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种植方式 第7章

黑皮少年把碗和勺子叠在傅静思已经用完的餐具上,手指戳了戳松软泥土上的幼嫩苔藓,问道:“傅老板,你是个画家,那你是画什么画的呢?”

“画漫画的。”傅静思突然有点想要逗逗眼前的黑色猫猫。

“漫画家!”黑色猫猫瞪圆了眼,“你是个漫画家!”

他真的太像猫了,一会儿伤心,一会儿快乐,情绪变化很快,并且从不掩饰自己。

“是呀,你也看漫画吗?”

“我只看过很少的漫画。”少年手指不自觉地搅动着衣服的下摆,样子有些拧巴,他期期艾艾地看着傅静思,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能试着画一点漫画吗?画一张……你之前答应过我,要送我你在这里画的第一幅画……”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甚至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阿缪知道傅静思没有顺利获得作画的灵感,但出于私心,他真的很想要一副傅静思画的画。

他想要一个礼物。

“好啊。”出乎阿缪意料的,傅静思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真的吗?”

“真的。”

黑皮少年再一次雀跃了起来,他双手捧着脸颊,以一种傅静思觉得十分天真可爱的表情,冲着傅静思笑。

对傅静思这样正经学习了十多年油画的专业画家来说,一副简单的漫画算不上什么,他愿意、甚至昨天晚上就想要送一副画来讨少年欢心。

没有人可以拒绝可爱的猫猫!傅静思忽略了心底的一丝悸动,把对少年的喜爱归结为他与猫科动物相似的情态而引发的连锁反应。

被允诺了礼物的猫猫少年快乐极了,他丢下一句“你等着”然后就风一样跑回了木屋,很快又提着他自己的包蹦蹦跳跳地跑回来。

他在傅静思不解的眼神中,拉开拉链,把包直接倒过来,抖落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些色彩绚丽的花草、几块看不出颜色的植物的根茎、一个芥黄色的石头。

傅静思甚至看到了几只已经死翘翘的虫子。

“这是……这是你给自己搜罗的小玩具吗?”傅静思知道,有些猫猫就喜欢玩不值钱的野草和各种会飞会跳的小虫子。

阿缪有些被冒犯到,冲傅静思翻了个白眼。

但他的好心情并没有被影响,仍是一脸开开心心的样子。

“这是我收集的草药。”黑色皮肤的少年骄傲地宣布,“我们苗医不考那什么医师资格证,我们都是靠传承。传承你懂吗?”

他宝宝贝贝地把满地的杂物全部拢到一起。

傅静思脸色大变:“你不会要给我吃这些虫子吧?”

“不是用来吃的。”少年回答道,“是外用,这些植物对筋络很好的。”

他极为自信地说道:“主要还是靠按摩啦,你应该庆幸我正好带了工具。”阿缪示意傅静思看他手中的皮质针灸包,“先按摩,然后再扎几针针灸。”

任谁听到眼前二十不到的少年自称苗医要给人扎针,都会吓得屁滚尿流。

所以傅静思站起来就要跑。

但他远没有从小在雨林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少年灵活,阿缪一眼看穿他试图逃跑的动作,于是猛地扑上去,和傅静思扭在了一起。

二人打打闹闹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傅静思使出挠痒痒的绝技,握着少年的腰将他挠了个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停止了这场幼稚的战争。

“好,好啦!别挠了,我认输……”少年趴在傅静思的膝盖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傅静思意犹未尽地放过他。

“让我试试嘛,又不会害你。”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少年仍趴在傅静思的腿上,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

他完全继承了来自母亲的血统,长成了一副令人心动的样貌。

鬼使神差的,傅静思答应了。

“好吧,那就试一试。”

……

深夜。

一只萤火虫扑闪着短小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进窗内。

萤火虫在漆黑的屋内逡巡,最后停在了一座洁白高耸的小山上。

熟睡中的傅静思感觉到鼻尖有一丝痒意,他用手碰了碰鼻子,却摸到了一个颤动着的小东西。

俊美古典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然后虚惊一场地发现,那异物只是一只呆头呆脑的萤火虫。

但他已经睡意全无。

傅静思揉了揉脸,坐起身来,打算去看看睡在帐篷里的阿缪。

他习惯性地用左手去开门,却惊喜地发现,左手的受力情况竟然比之前好了很多!

难道昨晚的苗医秘制疗程真的起了作用?

