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宁,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你要投靠周子御?”秦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景宁带着嘲讽的眼神看向秦悦,紧接着他笑了两声,用手语说:“秦悦,现实世界对我来说就是残酷的战场,一不小心就会被杀个尸骨无存。没有几个人像你一样,只是考上了法硕就可以拥有保时捷。我要生存就必须这么做,我们本就活在不同的世界,注定走不到一起的。”
宋景宁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然后眼神轻佻的看着秦悦,用手语说:“避免你会错了意,我把刚才的手语编辑成文字发给你了,你可以慢慢看。现在,送我回家,或者让我下车。”
宋景宁的目光向来清冷,但看他的时候却总是很温和的,他从没见过宋景宁对他如此蔑视的神情,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这样的宋景宁让秦悦感到陌生,他再也不敢看宋景宁的眼睛,转头看向了窗外,周子御的话再一次响彻耳际。
“我倒是很好奇,你以什么样的立场让我放过宋景宁?”
“哪种朋友?哦,宁宁在床上怎么样?这个问题上,我倒是可以跟你探讨一下,怎么能让他更快活……”
秦悦的额角青筋暴起,脑子好像被电钻不停的搅着似的疼,想起周子御曾经对自己的羞辱,他依然能瞬间脸色涨红。
还有穿着西装去见宋景宁时,宋景宁那片刻的恍惚,他看到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咔哒€€€€” 车锁应声而开,秦悦低着头,声音沙哑沉郁的说了句:“宋景宁,给我下车。”
第37章 暗夜无尽
“这位先生,醒醒,到地方了,醒醒啊。”
见宋景宁睁开眼睛,出租车司机的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转过身带着些好奇的看着困倦疲惫的宋景宁,善意的开了句玩笑:“明天才过年呢,今天就喝上了?您家小区不让进出租车,我只能停门口,不好意思了。”
宋景宁的耳朵里好像灌满了水,听声音都是闷声闷气的非常不清楚,他牵着嘴角勉强礼貌的笑了笑,付钱下了车。
宋景宁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连两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扶着楼梯扶手才好不容易走上了四楼。
他家还是传统的机械锁,拿出钥匙开门,刚拧了一圈锁芯就感觉不太对,明明出门前反锁了,怎么拧了一圈门就开了呢。
宋景宁迟疑了一下,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难受了,胸口断骨的疼痛随着每次呼吸不断加剧,痛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直接开门进了屋。
宋景宁刚踏进玄关,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多年不见,宋律风姿依旧啊。”
宋景宁瞳孔猛地一缩,就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沙发旁边站着两个,他立刻后退一步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有人埋伏在门口一把将他推进了屋内,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庄杰带着手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响着回音,对面的大妈从门镜里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得腿软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逃回到卧室躲了起来,直后悔没留那个警察的电话。
埋伏的人跟他有仇似的,下手很重,宋景宁踉跄了一步摔在了地上,眼前就是一黑,但推他的人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上前一步拽着他后脑的头发强迫他抬起了头。
站在沙发两边的保镖立刻粗鲁地将沙发前的茶几踹开,宋景宁被抓着头发拉扯到庄杰身前,摁着跪在了地上。
“啧啧啧,瘦了些,不过模样是真好,当年一时心软没动你是对的,今天再次见到宋律本人,我心里还是喜欢的紧啊。”庄杰手里盘着那串翡翠佛珠,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气质儒雅,笑容温和,但语气冷漠阴沉,像吐信的毒蛇。
“不过这性格太像你老师了,你学他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跟他一样总喜欢找我麻烦呢?”庄杰笑着屈指抚摸着宋景宁的脸颊,紧接着骤然抬手,卯足了力气就是一个耳光。
“嗯€€€€”宋景宁被打的头偏向一边,脸颊火辣辣的疼,还没等他从头晕中清醒过来,庄杰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宋景宁顿时满口血腥,险些晕过去。
