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居一间禅房,门窗紧闭,月光透不进来,只有一排排的青灯照亮屋内,发出燃烧时的细微声响。这间佛堂似乎久无人来,香案覆了薄灰,佛像两肩的漆褪了,剥落出原本古朴的旧色,顶上缠连着蛛网。
“他还与你说过我什么?”
玉眠香犹豫着摇头:“他只是偶然间提到。”
吴不刃冷诮一笑,对此没有再说什么。他像是习惯了枯坐,在萦绕着香烟味的寺庙中,一位从血海中修出真身的罗刹正在禅悟自己的罪孽。
香炉里供奉着三炷香,焚烧着的火光缓缓推倒烟灰,飘烟逸散到两人的中间,眉眼逐渐朦胧。
知道了他的身份,缓过了初醒时的慌张无措,玉眠香已经冷静下来。在他们相对无言许久后,她忽然道:“你此番来是为了杀周大哥,对么?他杀了你们的门主叛逃,如今,你是要来报仇,让他赎罪了。”
她并不是在问,而是肯定,神态逐渐归于一种早有预感的平静,似乎已经知道这一日会到来。她的面颊在灯边莹莹生光,她发出的声音仍有些紧张的涩然,目光却直直地看向吴不刃。
吴不刃对视她的目光,良久,或许只有片刻,他在玉眠香的神态里寻找一些熟悉的东西,那是孱弱底下的顽固和坚韧,太过干净,不染一点血,杀死许多人的吴不刃竟有一瞬感到被那目光所烧灼。
他率先闭上眼睛,手紧紧握着膝上的刀。一些冗杂的情绪跳跃在他的眉间,他生得太薄的唇开合,吐露出一些嘶哑的、干涸的话语:“在周峥入七杀门之时,我已经在七杀门待了十年了。”
从出生到死亡,吴不刃的人生就与七杀门不可分割。他三岁时就被七杀门所收养,此前他在乱葬场中寄居,蓬头垢面,挖虫割草为吃食,后来也很快皮肤溃烂,几近死亡。这样一个濒临死亡的孩子被门主所救,只不过是因为他喜爱看人在生死边缘的挣扎,品味与欣赏着为求生而付出一切的草芥。
这是一个面孔模糊、永远居住在阴影里的组织,所收留的无不都是亡命之徒。从孩子开始,他们被圈养在数个巨大的近似牢笼的房屋中,用养蛊的技巧去驱使他们自相残杀。
这些没有什么值得细细回忆与痛恨的,不过是人们已经食之无味的残忍,人各有命,生在最底层的吴不刃很早明白这一道理。
他从自己的蛊局中脱颖而出,仅仅是为了能够吃下一顿饭,而将那时唯一交心的朋友杀害。
他知道这是错误的,但他对这种错误的行为竟然格外的平淡,他没有腾升愧疚的情绪,也不觉得伤心。他只是有一点失去朋友的惋惜,但很快消散了,他开始吃这一顿饭,他必须填饱肚子。
门主看中了他,看中他如豺狼野狗一般的狠毒,这是一个杀手必须的潜质。从今以后他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做吴不刃。
吴不刃跟随自己的师父学习杀人的功法,逐渐成为太过年轻的一位刺客。他的年纪小得没有人会怀疑他,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感情,同门的人将他视为一匹无知无觉、无情无义的野兽,令他们胆寒,令他们远离。
即便吴不刃的性情堪称平和,可你不会与一个随时会为了自己利益杀了你的人为伴。
“那一年师父带回了周峥,他是罪臣之子,本该流放到千里之外,以他的年纪,在路上大概就会病死。是师父的一位旧人将他托付给师父,他才有了生机。”吴不刃平静地回忆,对于陈述自己与周峥的故事,如同已经在心中讲过数百次,“师父将一副面具烧热了,嵌在他的脸上,周峥惨叫起来,皮肤烧焦时那种古怪的气味充盈了房间,我就站在师父的身后看他,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过他因为痛苦而惨叫的悲惨模样。然后成为周峥的他,成为了我的师弟。”
银面具成了周峥不可取下的一个枷锁,他的命属于七杀门了。他要学会拿起刀,杀人的刀,而此前,他不过是一位官员家中宠爱的幼子,享过荣华,可惜时过变迁,也沦落到成为不见光的杀手。
在吴不刃的印象里,周峥的话太少了,他沉默寡言,因为嘴唇被烧融在面具上,喉腔中的声带受到了损伤,声音极为沙哑,更与吴不刃一致的孤僻。有了师弟之后,吴不刃也有了新的属于师兄的责任。
门主从不关心与在乎他们的死活,常年行踪诡谲,吴不刃带着他的师弟学刀,教他辨别暗器与毒药,带着他在七杀门生活,哪怕他只比周峥大几岁。
吴不刃开始习惯这样的相处,这是他第二次和一个人建立起亲近的关系。
于是他用自己最近得到的赏金,为周峥换了一盒珍贵的药膏。周峥的脸自从被烧伤并镶上面具之后,一直反反复复地流血化脓,半夜里,吴不刃常听到他忍着痛楚的呼吸。急促,隐忍,周而复始。
当他为周峥上药时,周峥显然有些惊讶,但是他闷闷地坐在那里,却没有拒绝吴不刃的好意。药膏温凉地熨在面具边缘的伤处,仍是痛得几近抽搐的,他额头的青筋涨了起来。