傅静思十分激动,想要快点告诉少年这个好消息。

他推开房门,疾步行走在夜晚的雨林仙境,湖面、空地上、树林间,全是飞舞着的萤火虫的绿光。

而一个光裸的身影,正在月光下瑞彩翩跹,跳着一支野性而又神圣的舞。

第7章 梦中的少年

一个光裸着的身影€€€€

肌肉线条流畅,微黑的皮肤像是被月光打上了一层蜡,赤脚踩在湿润的苔藓上,身体勾起一道惊心动魄的弯。

狂放而富有神性的动作里包含着某种极为强烈的情感,少年闭着眼,任雨林的夜风将其裹挟,又轻盈地跳开。

闪着绿光的萤火虫试图凑近膜拜他的身体,被少年野性的舞蹈所斥退。

傅静思觉得自己像是卑鄙的放牛郎,躲在暗处偷窥仙人之姿,妄图以人性将其挽留,却又深谙他跳舞取悦的从来就不是凡人。

如果我是他信仰的神,如果他向我祈求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他。

傅静思捂着砰砰跳动着的心脏,慢慢退回木屋,却又忍不住不看他。

直到最后一个旋转完成,黑色皮肤的漂亮少年才终于结束了这支独舞,他似乎疲惫极了,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呼吸。

傅静思看到他捋过脑后的小辫,拆开其中一条,迅速爬上绞杀榕,将细细的绳子绑在了气生根上。

接着跳回地面,穿上叠放在树下的衣服,钻进了帐篷里。

没过一会儿,太阳能灯被按熄,天色也逐渐亮堂起来,傅静思早忘了之前要干什么,恍惚地回到床上。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令他难以启齿的、光怪陆离的梦。

……

“喂€€€€”

“傅静思。”

“傅老板,大画家,你真的该起床啦!”

睁开眼看到阿缪斜坐在木屋的窗棂上,傅静思愣了愣。

“你怎么这副表情?”黑皮少年纳罕道,“做梦梦到鬼了?”

没,我做梦梦到你了。

傅静思抹了把脸,尴尬极了。

还好身体没出现什么不得了的反应,不然他实在没脸面对阿缪。

黑皮少年哼了声,略带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把一瓶饮用水抛给仍呆坐在床上的傅静思:“醒醒神啊大画家,该吃午饭啦,下午带你去湖边抓鱼€€€€水是我早上拿去湖里冰的,你喝一口看凉不凉。”

傅静思赶紧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顿时感觉清爽了很多。

是见他早上没起来,担心他久睡伤神所以特地去冰的吗?

傅静思早就发现,阿缪虽然偶尔表现得刁蛮肆意,但其实是一个非常细腻敏感的人。

“走吧,去吃午饭。”傅静思一边活动着指关节,一边往外走,“大概是托你的福,我的手好像真的好了一些。”

他的视线掠过少年垂在窗棂上的漂亮紧实的小腿,又飞快移开。

最后笑着对一脸得意的阿缪说道:“年轻的苗医,你的辫子散开啦,我能有幸为您扎上吗?”

€€

平平无奇的周一下午,京大美术学院多媒体会议室里。

舒芹教授出离地愤怒了!

他知道,作为院长之子,他难逃被这些没有后台的年轻博导们排挤的命运。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当着自己的面就商量着要瓜分自己的名额。

“舒教授今年应该没有学生要参加圣保罗双年展吧?”

巴西圣保罗双年展,世界三大艺术展之一,艺术界公认的最具世界格局、最具国际声望的展览。

国内油画这块儿本来就弱,国家馆内为数不多的名额早被八大美院分走了大半,留给京大美院等非顶尖院校的不多,照理说每个导师都有名额,可以自己参展或是推荐学生参加。

但美术组内部开会时,直接忽略了舒芹,一个也没给他。

舒芹想了想那几个不成器的、且不准备继续读博、声称要进社会打工的孽徒,忍了忍,还是作罢。

算了,算了,就像他的院长老父亲说的那样,还是算了吧。

眼瞅着快退休,他不和这些急功近利的年轻人争。

但舒芹的师门老大哥,一位国际上非常有影响力的独立艺术家,正是这次国际展的首席策展人。

€€€€国家馆和国际展是圣保罗双年展的两大组成部分,后者的含金量更高,且不需要竞赛,直接就能进行展览。

又那么巧,这次国际展的主题是“时光里的传统艺术”。

于是这位颇具盛名的独立艺术家,想到了自己师门那不成器的小师弟,舒芹。

他递了个名额,本意是让舒芹自己准备作品参展,但他没想到,现在的舒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民俗油画先锋了€€€€任职于父亲所在美院的舒芹教授,只觉得软饭香香。

还没等舒芹考虑好要怎么处理这个名额的事,整个美院的其他教授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手里有一个名额,便在周一的教学研讨会上,明目张胆地讨论起瓜分这个比国家馆更为重要的名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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