“哦,对对对,你的耳朵可是很宝贵的,已经哑了,再打坏了耳膜成了聋子,以后可就真的没办法当律师了。”庄杰对钳制着宋景宁的保镖一挥手:“放开他。”
保镖松开手,宋景宁痛苦的伏在地上,衣服很快被汗水浸透,他抓着心口的衣服艰难的喘息。
庄杰又看了保镖一眼,保镖会意,戏弄濒死的小动物似的一手拉扯着宋景宁的胳膊,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又把他拉起来拖到庄杰面前。
宋景宁两个嘴角都破了,他的衬衫衣领在挣扎间被扯掉了两颗扣子,脖子上那道伤疤在他纤细白皙的脖颈上显得分外狰狞恐怖。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整个人神情涣散,虚弱不堪,连皮肤都褪去了全部血色,透着灰败的苍白。
庄杰倒是眼前一亮,在他眼里宋景宁破碎痛苦又任人宰割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比袁晓惠有趣太多了,这一下就激起了庄杰的施虐心理,他难耐的搓着手里的翡翠佛珠,恨不能现在就把宋景宁带回去关在家里。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叩叩叩€€€€阿宁,是我,秦悦。”焦急与迫切的声音透过紧闭的大门传了进来:“阿宁,我能跟你谈谈吗?我刚才太冲动了,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回家的。我来找你的一路都在后怕,怕你万一撑不住身边又没人,我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了。阿宁,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我知道错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宋景宁恍惚的看向门外,他眼眶发热,只求秦悦得不到回音就立刻回去,庄杰千万不要再伤害秦悦。
庄杰一挑眉,看着宋景宁,轻声说:“秦满江的儿子倒是个痴情种子,哈哈哈哈,有意思。”庄杰的笑容丑恶扭曲如鬼魅,他拍着宋景宁的脸阴恻恻的说:“看来好戏才刚开始呢,要不要叫他进来一起玩玩?你以为我会怕秦满江吗?或者我可以把源信所也一窝端了,妨碍我的人,让他消失就可以了,你们这群碍眼的狗东西。”
恐惧的阴影笼罩着全身,宋景宁浑身冰冷,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庄杰摇了摇头,他的泪水溢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庄杰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宋景宁痛苦的样子:“既然你不想连累他,我给你一分钟,想个办法让他走。”
“嗯……”宋景宁连连点头,他站不起来,只能爬过去捡掉在地上的手机,他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哆哆嗦嗦的只给秦悦发了一个字:“滚。”
信息发出的同时,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屏幕上,看起来一片模糊,想到也许自己留给秦悦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辱骂,宋景宁的心像被利剑刺穿了一样,疼的他喘不过气。
果然,门外很快安静了下来,秦悦没有再说一句话,紧接着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一个保镖走到阳台,隐在窗帘后面向下看了半分钟才说:“董事长,姓秦的走了。”
庄杰站起来,走到宋景宁身边,踩住他的右手一边用力的碾着一边说:“宋律,明天就过年了,见血总是不吉利的,所以我不动你。我记得程睿好像有个儿子,才十八岁啊,真是好年纪,大人的恩怨本不应该连累孩子,你说是不是?”
宋景宁感觉手腕都要被踩断了,程睿的名字用庄杰的嘴说出来简直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宋景宁瞪视着庄杰,用尽所有力气将他推开。
“你他妈的,真是个下贱东西。”庄杰没想到宋景宁会反抗,他被推了个趔趄,瞬间脸色巨变。他满含恶意的下了死力,一脚又一脚的踢在宋景宁心口上。
等庄杰踢累了,才抓着宋景宁的衣领,喘着气咬牙切齿的说:“宋景宁,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因为我要坐在高处,看着你在底层像蝼蚁一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要比一刀了结你可有意思多了。”
庄杰后来又说了什么,宋景宁已经完全听不见了,铺天盖地的剧痛让他原本已经虚弱至极的身体彻底支撑不住,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涌上喉咙,最后的意识也渐渐飘远,很快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嘭€€€€”艳丽的烟花点亮了除夕之夜的天空。