吴不刃手很稳,涂着药膏,鼻尖闻到冰凉苦涩的草药味,借着这个距离,他得以看清周峥的容貌。这是一张还留有孩子轮廓的脸,被面具紧紧嵌住了下半张脸,仍能看出眉眼的端正秀气,若他未曾因父亲获罪而惨遭流放,长成青年时或许也是一张隽秀英俊的脸。
那时他轻衣白马,王公子弟,所度过的人生,将是多么富丽飞扬……
药膏敷好了,那凉意似乎镇住了疼痛,让周峥的眉头稍稍舒展。他看着吴不刃将药膏放在他的桌上,低着头,终于第一次对吴不刃开口说话,沙哑的、在磨刀石上刮过般粗粝。
“谢谢你,师兄。”
吴不刃手一顿,他似乎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道谢,他的目光落在周峥还紧攥的拳头,鬓边留下的冷汗,只不过上了一次药,他的脸色就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如果吴不刃没有管他,也许某一天这位师弟就会死在某处,毕竟他比从前的自己更加孱弱。
看着这位师弟,他心中忽然生起一点怜悯,很快地从他心里掠过,然后留下一道诡秘又足以回味的痕迹。与此同时,吴不刃也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门主那么喜爱去收养一些低贱到尘埃的人。
这一点点对于弱者的怜悯,原来是高高在上去施舍,又令人心情愉快的卑劣情感啊。
第十五章 谁念幽寒坐呜呃(转)
起初,周峥只能通过面具唇部开出的空隙喝下流食,以维持他每日必须的吃食饮水,每隔一段时间,他会用烤热的小刀,将他的皮肤与面具剥离出一指头的大小。这是一个极为艰辛的过程,带来与剥皮无异的痛苦,必须有持之以恒的决心和隐忍。
渐渐地,周峥已经能够微微地将面具拿离开脸,这就花了他一年,等整个面具都能够剥离掉时,已经过了三年。
没有人见过周峥拿下面具的脸,就连吴不刃也没有,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张可怖的丑陋的面孔,就连周峥也不愿意被人看到。那面具成了遮掩他伤疤、永远戴在脸上的一个器官。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峥也在七杀门学了五年,这五年里,他几乎用快得令人悚然的速度学会这些杀人之术。草长莺飞,日月轮转,吴不刃用十年光景学会的东西,他用了一半的时间轻易汲取干净。
“他第一次接令杀人时,是与我一起去的。我们要刺杀的官员就在宴席之上,我伪装成府中的小厮,潜入其中,周峥便在接应我的暗处守候。酒席过半,下在对方酒里的药物起了作用,那人浑身发热,酒已腾升上了头脑,半途离席去水榭边散酒。我就隐藏在他身后的侍从之中,在我从怀中拔出刀,要将他了结时,那人的脸突然转了过来,我在那一瞬想到:他竟然还带了替身在身边。”
“可那人的匕首还没刺到我的身前,就被另一把刀从后心穿透,血倏忽泼溅在我的脸上,滚烫地淋在我的眼珠上。周峥早已看出来,也预料到,他杀死了逃走的真正目标,又在另一处伺机了很久,所以那一击,也堪称是最完美、最致命的一次刺杀。周峥第一次刺杀,就像一位真正出色的杀手,悄无声息,一击必杀。”
吴不刃缓缓睁开眼,低头看着这把与周峥十分相似的刀,他语气平和,脖子上的经脉青筋却鼓涨起来。玉眠香发觉他忽然生出极度的愤怒,以至于声音都带着雷霆前的震颤。
“€€€€然后他对我说,这一次的赏金他会全部归功给我,因为我曾经帮助治愈过他的伤,所以,这是他对我的回报。”
周峥是一个天生的杀手,天赋与根骨生来就与他人不同,在武学极有慧识,吴不刃钻研数夜不眠的功法难关,对于他来说就像喝下一口水一样简单顺畅。吴不刃不再能够轻易地指教他的武功,也不必每次刺杀都为他照应。甚至,周峥不再会受伤。
他的进步迅猛,身量开始长开,也越来越拔尖,在此后数年很快就和吴不刃并肩,甚至渐渐超过了他。
作为师兄的吴不刃,连追上周峥都开始觉得力不从心。
门主也发现周峥天赋异禀,他大为提用,也将他仔细打磨,他是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蝎,是夜里的野豹,擅长无声无息、却也最简单最极致的暗杀。银面龙的称号在江湖传开了,人人都畏惧他的出现,周峥成为门主座下的新刀。
吴不刃意识到,自己与周峥有了漫长的沟壑,不停地追逐却也必然地被打败,而这一道沟壑,其实从一开始就存在了,起初只有他在无知地怜悯。人各有命,无论你如何去挣扎,这就是这个世间永远的真理。
可他这一次却无法平淡地接受这个事实。
三炷香燃到一半,香案上拂落了一层薄薄香灰,遥远处传来沓沓的木屐行走声,僧人交耳的絮絮碎语,鸟雀栖息时震翅的€€€€,交融着,如一池死水里浮动的点点涟漪,在清寂的夜里漫开。
堂内,玉眠香坐在那里,鬓上粉珠蒙光,模糊而温柔,让她安静倾听的面容也像诸多绘卷中的剪影,是一位娴静秀美的湘妃。而他则坐在神女像前回忆,叙述,剖白。
她缓缓地叹息,说:“因为嫉妒吗?”
