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第57章

  他握住自己左手,指缝中流出一股刺眼的鲜血。

  方才斑鬣使用偷袭,甩过来一根纤细锋利的刀片,划伤了邵揽余手背。

  而划伤的地方,正是费慎曾经留下咬痕的部位。

  费慎神情一顿,当场怔愣住。

  队友们乘势上前,将邵揽余团团包围。

  赵林木凑到费慎旁边,紧张询问:“哥,你没事吧?”

  问完他就没声了,毕竟眼前的场面清晰明了,看起来更有事的好像是另一位。

  邵揽余表面虽瞧不出什么,脸色却明显有些泛白,右手掌心覆盖住左手,仍是在持续颤抖。

  这位传说中杀伐决断的军火商,在这一刻,看起来莫名弱不禁风。

  不过大家并未因此放松警惕, 斑鬣手持武器靠近,意图将他就地擒拿。

  “住手€€€€”

  一句突如其来的喊话,打断了动作,众人往话音源头望去。

  费慎神情着实不太好看,大步上前拨开斑鬣,冷声说:“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斑鬣被训得莫名其妙,眉头蹙成两团疙瘩,模样立刻凶狠了起来。

  “你他妈……”

  蛇牙脑子和身体反应都很快,连忙按住要发火的斑鬣,转移话题:“那三台歼机马上来了,大家都别站在这,回车里,随时准备撤离。”

  费慎目光移向邵揽余,后者好像在走神,满脸的漠然。

  他一言不发,没管摸不着头脑的队友们,一把拽住邵揽余手腕,上了第一辆装甲车。

  车内储物盒里放了小医疗箱,费慎把邵揽余安置在副驾,找出医疗箱,站在车门边替邵揽余处理伤口。

  邵揽余不做抵抗,任由对方如何摆弄自己的手。

  伤口位于虎口边缘,大约3厘米长,恰好横穿之前的牙印伤疤,像是要磨灭过往留下的印记,干涸的血液模糊了皮肤。

  幸而划得不算特别深,无需到必须缝针的程度。

  费慎匆匆检查了两眼,先用生理盐水将伤口清洗干净,而后捻着棉签一点一点,涂抹上抗菌药物,代替破伤风的作用。

  他做这些事时,熟练但不马虎,眼皮半垂下,专心致志的神态样仿佛受伤之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好像刚刚所有的冲突都是假象。

  “你手到底怎么回事?”费慎很随意地开口,“嗑药了?”

  尽管此时看着恢复无恙,可刚才两只手抖成了那个样子,绝对不是正常的表现。

  也多半不是情绪因素所致,在邵揽余的字典里,估计很难找到“紧张害怕”这类字眼。

  “嗯,嗑药了。”

  邵揽余语气淡薄,神色晦暗不明。

  费慎无名指夹住便捷纱布,上完药后直接贴好,关闭车门时嘲讽了句。

  “拿不稳枪,你这军火商也别指望能做多久了。”

  邵揽余独自待在车里,天上响起一阵噪耳轰鸣。

  他粗浅望了眼,那三台战斗机顺利从九江城撤出,前来与毒刺的人汇合了。

  那想必九江城的战斗也结束了,八成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谁也没占到上风,否则他们不会撤退得如此迅速。

  邵揽余小臂微微震动,虚拟屏自动弹出。

  秦一舟发来了条空白讯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是在确认他是否安全。

  邵揽余瞥向左边车窗,费慎正在和队友们交流些什么,没注意这边,他快速打了一行简洁明了的话。

  【去义津,防北图塔,切断出路】

  讯息发送成功,虚拟屏收回,车外脚步声徐徐靠近。

  费慎坐进驾驶位,带来了一股风中枯木的气息。

  “你那位尽职尽责的好助理没死,”费慎侧目,冷静强大的眼神压下,凝视邵揽余左臂,“给他发消息,让他给我们开路。”