宋景宁家的富阳小区里,家家户户灯火明亮,灿如星辰降落,窗花在灯光映衬下投射出喜庆的影子。然而在这喧嚣温馨的画面中,宋景宁家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一丝光亮透出来,就像被遗忘在黑暗的角落里。
秦悦坐在车内,一只手紧握方向盘上冰凉的皮革,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上那扇始终关闭着的毫无光亮透出来的窗户。
“阿宁不在家吗?为什么让我滚,你还是第一次骂我,这么凶,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了。”秦悦手一松,靠在椅背上看着宋景宁家的窗子自言自语。
“阿宁一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作为伴侣,我应该理解他。我确实没有周子御有本事,这是事实,阿宁觉得我帮不了他也合情合理,我应该努力上进而不是责怪阿宁投靠他人。”
秦悦喝了一口热美式,在自己的额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我是个傻子,是个连老婆都守不住的窝囊废啊。”
“唉……先走吧,阿宁说不定跟程泽去哪里过年了。”车里实在是太冷了,等了五个小时也没见宋景宁家亮灯,估计是真的没在家,眼看着快午夜了,秦悦启动汽车开出了宋景宁家的小区。
与此同时,赵珂家里也是一番温馨景象。
赵珂的母亲一边包饺子一边对赵珂说:“小珂啊,你别包了,快去给宋律打电话拜个年,一会儿电话给我,我要好好谢谢人家这几年对你的照顾,不然啊你现在还不一定找得到工作哩。”
“知道了,正打算去呢。”赵珂拍掉手上的面粉,从围裙口袋里拿出手机。
“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电话那头传来冷漠机械式的电子音使赵珂眉头一紧,他知道宋景宁时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大年夜关机更加奇怪。
赵珂攥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周子御的电话。
周子御正在家中阅卷,对他这个工作狂来说没什么节假日的概念,所有空闲时间都被律所的工作填满。也是因为工作实在繁忙,除夕之夜也没办法回老家陪父母过年。
“赵珂,有事?”周子御摘下眼镜,揉了揉被镜框压疼的鼻梁,举着电话走到西厨中岛,给自己倒上了这晚的第三杯咖啡。
“周律,打扰您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我多虑了……”
“说重点。”周子御有些不耐烦的说。
“哦,是这样,我给宋律拜年,可是他关机了,我知道宋律从来不关机,我给程泽打了电话试探了一下,程泽没跟宋律在一起,被他表姑妈接走过年了,说是宋律年前临时安排的。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所以……所以就……”
赵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惊险,多一分小心准没错,哪怕自己被周子御骂一顿也无所谓。
“秦悦呢?也没跟宁宁在一起吗?”周子御问。
“我给秦悦也打了电话,宋律没跟他在一起,宋律最近心脏不太好,我怕啊。”赵珂不敢说不吉利的话,但他的担心周子御听明白了。
“知道了。”周子御挂断电话,回到房间拿起外套和宋景宁家的门钥匙就出了门。
除夕夜,周子御的宝马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速驶过,他一边开车一边用carplay给秦晏打电话。
“新年快乐啊,周律。”秦晏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背景由嘈杂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周子御声音平静的说:“秦晏,我需要你的帮助,带两个可靠的人到富阳小区门口跟我汇合,宋景宁可能出事了。”
“二十分钟到。”秦晏没有一刻犹豫,挂断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出了门。
第38章 竟是永诀
庄杰猛踢宋景宁的那几脚如同铁锤般砸在宋景宁的心口,而心脏正是他最脆弱的地方。肋骨的再一次断裂让他感觉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活生生撕扯开来,一阵阵剧痛让他昏过去又疼醒过来。
随着心跳一点一点的缓慢下来,宋景宁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身体变得麻木僵硬,呼吸深浅不一,黎明的晨光是他最后的记忆,此后便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秦宴带着两个人在富阳小区门口和周子御汇合时,已经是除夕夜里九点多了,小区里漂浮着鞭炮燃尽的味道。
秦宴让其中一个人等待小区外接应,自己和周子御带着另一个人开车进了小区。
人的直觉好像就是可以感受到亲近之人的危机,周子御见宋景宁家黑着灯,心里便骤然升腾起一股莫名恐惧感,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心窍发寒,连秦晏都眼皮一跳,沉着脸暗道不好。
周子御强作镇定对那保镖说:“你在楼下等我们。”说完就带着秦宴跑上了四楼。