吴不刃说:“又或许只是因为我失去了作为施舍者的身份。”
“那么我呢?”
“你。”
“你与他的纠葛,也和我有关系吗?”
吴不刃的眼睛重新和她相对,浮现出隐秘的微笑,这种微笑让他惨淡如鬼的神态变得悲郁,但又有种尖锐的阴冷。
在某一次悬赏中,吴不刃与周峥共同去完成一个任务,刺杀夜宴上一位大臣的政敌。这是一个棘手的任务,臣子身边有许多敏锐的侍卫,进入宴席必须有严苛的要求,这是一个被围成铁笼的所在,即便是刺杀得手,他们或许也会把命留在里面。
但对于杀手来说,死是最轻易的事情,七杀门每个人最终的归宿,就是在某一个不可为而为之的时刻死去。
他们费了很多心思,才在那天化成侍卫潜入,夜宴之上,他们联手刺杀了那位大臣。身陷重围那一刻,刀剑如林,人影幢幢,吴不刃没有犹豫,将周峥当做弃子抛出,而自己趁乱潜逃。
其实他们早已默认这样残忍的无情,在七杀门之中从来没有能交付身后的人,即便是第一位帮助自己的师兄。
在那迅疾而果断的奔逃中,吴不刃忽然想起自己年幼在那个蛊牢里,亲手杀死了会将食物分一半给自己的朋友。那时他也没有一丝愧疚与犹豫,而现在,他心腔震跳着,正腾升起模糊的、狰狞的喜悦。
但周峥命大,竟这样也没有死。
三日后,他向吴不刃传递了安全的秘密音信,吴不刃按着他在信中所指引的道路,在城外一处林中同周峥会面。
在去的路上,吴不刃讥诮地想着这几日周峥的处境,是如何险恶又狼狈,因被自己的师兄所背弃,而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想必会仇恨他吧。他残废了吗?愤怒了吗?也许,他很想杀了自己……
他看到了一辆低调普通的马车停在林中,走近了,周峥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他的形貌让吴不刃感到诧异和反常,因为太干净了,他所想象的狼狈和脏污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师弟身上,甚至于连发髻都束得一丝不苟。
吴不刃注意到他右臂受伤了,骨折或断筋,用纱布吊在了胸前。腿上大概也有伤,走路比往日更沉一些。受了这些伤,他怎么将自己打理得那么干净?又怎么束好头发?
