哪里?很多巧合,不掌握边城那一方的情报是做不到的。
“你,”闻笛用手固定住他的脸,眯起眼睛盯着他,“还有同伙吧?是谁?”
蒋南泽毫无做犯人的自觉,认罪态度极其敷衍:“你猜不到吗?”
也是,闻笛想,边城不就宋宇驰一个朋友吗?
“你认识宋宇驰?”闻笛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蒋南泽说,“他博五去美国交换,我们碰巧遇到了。”
那时间比闻笛搬进教师公寓还要早。
蒋南泽拍了下手:“我们花了快俩月才搞明白,我在拉斯维加斯被抢的朋友,就是他发小的闪婚对象。刚好我知道你要住进荷清苑,他知道边教授领养了弟弟,可能要搬家。他说可以让你们住的近一点,这样你们自己就能见面、相处,磨合出感情来。谁知道非但没见到,还结仇了。我看你们磨磨蹭蹭没进展,你还老想不起来当年的事,寻思着可能得加点外部刺激,所以就把何文轩约到了你生日去的那个酒店……”
“那日料店呢?”闻笛对他社交圈之广感到惊奇,“日料店是尤€€选的,你还认识她?”
“宋宇驰认识,”蒋南泽说,“她是微电影社的社长,宋宇驰是她手底下的演员。你要是看过《马兰花开》的话……”
闻笛死去的回忆忽然苏醒了。对,这人是那年演邓稼先的人。
他交叉双臂叹了口气。这俩人放着捷径不走,非得发动各自所有的人脉,见缝插针让他跟边城见面,实在是乐子人界的楷模。
蒋南泽还在愉快回味自己的红娘事迹:“你跟你老公天天网上对骂,线下追人。我这十年都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哈哈哈哈哈……”
他靠着沙发笑得前仰后合,闻笛眼神冰冷,半晌问:“你五十米成绩多少?”
“十秒三?”
“你死定了。”
他揪住蒋南泽的领子,对方发觉他是动真格的,急忙挣脱,把椅子放倒当路障,朝门口逃窜。闻笛在后紧追不舍,在楼道里将其擒获。
“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混蛋,”闻笛扭住蒋南泽的胳膊,“还幸灾乐祸!”
他正要施以正义的制裁,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把他的胳膊撇开,随即将蒋南泽往后一拉,分开了两人。
“学弟,”宋宇驰笑着挡在蒋南泽前面,“有话好好说嘛。”
蒋南泽还穿着那件扎眼的马甲,宋宇驰把风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裹住了两条光溜溜的胳膊。
闻笛看着这恶心的一幕,心里的愤怒值达到顶峰:好哇,还二打一,不讲武德!
“你!”闻笛指着他,“你怎么能出卖朋友的情报!”
“咱们辩证地看待一下这个问题,”宋宇驰说,“我们只是安排你们见过几次面,剩下的事完全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