门锁没换,周子御松了口气,咔哒一声锁芯应声而开,屋子里面死气沉沉,周子御熟悉的找到主灯开关,光线亮起就见宋景宁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不知道已经昏迷了多久。
“宁宁。”周子御快步走过去把宋景宁抱在怀里,宋景宁毫无意识,脸色是灰败的白,两个脸颊上都有指印,嘴唇和下巴上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秦宴还算冷静,他跟过去蹲下来按着宋景宁的颈动脉试探了一下:“还有脉搏,快送他去医院。”
周子御把宋景宁横抱在怀里就往楼下跑,秦宴捡起宋景宁掉在地上的手机,紧接着关灯关门,立刻给丽景投资的那家私立医院打了个电话,把所有能叫回来的专家叫回医院,让所有在院里的医生护士全部到门口等着。
周子御抱着宋景宁坐在后排座位,他已经没有了平时的沉静肃然,紧握着宋景宁冰冷的手指,发着抖的泪眼模糊喃喃自语:“宁宁,醒醒,是师哥来了,宁宁听话,你醒醒。”
宋景宁一点反应都没有,周子御稍微用力拍了拍宋景宁的脸:“宁宁,你怎么了?听话,是哥哥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周子御你给我用力打他,实在不行就扇耳光,必须把他叫醒。”秦晏从没见过周子御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启动兰博基尼urus,引擎轰的一声,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周子御用力拍了拍宋景宁的脸颊,还好,这一次有些效果,宋景宁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到周子御,他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当是做梦:是师哥,是幻觉吗?我真的还活着吗?
周子御将宋景宁有些凌乱的额发轻轻拢到脑后,哽咽着说:“宁宁别哭,没事了,师哥带你去医院。就像你小时候一样,以前你每次生病都是师哥陪你的,你还记得吗?打一针就没事了,别怕。”
可宋景宁的心脏此时就像碎掉了一样疼,他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着抖。就算是梦也没关系,他想对周子御笑笑,可他已经没力气做出任何表情了。
宋景宁的呼吸已经清浅的若有若无,他闭上眼睛攒了攒力气,摘下了手表,用仅剩的力气拉过周子御的手,将自己的手表戴在周子御的手腕上。
这是他唯一能留给周子御做纪念的东西了。
那只万国是他打赢第一个案子的时候,程睿送给他的,宋景宁爱不释手,一直戴着。程睿,周子御,程泽,对于孤身一人的宋景宁而言,他们就是家人。
宋景宁的视线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喉咙像被人死死掐住一样呼吸困难,他只能努力的牵着嘴角对着周子御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师哥,我要走了,我想让你记住我笑的样子,可我好像总是很狼狈,有些不甘心啊。
周子御好像看懂了宋景宁是在跟他诀别,他抱着宋景宁愈发冰凉的身体,情绪完全崩溃:“宁宁,很快到医院了,坚持一下,师哥知道错了。师哥没有不要你,我只是想着要让庄杰伏法,我就一定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年我绝不会离开,就算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秦晏听到这,从后视镜里看了周子御一眼,他看到的周子御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了,此刻的周子御卸下了一切伪装,哭的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如果我死了,他也会如此伤心吗?秦晏难免嫉妒却也无法不动容。
宋景宁抬手给周子御擦掉眼泪,默默想着:师哥,看到你成功我真的替你高兴,别自责,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对了,还有秦悦,对不起了,你对我那么好,可我却对你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你会忘了我吗?一定会吧,你那么好,还是忘了我吧……”
想到这,宋景宁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一般,他再也坚持不住,意识渐渐飘远,他闭上了眼睛,周子御只觉得手臂一沉,宋景宁已经没有了声息。
秦宴猛踩油门向丽景投资的私立医院开去,因为车速太快了他不敢再看向后视镜里分心,但周子御撕心裂肺的哭喊竟然让秦晏都泛了泪。
“不要,你不能丢下我,别睡,宁宁你听师哥的话,别丢下我。秦宴,开快点,他撑不住了,他撑不住了……”
“前面还有两个路口就到了,你喊他,别让宋律睡着了。”秦宴哽咽。
“宁宁,我喊不醒他,我、我没办法……” 周子御按着宋景宁的颈动脉,那微弱的脉搏已经完全消失了,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周子御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