周峥望向他,因戴着面具,总没有太多表情,眉眼仍是冷淡的,与往常无异的锐利,一把没有感情的刀。那里面没有什么波澜与情绪,至少吴不刃看不出任何变化,也看不到怨恨,周峥只是向他点点头,叫他:“师兄。”
吴不刃的喉咙被石头填住了,还未能从中发出什么声响,马车的车帘被一只属于女人的手撩开了。
少女穿着兰草缃色半臂,柳绿衫裙,身上不着华饰,只在鬓上簪着一枝春桃,嫩粉新芳,尚有露珠沾在花蕊上,欲落未落。
日光微透,她在那处早春满身。
吴不刃心中一动,最多时只会翻涌起厌恶情感的心腔,忽有一点柔软。他从不欣赏风花雪月,也不喜欢花的芬芳,这些喜欢都会成为他的弱点,但此时,他有一瞬想触碰露水的冲动。
他的面容掩在斗笠下,看不到任何表情,少女看了他一眼,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从马车中拿出一块抱着手帕的药膏,轻轻放在周峥的手中。
他们的手指像两尾小鱼碰了一下,又很快游曳离开,周峥将那方帕紧紧攥在手心,他平静无波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些吴不刃看不明白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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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不刃的一生:在师弟身上找自尊心但被卷了,一见钟情了但届不到
第十六章 谁念幽寒坐呜呃(合)
吴不刃曾经觉得自己和这个师弟很相似,他们都对于生死和情义无动于衷,将自己当做一柄刀活着,习惯在背离人群的地方游走。杀人,吃饭,睡觉,杀人……周而复始,直至到了生命的尽头。
但周峥那个眼神让他罕见地升起难以理解的惊愕,他忽然发现周峥犹如枯木一样的心,竟然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开在玉眠香鬓发上的那枝春桃就是前兆。
以至于过后的整整一个月,吴不刃都在辗转反侧地回想起那一个眼神,那投于玉眠香身上、含蓄而专注的目光,绝非往日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感情……然后,偶有几次,玉眠香从马车中探出的那一面,也随之翻涌在眼前,而吴不刃冰冷的心,仍久久停留在个林间,某位春光满身的女人向他抬眼看来。
吴不刃知道自己在那一刹那触动了,像一座沉寂的石像沾上了一片落花,从此春光轻逝,石人生心。
他向来缺乏该有的情感,从无真心假意,也不需要人情道义。这一眼太荒唐,荒唐到他简直想杀了玉眠香。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会把动摇自己的东西毁掉。
但周峥也爱上玉眠香了,他们有孪生一样善于杀人的刀法,也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吴不刃:“你记得在四年前,你随你父亲去柳城时,在山道上遇到的一次刺杀么?”
玉眠香:“我记得,那一次我和父亲深陷危机,险些命丧于恶人之手,是周大哥救了我,也是那一次,成了周大哥成为我义兄的契机。”
吴不刃淡淡地笑了笑。
七杀门没有立场,他绝非正,可也并非邪,他只不过是一个豢养死客的地方。无论王朝覆灭又新盛多少次,它永远伫立在世间,因为刺客是从古至今都不可消失的存在。
有人的地方,必然有纷争,有纷争必然有死亡,杀手就是带来死亡的一个媒介。
而七杀门的杀手,是没有感情的傀儡,绝不会因为道义和自我而去杀人,能让这些亡命之徒赴死的,只有钱。可以挥霍纵情的钱,可以摆脱困顿的钱,可以达到绝大多数目的的钱。
他们会在夜宴中刺杀一个谗言媚主的奸臣,自然也会刺杀一个贤良的好官。那一日杀手们接到悬赏要杀的,就是玉二小姐的父亲玉大人,他们父女二人共入柳城,沿途要经过一条幽深山道,这是一个极好刺杀的地方,悬赏者要求斩草除根,将他们一网打尽。
吴不刃作为七杀门的首座,早已在数日前知晓,他潜行在玉家的队伍中,扮演一位侍卫,等到了刺客伏击队伍之时,他也假作拔剑相迎。
他并非要救玉大人,也不打算救玉眠香,胆敢违背七杀门的规矩,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只是想亲眼目睹玉眠香的结局。
可在杀手将剑刺入玉眠香的马车中时,玉眠香的惊叫仍让他下意识纵身一跃,吴不刃用了最快的刀法,将对方的喉咙割破。这出于本能的动作违背了他的原则,同僚的血泼溅在面上,吴不刃的心跳又骤然加速,他想到,现在是杀了玉眠香最好的时候。
他奔上前掀起车帘,玉眠香的脸抬起来,她有一双湿润的、孱弱的、春水易碎的眼睛,映出了一张经过伪装、又溅上鲜血的脸,邪煞一样阴冷残忍。他们是天地间最不一样的人,吴不刃木然地站在那里,片刻之后,他忽然又放下了车帘。
吴不刃几乎仓皇地离开了。
“在去之前,我暗中用计让周峥知晓了私密刺杀令的目标,我在赌,赌他会不会违背七杀门的规矩去救你。如果他不去,你死了,也好,我们师兄弟免了一场必然的煎熬和斗争;他去了,那么说明他彻底爱上了你,当一个杀手动心了,他就已经无法再做一个杀手了。”
周峥到底去了,他不像吴不刃,也许永远都没像过吴不刃。他救下了玉家,杀了所有那次领命的杀手,以防自己的举动被门主知晓,可在命令和悬赏之外做出这件事,他作为一个杀手的本质已经改变了。他有了人的感情,必然也会为在乎的人,向过去拔刀相向。
在周峥回来的时候,吴不刃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
在擦肩而过时,吴不刃终于开口:“你走错路了,现在回头,你还能活。”