  到了这会儿,邵揽余神色已经恢复如初,对方说什么是什么,顺从地打开虚拟面板,将讯息重新发了一遍,不过这次只有短短五个字€€€€

  【我要去义津】

  费慎满意地挑起嘴角,大拇指摁住指纹识别器,获得权限启动装甲车,缓缓驶离凹凸不平的乡道。

  其余人则去了另两台车上,如同之前那样,保持井然有序的距离,统一朝同个方向前进。

第43章 诀别

  费慎带着三辆巨型装甲车,想要安全回到科谟,最近也最合适的路线,那就是先前往义津方向,穿过义津后再到达科谟。

  义津与维冈相隔较远,离柏苏边境也有一段距离,能大范围避免两边的围追堵截。

  只不过唯一的坏处,义津是归属叛乱组织之一伏罗党管辖。

  伏罗党与尤州的白焰不同,他们对自己地盘管辖得不算严格,也没有巨额通行证之类坑钱的玩意儿。

  城市易进易出,什么人都能去,唯独不能容忍的,是维科苏三区政府以及那些世家贵族们,几乎称得上见一个杀一个。

  因为他们初代头领的父亲,就是被三区政府联合起来逼迫而死。

  当初亲手卸下那位头领父亲头颅的人,恰巧姓罗,伏罗党之名便由此而来。

  费慎身为科谟费家一员,还带着这么多军火招摇撞市,想不惹麻烦都难。

  但邵揽余就不同了,常年辗转边境和三区各大城市之间,若没有点傍身的本事和人脉,早就被撕得一点渣都不剩了,更遑论去和人做交易。

  因此只要秦一舟安排妥当,他们顺利离开边境的概率会很高。

  运输车一路上走的都是小道,行驶速度实在说不上快,等赶到义津,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好在入城时没遇到阻碍,约莫是秦一舟那边都已打点好,三辆硕大无比的运输车在城区里横行无忌,也没招来多少异样的注意。

  倒是之前一路随行的三台战斗机,此时不知去了哪里。

  城门明早才会开放,几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车。

  费慎和邵揽余同时离开,进入一家十分破旧的小旅馆。

  为了能随时应变突发状况,剩下的人则将就一晚,留在车上过夜。

  费慎只开了个单人间,将邵揽余的芯片强制休眠,接着把他双手分开拷在床沿两侧,一句话没说,转身出了门。

  不多时,他重新出现,手里拎了袋吃的,袋子里装着两瓶水和几个面包。

  “时间太晚了,只有这点东西了,”费慎将食物放在床边,“你凑合忍忍。”

  他解开邵揽余右手,撕掉面包包装一角,塞进对方手中。

  邵揽余盯着干巴巴的红豆面包,无言看了半晌,忽略掉草率的外包装,递到自己嘴边。

  大约是卖相口味都不尽如人意,他吃了不到三分之一,便搁下了。

  连吃了两个的费慎,疑惑一挑眉:“有这么难吃?”

  邵揽余说:“有点噎,能给我开瓶水吗?”

  费慎开了瓶矿泉水给他,不管何时何地,嘴里依然不忘刺激对方。

  “别这么客气邵老板,想要什么直接讲,毕竟我是你花钱雇来的。”

  邵揽余斯文地将水灌进喉咙,随后摸出衣兜里一个浅蓝色东西,是那只饱经风霜的香囊。

  “那我想让你说说,”他手指勾住香囊的细绳,“这里面原本放了什么?”

  费慎这会儿倒是特别坦率了,满不在乎说:“追踪器,被我扔水潭里了。”

  王梁在香囊里放了追踪器,同时还是个监听器,在离开尤州那一刻,就已经被他毁坏且扔掉了。

  邵揽余却好像早有预料,闻言十分淡定,以事不关己的态度说:“那看来王梁一番苦心,也没能换取你的信任。”

  费慎还想说点什么,邵揽余却已把香囊收进衣兜,闭上眼不愿再做任何交流。

  “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他说。

  费慎杵着没动,凝望邵揽余刻意疏远的脸庞,把对方刚松开的右手再次拷上,走到床对面的椅子落座。

  “你这个要求让我很为难,”费慎语气有点心不在焉,“只有守着你,我才能安心啊。”

  邵揽余不回话,也不再坚持己见,始终闭着双眼。

  他眼皮轻颤,似乎不太安稳,略微苍白的皮肤被旅馆灰暗的灯光一照,显得羸弱而孤寂。

  这一夜都是如此。

  邵揽余靠坐床头阖眼休息,费慎在对面像个寡言的影子一样,冷冷清清守着他。

  尽管对方没怎么动过,但费慎心里清楚,邵揽余根本一刻也没睡着,只是不想和自己有任何沟通罢了。

  朝阳破晓,暮夜消散,一晃眼天色明朗起来。

  费慎揉了把脸,脑子稍微清醒了些,进卫生间洗漱。

  再出去后,邵揽余也“醒”了。

  他挪动已经酸痛到麻木不堪的胳膊,说道:“能解开吗?我要去洗手间。”

  费慎打开矿泉水,喂他喝了几口润嗓子,然后拎了个塑料盆出来,放在床边。

  “用这个解决,我去给你买早餐。”

  邵揽余:“……”

  没注意对方震惊到无语的表情,费慎径直朝门外走。

  “沉€€€€€€”

  声音于背后响起,费慎脚步骤然定住,那一刻险些以为自己神志不清出现了幻觉。

  迟钝地转过身,他不可思议的眼神里,是邵揽余那张风平浪静的脸。

  沉€€,记忆中除了父亲母亲,没有第三个人这样叫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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